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尘吃完,将空碗递给洛清寒,乐滋滋地道:“能差遣师父,这可是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洛清寒回头瞥了他一眼,端着干干净净的空碗又去打了一份菜食,走到畏缩在阴潮的墙角的那个小乞丐面前。这小乞丐的样子约莫有个十来岁,也可能更小些,但因脸上惊惧的神情和一头蓬乱的糟发,看起来甚是沧桑。
白逸尘隔着侧帘的小缝看洛清寒,只见他竟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小乞丐的肩头,然后将碗筷推到小乞丐面前。
小乞丐惊疑的盯着这个戴着白斗笠的黑衣人,上下飞速打量一番,见无恶意,便一把将碗筷捞了过去,大口吞咽起来。
洛清寒还不走,等小乞丐吃的差不多了,便开口同他交谈起来。
也不知洛清寒问了什么话,只见这小乞丐神色一变,竟兀地摔了碗筷尖叫着跑进了巷子深处……
白逸尘也疑惑了,等洛清寒回来,他不及问道:“师父,你跟那小家伙说什么了?他怎么这个反应?!”
“无甚。我瞧他神智清醒,向他打听了一下千灯镇邪灵作祟一事。”洛清寒道,“这般反应,我亦没料到,早该抓住他的。”
“哈哈……一代名师,当街追拿吱哇乱叫的小叫花子……这画面不敢想。”白逸尘捂腹大笑,洛清寒一个眼神杀来,白某人瞬间噤了声,端正起脸色。
待骄阳掩去了些光焰,微风盛起,一行人也继续往城内赶去。
此地早过了京城繁闹处,偏又因邪祟闹事,众户客家都已是屋门紧闭,恨不能将家院也封起来,院墙上也钉满了尖锐之物,不管什么画符,只要家里有的都一个劲儿往门墙上糊。
“我说他们也真可笑,将这屋门糊的这么严实,若这邪祟早就藏在里面,他们想逃也逃不出来啊。”星茂跳下马,敲了半天门无人应,无奈笑道。
“师父,这是家有钱人吧。唔……符咒贴的要把豪宅当道观使了。”白逸尘也下了车,跟洛清寒走近去瞧,“这……这都贴的什么玩意儿,招财进宝的,送子驻颜的,逢赌必赢的,还有……这什么,招揽阳风的,哈哈哈哈哈……”
洛清寒定力好,忍着不笑,维持着长者风度道:“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画符扯下来,如此凌乱混杂,效果反倒适得其反。”
奔波一天,对于这些年轻孩子们来说,做这事简直是欢愉至极,一个个眼里都燃起了光亮,连琳琅仙坊的两位姑娘都忍不住跃跃欲试,不住的往那边儿瞄,奈何身为姑娘家,总得矜持一些,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看风景。
正当一群小青年们撕扯的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一打更老头敲着鼓锣,从前面荒凉古道的一拐角出现,见这群来路不明之人、月黑风高之下、明目张胆扒人家大门!
大喝一声:“哎!你们这一伙儿哪儿的?外地人吧,不知道这儿闹鬼么!偷人家黄符,可教赖皮狗吃了你们的黑心喽!也不怕遭了天雷,劈死你们个个小歹子!嘿,说不得那黑鬼今晚就找上你们!”
这糟老头子说话如此难听,蓝若惜当即便忍不了回怼过去,“你这老汉怎么这么会说话!看不出我们是做什么的么?”
“江湖上倒卖害人假药、专行诈骗之术的黑心奸贼团伙!咋?我老汉说的有错!告诉你,我可是不怕你们这群----”老汉磨了磨歪三阁廖四的糟牙,狠狠道:“奸商混混!”
老头子说着将铜锣往胳肢窝里一夹,“看你也是个端端庄庄的姑娘家,怎么嘴皮子这么不讨人喜,来来来。今天我刘老汉就管教管教你这不懂事的黄毛丫头。”
说着,刘老汉从怀里掏出一紫荆镯来,这镯子一亮出来,众人皆惊,懂法器的人都能感觉出这镯子散发出来的灵气非同一般。
“怪不得这老头大晚上敢一个人打更鼓!”星宇瞪大了眼睛道。
只见那刘老汉将镯子朝空中一掷,紫荆镯的灵光瞬间强了数倍,高速旋转着从镯心结出一张网朝蓝若惜捕去。洛清寒顺手拔出白逸尘的剑,朝那网劈去,竟是斩了三剑方才斩断。
老汉惊住了,忙将紫荆镯收回,揉揉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洛清寒,刘老汉似乎还嫌看不真切,又往前走了好几步。
洛清寒那会儿一直站在马车后面,刘老汉没看见人,这会儿见着人竟是讶异万分,“啊呀!你-----你便是当今青云门的洛掌门吧!”
“是我。”洛清寒将剑反手插回白逸尘剑鞘里。
“你-----你还记得我吗?”
“……??”众人又是一愣,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不记得,我们没见过。”
刘老汉倒不为意,将手又伸进怀里翻找起来,“你瞧瞧!你瞧瞧这个!”
老汉将手里的一把剑穗双手捧到洛清寒面前,难以掩喻的惊喜和期待神情,竟同刚才那讨厌毒舌的糟老头子判若两人。
白逸尘也皱起了眉头,盯着刘老汉手里还算干净齐整的碧绿剑穗。
洛清寒伸手接过,仔细查看,又从中抽出一根递给刘老汉,道:“引燃它。”
老汉使劲儿点点头,高兴的合不拢嘴,捏起那根青穗儿丢到空中。
也不知使了什么诀法,这青穗儿竟“噌”一下擦出了金黄的火花扭直了身躯,在众人注视之下朝夜空中窜去。
洛清寒将剩下的剑穗还给刘老汉,有些不解道:“你竟是青云门弟子。”
老头望着手里那把剑穗半天没吭声,只是近乎温柔的望着……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怎会成如今这样?”洛清寒问道:“你……”
刘老汉知道洛清寒要问他什么,直接答道:“年轻时候不懂事,犯了法规,受了刑罚之后便被赶下山啦!”
洛清寒点点头不再多问。
“哎,原来你之前是青云门的啊。那你为……”
星宇忙按住没有眼色的弟弟,接话道:“您为什么要一个人大晚上的敲锣打鼓?别人家都关紧了门窗躲在家里,您就不怕么?”
“我?我怕什么。”刘老汉哈哈一笑,“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一把年纪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千灯镇是我扎根的地方,我自是要豁了老命也要护着它。”
“我说那黑鬼怕热闹,晚上莫要关了门窗,应是朱门大敞,千灯相照。旁人笑我,说我疯人疯语,嘿……”老头说着拍了拍腰间不知在哪儿拾的斑斑驳驳的红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