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清早,应芜给姜世宁简单收拾了下两件换洗的衣物,便在外面找了个马夫。
姜与宋两家一向交情好,宋家喜事是在明日,姜家自当要前去送礼,然而姜赫不去,说是没空,其实就是不想在抚安撞见老熟人。姜赫不去,陈氏自然也不会去,于是就只有姜世宁了。姜赫虽然不去,但礼一定要随到。为了不耽搁时间,姜世宁需提前一天去。于是姜世宁带着贺礼上了马车。姜永想让应芜跟着去,好有个照应,但陈氏一听,急了,说是应芜去了家里的活谁干,这话被姜世宁听去了,也急了。说一定要带上应芜一同去。为此一大清早,姜世宁跟陈氏又吵上了。
“当初是我把应芜带回来的,吃穿用度也是我分出自己的一半给她的。她现在不是姜家的婢女,陈氏你既没有给她结月钱,凭什么家里活都让她干了,你整日清闲还拿自己是姜夫人?”
陈氏被姜世宁说的一愣一愣,一时卡壳没想出怎么回话。
姜世宁看了一眼站在庭道上不吭声的姜素素,又再次说道:“还有你平日给素素张罗相亲,你可有问过素素她喜欢吗?”
突然提到自己,姜素素怔愣住。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陈氏气急,伸手指着姜世宁。
“我说错什么了?应芜不是这个家的奴仆,姜素素也不是你圈钱的工具。”
一针见血,陈氏听不得,两三步冲了过去,扬手朝姜世宁脸上掴下去。姜世宁虽然有所准备,但姜永提前拦腰抱住陈氏,好生安慰,“娘,娘,先别冲动,别生气,阿姐你也别说了。”
应芜为难,拉着姜世宁的手,“我没事的,小姐,反正我也是闲着,我不干活的话还能干什么呢?”
姜世宁当然知道这次为应芜出头,他日,陈氏定会趁她不在,欺负应芜。
可姜世宁就是生气。
“时候不早了,小姐你还是早点赶到抚安为好。”应芜催促道。
姜世宁看向应芜,她伸手抚了抚应芜的头发,退让一步,“等我回来。”
应芜点了点头。
姜世宁上了马车,车帘放下那一刻时,应芜还在看着她。
姜世宁突然有些难过,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守护不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闹了这一出,姜世宁已经没什么心情,左思右想,先闭眼凝神一会。
马车驶出城门外时,突然停了。
姜世宁睁开眼,马夫的声音响起,“姑娘,有人拦着去路了。”
姜世宁支起身子,伸手掀开帘子,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姜世宁惺忪的眸子登时睁大了。
百九越负手在背,常日贯穿的红衣换成了青蓝,镂空银扣挽住两边头发,模样温润清爽,就连脸上淡淡的笑容都温润如玉。他向她走去。
马夫下意识询问:“姑娘?”
“没事,我认识。”姜世宁说道,目光却将百九越望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姜世宁问道,“成玉不是说你在九狐山吗?”
百九越已经来到马车前,姜世宁在说话间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有轻淡的味道,是说不出的味道,只知道好闻。
“我想与你一道去抚安。”百九越说的面不改色。姜世宁却是脸泛红了,她也不说话,保持着掀帘的动作。驾车的马夫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望望地。
很快姜世宁应了一声,淡定道:“先上来吧。”,
百九越提起长衫,进了马车。
帘子放下后,马夫继续向前赶路。
两人分边坐着,继上次亲密过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姜世宁至今还能感受到那片柔软的触感,心底说不尴尬是不可能,但面上只能端着镇定。
百九越主动靠近,坐了过来,坐在她身旁,姜世宁以为他会对她做什么,背挺得直直的,但见百九越并无动作便立马静下心来。
姜世宁拿眼偷偷瞟他,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不由赶紧别过眼,却仍是感受到他炽热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姜世宁小鹿乱撞,用手肘轻轻顶了顶他的腰间,“你别一直盯着我啊。”
她哪知自己发出的声音竟满是女儿家的娇羞,偏偏百九越听得欢喜。
“我想你了。”百九越说的直白,仅仅一句,就让姜世宁招架不住。
百九越握住姜世宁的手,“很想你,便看着你。”
“你……”你这人说话怎么这般轻浮,这句姜世宁没有说出来,因为在转头对上百九越的眼时,她就遭了,果然是狐狸精啊。
“你怎么一道过来了,要与我去抚安?”
“都说了想你,想陪着你。”
“你都没有自己的事吗?”
“有啊,陪着你就是我的事。”
姜世宁的耳根红了,“你是怎么了,突然这般主动?”
“你不喜欢?”
“……倒也不是,只是……”怎么说呢,只是还没适从吧。
百九越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姜世宁突然想起成玉的话,她看着百九越的胸口,伸手覆了过去。动作很轻,隔着凉薄的衣物贴着他的胸口。却只是感受到他胸腔跳动的心脏以及传来的温热。
百九越看着她,不知所云。
“成玉说你有伤还没好,这里还疼吗?”姜世宁说,脸上神情隐隐有了心疼之意。
百九越捉住她贴在自己胸口的手,笑了笑,眼中琉璃万千,“不疼了。”
“下次你去了哪里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几日……我也很想你。”
百九越伸手揽过姜世宁的肩拥住她,眉目里皆是笑意,他低低应了声,“好。”
姜世宁顺势搂上他的腰,她蹭进他脖颈处的衣襟,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姜世宁拉过百九越的手,将他广袖拉了上去几分,露出修长有力的腕子,在百九越的惊疑下,姜世宁给他系上了一条红绳,正中串着一枚血红的红玉珠,与她手腕带着的珠子如出一辙。
“我一直想给你送些什么来着,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于是我找了一个相似的珠子,与你当初送我的灵珠差不多。虽然知道你会弄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但我还是觉得自己送出的你会喜欢。”姜世宁说着,将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珠子秀了出来,与百九越的撞在一处。姜世宁看着两人带着一样的东西,心中欢喜。
“喜欢是喜欢,可并非是一对。”百九越说道。
姜世宁当下拉下脸,“我看着就是一对,不像吗?”
百九越笑,揉了揉她的发。
到达抚安城时已是午时,太阳高照,六月季暑来得急,炎热伴随着微风徐徐道来,镇上已经开始叫卖冰镇的食品。离去已有三月有余,姜世宁回到生长过的抚安,熟悉感顿觉扑面而来。
姜世宁打开折扇端详,这扇子与普通折扇不一样,扇骨是玉质,触及凉爽,扇面也不是什么娟质纸质的,她也瞧不出,上等品是肯定的,掂在手里倒也不轻不重。扇面轻触鼻梁,姜世宁露出两只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睛,眉眼弯弯转身望向身后帮她提东西的百九越,“你身上究竟藏了多少宝贝?”
百九越原本含着笑意的眼却在她眉眼里出了神。
一模一样。
“想什么呢?”姜世宁凑了过来问道。
百九越立马回过神,端的是如浴春风,他回答道:“也没有多少宝贝,有的我都会给你。”
姜世宁脸薄,以扇遮面转过身继续向前走。手中摇曳着玉扇,扇出来的风微凉,姜世宁心中欢喜,百九越在后面跟着。
姜世宁找了一家饭馆,在等菜的过程中,她跟百九越简单说了宋君的事。百九越给她倒了杯茶,其实她不用说,他也知道,但还是就这么静静听着她讲,听着她的声音。提到新郎苏青时,姜世宁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跳了过去。这一点,百九越当然察觉得到。
吃完饭后,姜世宁才去宋家,宋家在贴喜联,红色的红菱挂起,所有下人在掌事指令下忙乎自己的事,姜世宁看见熟悉的管家,提起裙裾走上大门台阶。
管家在看下人们做事,抬眼一看见姜世宁,严肃的老脸上露出笑意,迎了过去,“是姜小姐,姜小姐来了。”管事立马吩咐下人通知宋君。没成想,下人刚跑过去,宋君就已经出来了,在看到姜世宁时,欣喜得叫出声,姜世宁听到声音后,看了过去,两姐妹许久未见,早就跑了过去抱在一起了。
比起当初姜世宁离去时见到的宋君,此时的宋君气色不错,脸色红润,桃红衣裙穿着她身上,昔日书卷气息的宋君回来了。
“这是我父亲的礼品,这个,是我的。”姜世宁将礼品送了出去,管家在旁接过。
宋老爷也出现了,姜世宁行礼,向宋老爷交代父亲不能来参加婚礼的原因。
宋老爷表示无碍,随及交代人收拾厢房,让姜世宁休息。
姜世宁当即拒绝了,“不用,我已经在外面找了间客栈住下了。”
宋老爷吹胡子瞪眼,“你这孩子,怎么在外头住下,家里头又不是没房间。”
姜世宁讪笑,还不是因为百九越拉着她的衣袖说,要么带着他去宋家,要么就找客栈住下。
带他去宋家,怎么能,自己家里她都没带去过,她哪好意思带他去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