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的声音还带着刚弱冠的少年感,绝对的担心与替她着想,软糯的劝说让阿莼一时心软下来。
这就是长忘与凉城的不同。
一个是在身后鞭策你要上进,要勇于突破,要担负天下责任,要匡扶正义,要将眼光放远,再艰难,自己选择的修行之路,无论多苦就是爬也要爬完,去站到无人能比肩的高度。
一个是无论你多么好吃懒做,多么好酒好男色,哪怕堕落不堪到无法直视,在他眼中,你快乐平安,自由自在就好,无需在意世俗眼光。
而凉城的想法完美的与寒生重合,也就是寒生能最后点头让凉城留在阿莼身边,留在那年春顺便助其修行的主要原因。
阿莼安抚凉城:“无事,我乃不死之身,没那么容易!”
凉城还想再劝说:“可是……。”
“凉城,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阿莼自小就特立独行,脾气向来难摸,决定从来都是不可更改。
凉城跟了阿莼许久,也暗知这点,十分懂得拿捏分寸,怕是劝下去,恐要讨她不欢心,乖乖说道:“如此,刀山火海,我便是要陪着寒姐姐了。”
阿莼不会将谢谢体谅这种煽情的话挂在嘴边上,揉了把凉城的头说:“行了,用膳。”
“好。”凉城体贴搀起脚力还有点虚浮的阿莼,眼中划过一丝察觉不到的阴邪。
膳后。
阿莼重新换了身衣服,在长忘帮助下稍稍恢复了点灵力,防备遇上云阳山的其他人,将黄金敷面带好,幻好一张狰狞的脸,稍稍微整理仪态,正准备出门。
哈哈!爽朗清脆少年笑声。
阿莼炸毛,当然知道凉城在笑什么。
翻翻白眼,懒得解释。
凉城见过阿莼各种幻脸,丑的,美的,并非这次最出彩,而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要去见的人,太过离谱。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千春门外。
凉城笑的满脸通红,若阿莼没猜错,他的肩膀抖动的应该要被自己震麻了。
阿莼步伐轻盈刚想敲,就听门里长谣、长庭的声音从里传出,她正琢么三个兄弟定有事相商,不便打扰,准备与凉城在门外稍远处等候,无意在转身听见,似是在商量启程回云阳山的日子。
明日?
要走?
这么急?
心下猛地一空!
凉城不着痕迹将阿莼由愉悦,诧异,慌错,到最后失落尽收眼底,手指微微攥紧了袖口,适时将她拉到客房远些的地方,试探道:“寒姐姐不想让八殿下走?”
阿莼眉梢一动,揉揉脸:“很明显?”言外之意,他竟能看得出来。
凉城亮晶晶的眼睛中满是伤心,但还故作镇定展现给阿莼看:“姐姐若不愿意让八殿下离开,不妨让我去挽留试试。”
阿莼垫脚摸摸凉城的头,安抚:“算了,他是个固执的人,如此急匆匆回去必然事出有因,我们不要盲目挽留。”
凉城心满意足,抓住阿莼摸自己头的手,情真意切乖顺道:“姐姐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
恰在此时,长忘的房门,吱呀,开了!
前后三人,就是无比巧合的看见阿莼与凉城站在客房不远处,正四眼含春的对视。
长忘:“……。”
长庭:“……。”
长谣:“……。”
阿莼:“……。”
凉城倒是不避讳,也没觉出哪里不妥,但顾及阿莼的脸色与面子,还是体贴的松开了手。
“这位是?”长庭走上来打破尴尬,审视眼前一袭黑衣,身材挺拔,刚刚张开,明媚充满蓬勃朝气的少年,一双干净到没有任何杂质的眸子,是妖身中不可能有的特别。
阿莼与凉城异口同声道。
“弟弟,凉城。”
“男宠,凉城。”
长忘:“……。”
长庭:“……。”
长谣:“……。”
阿莼:“……。”
凉城不加掩饰,丝毫不以自己是男宠为辱,反以为豪的坦诚让气氛刚刚有了轻松起色,瞬间跌宕起伏到死寂。
“男宠?”长谣生在深宫,长在深宫,不是没听说过,所谓男宠,就是贵族,有钱人拿来逗乐的玩物,多用于……不敢深了想去,又见凉城其实与自己差不了几百岁,单纯问:“看你秉性无邪无恶,作为一小小树妖不专心修行,为何要甘心男宠?”
长谣毕竟还是个孩子,俨然没顾虑阿莼的感受,直奔自己好奇之事。
小小树妖!
凉城笑的无害,一双眼睛闪着光看向阿莼直言剖白:“因为我喜欢寒姐姐,自是要边伴其左右,边修行,两不耽误。”
长庭干笑笑,敷衍道:“寒酥妹妹的识人眼光不错,你还找长忘有事对吧,我与长谣先不打扰耽误时间了。”说完,背着手,拉着长谣飞快的离开是非之地。
长忘走了过来。
凉城十分会看眼色的打破沉寂,规规矩矩近一步上前对长忘说:“久仰八殿下在灵器造诣上的威名,凉城有礼了。”
“嗯。”长忘点点头,目光薄薄在阿莼与凉城之间兜转几个来回后,竟看的她一阵心虚胆寒。
似是被长忘刀锋般的疏离态度刺到,又或是畏于他审视的寒冷,还未来得及产生的旖旎念头,被刹那憋了回去。
一!时!语!塞!
凉城见状,又不得不再次打破平静圆场:“八殿下,寒姐姐现在我们去求如山山主房间吗?”
“好!”
“不必了!”
又是异口同声,还都是相当痛快。
阿莼矢口问长忘:“都说好了,怎又不去了?”
长忘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明日我即返程云阳城,今晚需要收拾行李,若你与悲伤聊过之后还有不解之处,可飞信传出给我再行相商。”
阿莼有点不快了,反问:“行李交与侍从收拾就行,我认为火术还是要当面相商,当面解决为好。”
凉城见两人起了争议,而长忘对自己面色不善,尝试缓和,其实似跟寻衅一样:“寒姐姐、八殿下与求如山山主既然有重要事相商,以我身份不便参与其中,还是回房等着怎样?”
阿莼听得刺耳,越来越不悦,又让凉城宽心:“我何时介意过你的身份?再说长忘境界也非常人所能及,你莫要蔑视自己,再说,你不是想见求如山山主一面,恰有此机会,同去见了便是。”
“是,谢谢寒姐姐。”凉城叫的乖顺,像只温柔的绵羊,叫的阿莼浑身舒坦。
长忘轻轻笑起来,笑的杀伤力极强,笑的阿莼莫名其妙,笑的让人恼火,明明是他爽约,却理直气壮的差点让自己憋出内伤。
“到底去不去?”阿莼尽量表示友好。
“不去。”长忘拒绝的依旧干脆,没有丝毫保留的情面意思。
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凉城自觉的远离几步,似是不打搅二人谈话。
阿莼见凉城如此识趣,背影是被冷落的孤单,笑意渐渐收起,压低声音问长忘:“你是看不起凉城是妖吗?他还是个孩子。”
熟悉的平静声音落入耳中:“孩子?孩子你就纳了男宠?”
凤眸直视下,阿莼也因长忘莫名其妙爽约有了微微恼意,强势迎上去,语气极不正经:“还说不醋,怎么,不喜我身边有别的男人?”
长忘无话可说的将目光挪开:“寒酥,你要的不过是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乐子,所以,于私,我很忙,事很多,不要对我抱有任何男女之情的臆想,无论将来我心悦之人是男,是女,但都不会是你。于公,魔妖之事,先前你我相商的,我答应的自不会食言,只要有关此事,你大可不要有所顾虑来找我。长忘命有一条,此生注定要与天下责任承在一处,而寒酥能应下与之并肩作战,我感之不尽,云阳宫城自会全力以赴。往后若有机会去宫城做客,你将是东方世界,龙族最尊贵的客人。我言尽于此,寒酥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第一次!
第一次,惜字如金的他跟自己说话,吐了这么多字。
她是既诧异又郁闷,
紧了紧手中的负屃扇,转身离开。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都算不最普通的朋友,只是个承受父母意愿的合作关系。细细算来,两人相识短短几日,经历两次生死,原以为能借此机会哪怕熟络些,到头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长忘,你是石头做的吗!心怎么捂不热呢?”阿莼心里竟滑过一丝伤心。
云淡风轻的沉默,看在阿莼眼里由不爽,微恼变得愤怒。
“长忘,先前你为救我甘愿涉险,只是因为十方世界唯独我掌控毁天灭地之火,能消灭魔妖棋子,对吗?”然后附有自嘲加了句:“不过是还用得着我罢了。”
长忘握着负屃扇的手紧了紧,语气寡淡:“并非棋子,寒酥姑娘还是莫要低看了自己。”
从头到尾,她为了张皮相,为了美色,不知不觉中,竟开始将自己变得越来越难堪,越来越矫情。
这不对。
这不是自己。
她需要调整。
她不能因任何人的情绪而左右。
罢了,多说废话有什么意思,一个男人而已,整个十方世界,难道就他一人绝色?不喜斤斤计较恐怕是她最好的优点。
眼皮垂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在这月色下,即便真容被狰狞的面孔掩盖,也无法掩饰一双比月光动人的眸子中所透出的受伤与沮丧。
“行,那你早点休息,我与凉城去吧,有事信谈。”算是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