光颜背对着众人,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低着头吃着香喷喷的饭菜,时而又给寒公子的碗里夹着她觉得好吃可口的菜。
“两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寒公子款款站起身来,看着二人的眼睛问道。
那个被称作‘副庄主’的男子,没有多看寒公子一眼,眼神轻飘飘的从他面上掠过,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光颜。
“欢颜是你吗?”那被称作‘副庄主’的男子突然柔声问道,连原本冷冽的目光也变得柔情似水起来。
欢颜这个名字,是程营初见光颜之时,光颜随意取的艺名。
光颜的手先是一怔,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埋头吃饭,时而给自己夹菜添饭,时而又给寒公子添菜,全然像是不曾听到‘欢颜’这两个字。
“公子想是认错人了,这是我家娘子名唤芙儿!”寒公子浅笑着,看着眼前,满目深情被称作‘副庄主’的男子。
“欢颜是你吗?”他不理会,而是继续看着光颜的背影,怔怔的愣在那儿。
“公子认错人了!”寒公子依旧举止从容的解释道,也没有动怒。
“欢颜是你吗?”被称作‘副庄主’的男子连着柔声询问她,整整三次了。
光颜知道躲不掉了,身后之人,是谁?她怎么会不知道,身后之人正是程营。程营的性子,光颜也算是掌握得清楚明白,今天一味的逃避是不可能的。
光颜摸索着桌边摆放的拐杖,想着要站起身来,好好面对着程营。
却听得程营身后之人的声音刺进了光颜的耳朵,这个声音,光颜做梦也不会忘记。她在坠河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人的声音便是他的声音------辛风。
“副庄主,您口中的欢颜姑娘可是我们要寻找的光颜姑娘?”辛风恭恭敬敬的站在程营的身后,询问着。
“不错!”程营淡淡的应着。
“属下曾与光颜姑娘有过几面之缘,依属下看来,光颜姑娘武功高强,自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态,一举一动干净利落极了,眼前之人服侍艳丽华贵,一看便是贵家的夫人、小姐,必定不会是光颜姑娘!”辛风细细的分析着,竟也有几分道理。
光颜眼睛不好,耳朵却格外的好。辛风的一字一句都被光颜听进心里,她心下一冷,手中的竹筷轻轻的从掌心滑落,辛风和程营的关系,怎么能不让她多想,听辛风那毕恭毕敬的语气,口口声声喊着程营为‘副庄主’、‘副庄主’,原来辛风、辛雨口中的庄主就是程营!原来辛风、辛雨一直听命的是程营,原来一路上穷追不杀,一心想要杀死她的,不是别人,也是程营。
说什么情深意切、一往情深、终身不娶?原来都是他的玩笑话,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报他们程家的灭门之仇吗?
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几面之缘?怎得敢做不敢认了?
程营认真听着,轻轻的点着头,并未答话。那日初间光颜之时,那时她还叫作欢颜,身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衣裙,就这么一步步走近他的眼眸,也一步步走进了他的心里。
如今又是这一身红色衣裙和红色的披风,相比初见之时,此时早已华丽精致无比。可是那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气味,一举一动都印刻在程营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好像在跟他说,眼前之人的的确确就是光颜本人。
“可是……”程营走近一步,想去伸手触碰光颜瘦削的肩膀。
光颜却猛然的杵着拐杖站了起来,在眼前一片黑暗之中,挽住寒公子的手,抬起头看着寒公子,莞尔一笑,“相公,别站着,咱们坐下来吧!”
这个角度,程营和辛风恰能看着光颜的侧脸,却又不见光颜的正脸。但还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见她的双眼之上,一层又一层紧紧裹着的纱布。
寒公子此刻也亲热的挽住光颜的手,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肢上,凑近光颜低垂着头,“娘子,你眼睛不好,怎得如此不听话,偏要站起身来,万一碰着磕着哪儿了,那该如何是好?”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光颜依旧是笑吟吟的面对着寒公子。
“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相公我这不是在心疼你嘛!”寒公子温和的看着光颜,轻声笑道,“我扶你坐下吧!”
光颜轻轻的点着头,任由寒公子小心翼翼的扶她坐下。
“她竟然有眼疾?”程营看着光颜的侧脸一脸惊愕、无所适从,遂对身后的辛风说道,“想来,你说得不错,是我认错了”
“两位公子还有事吗?”寒公子挑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程营和辛风,满眼挑衅轻蔑。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礼的对着副庄主!”一直跟在程营身边,做了他几年副手的黑衣人大声呵斥着寒公子。
“无妨!大家吃饭吧!”程营轻轻的杨了扬手,转身便带着辛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光颜听着程营和辛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放下紧紧挽着寒公子的手,低下头垂着眼,冷声道,“今日之事,多谢!”
“利用完了我,这么快就要把我甩在一边吗?”寒公子已然是看出来光颜和程营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嘲讽而轻蔑的笑着。
“你犯不着又在这里嘲讽我!”光颜冷着声音,毫不客气的回击着。
程营和辛风坐定,程营只吃了几口饭,便觉得越发没有胃口了。于是便拿着佩剑,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见着‘副庄主’已然停箸离开,原本吃着正欢的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碗筷,站起身来,一个接着一个走出狭窄的店门,追上程营的脚步。
光颜听着众人离去的脚步声,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才站起身来,烦闷的踢开了脚旁的板凳,踩着桌边的板凳一跃而起,站在门外静静的等着屋内的寒公子。
寒公子不急不缓的吃完碗中的饭菜,才放下碗筷,拿起袖口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擦着嘴边的油渍,便把手帕扔在桌边。遂又蹲下身子,背起放在角落里的背篓,这才出了店门。
光颜初始下山之时的兴奋喜悦之情,早已烟消云散,一路上只跟在寒公子的身后不言不语。寒公子原本计划着此次下山赶集正好可以多买些东西,但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心下想着如今这城里也不安全了,只好带着光颜速速返回山谷。
……
光颜回到山谷溪边竹楼旁,便一个人坐在水榭楼台里,不言不语,晚饭也没有吃。
寒公子劝了几句,光颜也不愿搭理他,便知趣的不再打扰她。
寒公子知道光颜没有胃口,晚饭也没有吃。他随随便便给自己炒了一盘菜,扒拉几口饭。便着手忙活着,准备给光颜熬鱼粥。
寒公子盛着一碗滚烫的鱼粥,走进水榭楼台,将托盘置于光颜的手边,“这是现熬的鱼粥,多少吃点吧!”寒公子的语气略显难得的柔和。
光颜觉得手边一阵温暖,时有热气喷洒在手背上,却也只是稍稍抬起头来,遂又低下了头,垂着眼。
“你和那个被称作‘副庄主’的男子是何关系?”寒公子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便问起了这件事。
光颜她也不想遮遮掩掩,毕竟今天她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出来一二,更何况是寒公子这么精明之人呢,说什么不认识的假话,着实是自欺欺人。
“你不用管”一想到自己如今这受了伤的眼睛,却因它而不得已在这山中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光颜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日重伤她的辛风、辛雨、辛电三人,再想到今天的程营,仇恨不知不觉在光颜心底开出了花来。
光颜一直以来便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光颜本打算只等眼睛好全了,赶往京都与林宣、公孙晴混合,便去找辛风、辛雨、辛电,报那眼疾之仇,没想到如今是程营亲自带着辛风来通缉追杀她,程营他隐藏的真面目终于暴露出来了。
光颜手中紧紧攥紧着茶杯,因为用力过猛,便被光颜无情的捏碎成了散落在地的竹渣。
寒公子先是一惊,随后又转而平常一贯的嘲讽玩笑语气,“怎的,这样子想必是被何人负了?让我猜猜,到底是何人呢?是那个被称作‘副庄主’的男人?”
寒公子自顾自地说着,光颜的面部虽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寒公子的一番奚落,她不是没有听进耳朵里。
如今她还要有求于寒公子他,她若想早点治好眼睛,早点报仇雪恨,此时此刻她便不能得罪眼前之人。
“寒公子可是说完了?”光颜清冷而疏离的声音,又变回了她当初掉落山谷,第一次遇见寒公子之时的模样,满满都是冷漠带着提防、谨慎。
寒公子眼下一冷,心里又是稍稍一惊,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声的苦笑着,不过这些细微的动作也只是存在于那一刻而已。
转而他又像是往常一般,他看着光颜带着不容抵挡的命令口吻,“把这碗鱼粥吃了!”
光颜依旧对他是不理不睬,也愿意多搭理他。
“把这碗鱼粥吃了!眼睛坏了,难不成耳朵也坏了?你是听不懂人话了吗?”寒公子的语气越发盛气凌人、说出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咄咄逼人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