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凤尾鱼
蓝色的凤尾鱼摆着大尾巴，游到凤兮的手下，轻轻吻了吻凤兮浸在水中的手指。
那一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像是尘封已久的记忆，马上就要被唤醒似的。
可也只是卡在瓶颈处，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差一点就能倾涌而出了。
关于往事，她好像回忆起来某些片段，不过都是些不好的记忆。
在卿月看不到的一边，凤兮和凤尾鱼们，正在进行一场心与心的交流。
那些凤尾鱼们，全都在叫着“恩人！恩人！”
凤兮只是不和卿月说话，这群鱼是无辜的，所以她还是很乐意与他们交谈的。
恩人？
凤兮刚在心里纳闷着，那群凤尾鱼立马又接话道，【是啊是啊，要是没有恩人你，就不会有我们这群凤尾鱼了。】
凤兮这也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只要在心里想着她要说的话，湖里的鱼群便都能听见。
虽然凤尾鱼群们的话，让风兮很是疑惑。
因为就从本体来看，她本是一只鸟妖，在此之前从未出过归兮山，又何故与别处的鱼结缘呢？
但她就像是在冰冷的底层中，发现了不一样的斑斓，凤兮总算是有了点兴趣。
她身边低头搅动着水的卿月，他也好奇为何这群他从外面带出来的凤尾鱼，会这么神奇的听凤兮的话。
也算是一种惊喜吧，因为正好拖了这些凤尾鱼的福，他刚好就看到了这几天始终呆若木鸡的凤兮，脸上转瞬即逝的波动。
他不知道凤兮能和凤尾鱼对话，所以只是着迷地看着这样久违地凤兮。
凤兮正想问他们，为何会有那样的说法，可是还没开口，就感觉自己被一道灼热的目光定定地看着。
她侧头看去，直接就对上了卿月的目光。
那一瞬间，卿月就感觉自己的秘密被人窥视的一样，马上偏开视线，努力找了个话题，“我们去那边坐着吧，我给你讲接下来的故事。”
凤兮低头看了看水中整齐划一的鱼儿，想了想，还是将手指从水中抽了出来。
她也没说话，只是起身，往这里唯一的石凳处走去。
卿月见她起身，也明白了她这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他低头看着凤兮离开后，往四下散去的凤尾鱼，轻声笑着，也甩了甩手，跟着凤兮走了过去。
他的故事有点长，所以刚坐下就把怀疑一早准备着的饼，给拿了出来。
“先吃点吧，故事有点长。”
然而凤兮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只字未说，也一动不动。
哪怕是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卿月还是不能习惯这样麻木的凤兮，每每看到她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刺痛。
他看着被他始终捂在怀里，还热乎的饼，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拿起了一块，先咬了一大口。
其实也不怪凤兮这样，到底还是他想要魔界，也不愿对凤兮放手，说白了，还是他太贪，什么都想要。
好不容易咽下了第一口热饼，卿月这才又继续自己的故事。
……
自从那只叫“小艾”的猫死后，卿月好像再也学不会笑了。
他并没有和美人娘反目，首先，他还是个孩子，没有足够的势力来站在她的对面；其次，就算她当着他的面做了这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她也还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他最终只能和自己赌气，从此收敛着自己的笑容。
可就算这样，他也还没有将自己的心给封存起来。
直到她将他带入魔宫的那一天……
在看到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时，他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高兴得雀跃起来。
对于这些好奇心，他好像在那天，就已经完全想扔累赘似的扔的一干二净。
他们司徒家，本来是魔族不大不小的贵族，但和王族却是沾不上一点边儿。
只是他也不好奇了，为什么公孙琉月会将他带到这里。
刚进魔宫，她就巧笑着让婢女们带他去别处玩，可他理都没理，直接转身就走。
不知是他走的慢，还是公孙琉月太迫不及待了，在他走出房门之前，余光瞥见她被一个华冠丽服的男子，一下拥入怀中，当着其他下人的面，热烈地耳鬓厮磨。
卿月说不出来当时的感受，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见到曾经最亲近的人变成这样，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就算自我了断了感情又如何，还不是有一颗活生生跳动的心。
如果说这还不是让卿月最后绝望的原因，那么在之后的几天，他所看的东西，就是这人间最肮脏的东西。
他不记得那天他要去找公孙琉月说什么事了，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发现门还是敞开着的。
小卿月虽然对她的事早就漠不关心了，可是越不想看见什么，就越是无意间会注意到什么。
此时正赢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站在门口，透过那一道缝隙，清清楚楚看见里面两具交缠着的身子，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小小的卿月，就那样麻木的看着里面男欢女爱的场景，想要敲门的手最终还是无声地放了下来，他转身，小小的身躯带着一股狠戾的风。
他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眉宇间全是冰冷之色，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来之前，是从来不会听任何的流言蜚语，因为他觉得，都是出自别人口中的话，真假难辨。
可是这天过后，他就不自觉开始在意那些墙角的闲言碎语了。
他从前不听不知道，现在倒是听到了更多的真相。
她们都说，公孙琉月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为了嫁入皇家，连自己的原来的丈夫都可以亲自陷害。
卿月这才知道，几年前她带他看的那场闹剧，从头至尾一直都是公孙琉月一个人自导自演的。
她亲自给自己的丈夫下了药，再把爱慕他已久的小婢女，亲自送上自己丈夫的床，最后来了个捉奸的戏码，带着自己的儿子，嫁入了皇家。
问这些传言是怎么来的，是说那天有个人看见了她买药下药，可是关于这个人最后到底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卿月第一次发现传言的力量的有多大，若说此前他还对公孙琉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听见这些流言后，他的心就那样一点点沉下去，仿佛连跳动都是多余的。
最后卿月学了冰冻术，索性将自己的心给冰封了起来，从此做一个不再有任何感情的逍遥散人。
而这件事，也就只有以前经常缠着他的紫灵幽和一些亲近的人知道。
“凤兮，你是第一个，让我直面过去的人。”
说到最后，卿月无奈地看着手中一口没吃的饼，已经凉了，但他就是不肯放下。
就像明明知道凤兮是不再可能对他说话的，却还是依旧固执地等着。
等了一会儿，卿月有些失落地笑了笑，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饼，里面的肉馅儿已经变得冰凉了，却抵不过他心里的失望。
灰溜溜地吃完了整个冷饼后，他拍了拍手，起身又将石桌上没有动过的冷饼，重新收入怀里。
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走吧，故事说完了，该走了。”
然而凤兮没有起身，在卿月等了半天后，她终于朝他开了口：“可我喜欢这里。”
这里没有外面的喧嚣，没有外面的险恶。
她宁愿一辈子被囚禁在这座天堂里，也不要再回到那个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满是痛苦的屋子里。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卿月，一下就喜笑颜开了起来，他一激动，高兴地有些忘我，赶紧吩咐了下人，“快！快叫匠工来，马上在这里建座木屋！”
可是屋子哪是一夜之间就建成的。凤兮不愿回去，他就想了一个办法，在这里搭了一个帐篷，陪着凤兮看了几天的星空。
等到木屋终于建好后，凤兮就整日地坐在那里，偶尔会吃饭，但长时间是坐着，看着池塘里五颜六色的凤尾鱼，一眼不发。
卿月没有再勉强她，只是每每处理完公务，都想走到这里来看一眼那人是不是有了新的变化。
可日日如一日，这渐渐就成了他的习惯。
哪怕后来凤兮不在了，他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虽然知道凤梧吃再也没有她了，可这里终究是她存在过的地方，他也只能借这样的方式，来抓住对她的最后一抹思念。
凤兮终日看着池塘里的那些鱼群，久而久之，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某些以前的碎片。
比如那个人是如何决绝地，不顾一切抽出了她身体里的某个东西。
可是再然后呢？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凤兮想要接着探求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无论怎么找，都再也想不起来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头痛欲裂，脑袋里一片空白。
凤兮最后索性就不想了，现在卿月也不愿意放她离开，倒不如就这样和自己亲近的凤尾鱼，就在这这样生活着也好。
不去面对外面的恩恩怨怨，不去在意众口难调的是是非非。
有鱼和她，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