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昨日人间烧了一场大火,又下了一场大雨。”
陶酒生:“我干的?”
无序:“你宴席上的酒水绝佳。”
陶酒生:“所以呢?”
无序:“宴席刚开始灶神跟水神斗酒,言语争斗醉意朦胧下凡去打了一架,造成了这场火灾跟水灾。”
无序又道:“你看见那座拔地而起直指云霄的山没?”
陶酒生顺着无序指去的方向看了半宿,摇了摇头,那里分明平川旷野,万里无山。
无序:“你可曾记得你前些日子跟二白讲故事时提起愚公?”
陶酒生点点头,这个她确实提过。
无序:“你说他移山此举实在费力,不如算准位置凿山开洞,既不破坏山中生灵的居所也可省去移山所费人力物力。”
陶酒生:“我说的不对么?”
无序:“你说的自然有些道理,可你说的话中间不知道传了多少张嘴,传到愚公的耳朵里时就变成了‘此乃白痴所为,不可取。”
陶酒生:“…”
无序:“那老头倔的很,一气之下便撅了孤凌霄殿前的太兴山。”
无序说着说着言辞微微激烈:“最要紧的是你看孤脸上这个痘!”
一颗微微泛红的痘正立无序眉心,陶酒生惊道:“吾君脸上的痘可是怪小神让吾君心神不宁所长?”
无序:“哦!这倒不是,是你发明的那套推牌九的新玩法实在有趣,孤与将生研究了几个通宵熬出来的。”
陶酒生多少有些委屈:“嗯,吾君既说是小神的不是,那便就是小神的不是喽?”
无序喝了口茶,道:“可还要孤继续?”
陶酒生干笑两声:“呵,呵呵,那,那倒不必,你若非想罚,随您罚便是。”
无序苦口婆心:“如今的你早已今非昔比,一举一动皆有可能影响万物更替,更该谨言慎行才是。”
话刚说完陶酒生就被无序禁了法术一脚踹到了人间。
陶酒生趴在地上酝酿许久才爬起,欲哭无泪:怎么别的仙子下凡皆是衣袂飘飘,霞光护体,轮到我了就是夜黑风高,还摔了个狗啃泥?
思至此,陶酒生又忍不住扶着桌子骂了一句:“昏君!死断袖!我呸!”
“姑娘少说些脏话的好!”男子自黑暗中走出,面容身影在灯火下一览无余。
那人白衣墨发,负手而立,眉目如画,丰神俊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那双眼里似有星辰遍布,站在破败昏暗的屋子里也熠熠生辉,好似世间凡俗红尘皆与他格格不入。
看清那人的脸后,陶酒生又是一怔,脑子有些空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激动,诧异,喜悦纷纷而至。
“莘宋?”这二字陶酒生曾无意中想起很多次,今日终于自牙缝中挤出。
男子有些出神,眉眼仍旧温柔,声音依旧温润,重复道:“莘宋?”
传闻莘宋是个不可多得美男子,与战神姜术齐名,人称莘成善,由风而化,吹拂万里,吸风饮露,神通广大,与天帝无序私交甚好。
五百多年前创善大帝渡劫失败一夜间灰飞烟灭,无序便是由莘宋和战神姜术二人合力清理了天界所有不服的神官,踩了无数人的尸体送了帝位,此后无边风月,显赫一时,人人见此二人都要敬畏三分,提起名字都要似是而非的赞一句“好手段”。
正是风光无限升官加俸的好时机,莘宋却敛了锋芒,姜术的妹妹姜宁死后不久,莘宋回了生他养他的忘川,自称是回去养老,一养就是五百年。
外人都说,他是为情所伤,他本与姜宁郎才女貌,姜宁的死,让他痛苦不堪,事事回避,是以才弃了风光大道回了忘川那个闭塞阴暗的地儿。
与莘宋朝夕相处了五百年的陶酒生知道,他对姜宁用情至深,为姜宁日日饮酒,险些醉死,那样深情又俊俏的人儿,在陶酒生的生命里出现过五百年,即便那份深情不是为她。
除此之外,莘宋的身份极尊贵。
每每提起此事陶酒生总要咬牙切齿,原先陶酒生在忘川是成名了的魔头老大,说起她的名号路边的花花草草总要瑟瑟发抖。
莘宋回来后不出半日就剥夺了她这魔头老大的声号,对她处处管束,让她好不自在,一阵觉得自己失去了整个忘川。
时隔两千年不见,莘宋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风神莘成善,而此时的陶酒生却成了人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的瘟神如意。
陶酒生一巴掌拍上莘宋光洁的脑门上,毫不客气,质问道:“你不告而别是件小事儿,如今还装作不认识我?”
莘宋额头被拍红一片,俊秀的五官难掩木讷,眼皮上挑,惊异的好像自己从未知晓此事,“我认识你?”
陶酒生抱住胳膊,对着莘宋上下打量,正对上莘宋那双厌世的眼眸,他的眼清澈又无辜,直直的看着陶酒生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莘宋认真的问:“你认识我?我是谁?你又是谁?”
陶酒生被问的尴尬症都犯了,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疑惑:“难道我是年纪大了,认不清人了?不对啊,我今年应该还没到两万岁!”
又见莘宋拿出一根小臂长小指粗的白玉杆子在指尖来回旋转搓捻,陶酒生才确认,这厮手里拿的是探月是莘宋无疑了。
“敢问姑娘,你认识我?”莘宋客客气气的再次问。
探月是支有灵气的烟杆,手持探月的人如若说谎是会挨打的,如此看来他是失忆了,不免有些诧异,便答道:“便是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莘宋先是愕然,随后问道:“我可否问姑娘几个问题?”
陶酒生微微思索,觉得大好时机,自己怎么也该敲诈他一笔,便笑嘻嘻答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莘宋微微一笑,道:“姑娘问便是,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陶酒生对着莘宋上下打量,从头看到脚,不免从心里赞叹,真是好看的人怎么看都好看,回过神才想起正事,问道:“你可记得你这两千年在哪鬼混?”
莘宋也不计较她的用词粗鄙,道:“不曾出过这间屋子。”
陶酒生环顾了一周,怎么也想不出他是怎么在一间破屋里住了两千多年的,这该有多孤独?
陶酒生惊异:“你在这儿干嘛?”
莘宋眨眨眼,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物,嘴脸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保护一个人。”
“保护谁?”
“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