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舒檐忍俊不禁,不是,楚星楼看上去也不傻啊,怎么就信了这种鬼话。蔚霁初城府有够深的,一来不用撒谎,二来搞定了个麻烦精。
楚星楼恶狠狠的瞪着舒檐,像匹遍体鳞伤的孤狼,他紧紧护着手上的流川。舒檐只是抬高了下巴,眯着眼看着他。不难看出,舒檐的神色带着嘲讽,也许有几分怜悯,但更多的是恶意的挤兑。正道的人,就会这种哄骗人的话。明面上看着禁欲疏远,谁知道一肚子的坏水呢?
流川啊,嘶......真是怀念呢,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舒檐懒懒的摸着下巴,一张爽朗的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你就好好等着吧。”舒檐收起酒壶,打开窗户,翻身就往下跳。
这下轮到楚星楼慌了,连忙跑到窗前,街头四下繁华,却难找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舒檐想要走,也没人能拦住。他看着怀里的流川,慢慢转身,却瞥见桌上留有一封信。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也是学过字的,不知道信里的内容他能不能看懂。
一封书信,干干净净,信封上连字都懒得写。信上也不过寥寥几行字,字迹别有一番风骨,秀气的端庄,但笔锋尖锐凌厉毫不含糊。一看,就像她。见字如面,大概如此吧。楚星楼连指尖都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会撕坏边角。他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愿君余生安康喜乐,十里红尘多欢乐,心结无须记在心。春秋临山登高望远,冬夏抱炉遥望梅荷悠远。见字如面,福生无量天尊。
不多时,信纸迅速自燃,楚星楼握紧了手,却什么都抓不住。阿初在劝他舍弃内心怨恨,这辈子就在这凡尘俗世里当个开心自在的凡人是么?可为什么偏偏他是魔种呢?楚星楼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他心有不甘怨恨,一恨苍天不公,美人殒命魔途中,二恨妾室作怪妄想山鸡变凤凰,三恨.......
“呵!”楚星楼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檀木桌上,当即四分五裂。
他的身体还是被封印的状态,他能感受到,体内结界的松动。等他再长大些,若然冒险一试,也不是不可以冲破封印。楚星楼的手缓缓摸过后脑勺,腰间,他能感受到这两处有银针在体内。要取出来也不难,只是,他不愿。只要这两样东西还在他身体里一天,哪怕是一个时辰,阿初就能感知到自己。
对,他还可以再见到阿初的........他一定会再见到蔚霁初的。
终年不散的薄雾萦绕在水面,碧波浩荡的海面上若有似无的浮现出一座仙山。云雾缠绕,让人看不清楚真面目。要说它有什么奇特之处,便是山巅的皑皑白雪,山下却是四季如春。数不清的仙邸洞府,看不过眼的灵丹妙药,偶有三两结伴修士御剑从空中飞过。
此处说是极乐界也不为过,只是,诸位修士的神色都不大好。
“听说,六壬峰峰主回来了!”
“是吗?她不是已经消失了百余年了吗?”
“她再不回来,六壬峰就要换峰主了吧。”
“瞎说什么,别说是六壬峰了,整个修真界哪个人敢说换了她。”
明面上一派祥和的神仙洞府,实则也免不了暗潮汹涌,明争暗斗。不少修士行色匆匆,要么是回了自己的府邸闭关,要么就是抓紧时间外出历练。至于那些后入门派,尚且未听说过六壬峰凶名的弟子们,则是将信将疑的还在议论着这位带有神秘色彩的峰主。
六壬峰位于极北的方位,山脉得天独厚,身前是艳阳高照的四月天,身后是阳春白雪的冬季。峰中甚少有见修士走动,偶有小弟子走在幽静竹林小道上,也是怀中抱着书籍画卷,匆匆而过。静谧而无声,能听见雪落,风起,乃至每一片树叶的簌簌声。
“哟,你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看六壬峰也干脆过继给别的峰算了。”筱绡语气里虽有埋怨,但不难听出其中高兴的意味。她手上动作不停下,将身前人的墨发麻利的冠好,又将衣衫一一给她换上。
镜中人,脸还是那张淡漠疏远的脸,但身上的装扮却大不相同。
威逼十足,令人不敢直视。本应温润的白玉冠带在她头上,却似矜傲了起来,半冠起来的墨发,莹白的道袍简洁素雅,也威严并进。蔚霁初脸上神色更是去掉了在尘世中的随和,只剩下无尽的冷意和疏远。柔美,从不能跟她沾上边,这是她的桀骜,也是六壬峰的权威。
“嗯,这才像是六壬峰峰主嘛!”筱绡依旧一袭红衣,但颜色是更为鲜嫩的水红色,衬得她肤若凝脂,唇红齿白。
“让他们上来。”蔚霁初出了寝宫,往正殿而去,步履生风,道袍随着走动飘摇,还是带着一股子的冷意。
“切!回来六壬峰就一点也不可爱了!”筱绡冲着蔚霁初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她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六壬峰峰主。还是人间界的峰主好玩,也开得几句玩笑。
不多时,大殿里就站了好些人。六壬峰本就没有多少人,百年来她不在这里,自然也就没有再招收过新的弟子。如今看见的大多数是老面孔,筱绡领着人规规矩矩的站在下面。蔚霁初居于高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弟子们只能低着头,半点也不敢去看蔚霁初。
传闻中的蔚峰主回来了?百年前,他们进来的时候,刚好峰主也不见了。如今却是突然回来了,他们的功法都是由筱绡师姐教的,峰主根本就没有管他们任何的事。底下的弟子们嘴上不敢吭声,但心里却是敢想得很。莫不是怕六壬峰的资源被其他几峰瓜分干净,才赶回来的?
“峰主,现下六壬峰弟子一百二十六人,六人已到金丹期。”筱绡见蔚霁初在上头坐了这么久,也不说话,便开了个头,好让蔚霁初有台阶下。
弟子们不敢吱声,六壬峰有六人修为到金丹期,别的峰可没有这么多。这也是六壬峰没有人管这么多年,却还始终坚挺,屹立不倒的缘故。蔚霁初方才将这百余人的根骨都看得明明白白,都是些好苗子,修为也算扎实。只是在宗内,还缺点看头。
“嗯。”蔚霁初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句,便当做是回应。
“峰主,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弟子们修行上的疑惑,是不是.......”筱绡倒是希望蔚霁初可以开堂授业,别老一个人闷着修炼。毕竟宗内别的峰都会有峰主授业,就他们峰没有,这多让人失望啊。
“由你择日。”对于此事,蔚霁初倒是没什么排斥。
“是。”筱绡应下。
蔚霁初神色似有些疲惫,筱绡将弟子们遣散,上前问道:“峰主,你回来了,要不要见见掌门?”
“掌门不是闭关了吗?”蔚霁初单手撑着额头,言语平平,令人琢磨不透。
筱绡翻了个白眼:“当年掌门闭关是什么用心,您不会不清楚吧?掌门早就出关了。”
“......”蔚霁初寡言,面对筱绡这伶牙俐齿,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招架:“改日。”
只见上位之人已然闭眼小歇,纵然阖眸,也还是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息,淡淡的疏远和不可侵犯。筱绡记忆里的蔚霁初,不是这样的,至少,曾经不是这样的。她缓缓坐在地上,将头轻轻靠在蔚霁初腿上,脸上有说不清的委屈。
蔚霁初眼皮一跳,能感受到腿上那抹眷恋的柔软。回想当初她离峰的时候,筱绡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俏生生的眼神看着她,略有些懵懂的神色一派天真。如今已然亭亭玉立,就如开得最艳丽的朝露蔷薇,性子却是泼辣要强得很。
“你终于回来了,宗内那些混蛋,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欺负我们峰的,你可是不知道!”筱绡委屈巴巴的像个小媳妇,不就是欺负他们峰峰主不在吗!
“逍遥峰最过分!你都不知道他们峰做的腌臜事!”筱绡提起这个,是真生气了,抬起头来脸都气得有些红了。
“还是那么容易生气。”蔚霁初被她吵得睁开了眼,看着筱绡青春洋溢的脸蛋和灵动的神情,先前的疏离和淡漠被冲淡了些,化成慵懒。
“我不管!现在你回来了,原本属于我们六壬峰的东西就得要回来。”筱绡抱着蔚霁初的腿,哪里有半点在弟子面前的威严,不过还是个活泼少女罢了。
蔚霁初略带冷意的手,推了推筱绡的肩膀,示意她差不多就收了。筱绡瘪嘴,松手站起身:“我立刻就去跟掌门说,让掌门恢复我们六壬峰的供给。哼,这下子别的峰就没有理由克扣我们的资源了。”
蔚霁初轻叹一口气,资源这件事倒是不着急,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特别是那些不安分的人,妄图想指染六壬峰。已经吃过几次教训,也不记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