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寻月宫。
“宋林,本王今日在皇陵城感受到她的气息了。”
宋林站在妖王侧边,眼眸微微抬起,头依旧低着,她看见他们的王坐在大殿九十九个台阶上的狼皮椅上,一只着金丝祥云靴的脚踩在狼皮上,身上依旧穿着他最喜爱的深蓝色锦衣倚靠着椅子把手,肩下散乱地披着银发。
宋林不再往上看,也不能往上看,王的容貌,没有任何妖可以看得。
“恭喜王终于找到她了。”
“本王只是感觉到了,并没有找到,不过今日本王心情不错,顺手救了一女子。”
“王,这怎么使得?您的妖力霸道纯粹,若是被仙人或是修仙者发现了,惹得一身麻烦。”
“正好,本王正愁没意思呢!”
聚德楼门外。
“皇上想与臣说什么?”
“你刚刚趁朕不在,准备怎么和小祎解释珍美人呢?”
“皇上,恕臣不敬,臣认为皇上这样欺骗她,将她收入后宫,对她极不公平。”
“放肆,朕的女人,朕的后宫,不需要你管,你只需要做好臣子的本分,离小祎远点。”
“皇上,你我都知道,小祎跟其他女子不同,她知道你这样骗她……”
“滚!”江淮深深看了眼萧墨绝,叹气离开。
萧墨绝平复了心情,返回屋中,便发现婳祎趴在床边睡着了。萧墨绝走到婳祎旁边,蹲下,静静地看着婳祎的睡颜,这一刻安静而又幸福,他多么希望以后的每每刻刻都如此刻。
突然,婳祎眉头紧皱,喃喃说道:“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想杀人……”
“别怕,朕在,朕替你挡着,别怕。”萧墨绝大手轻抚婳祎的背,果然,婳祎眉头舒展,陷入沉睡。
萧墨绝不忍叫醒她回宫,便轻轻抱起婳祎,将她放到床上,吹灭了灯,自己也躺到床上,给两人盖好被子,环住婳祎,也慢慢入眠。
第二日回宫的马车里意外安静。婳祎和萧墨绝都沉默着,气氛异常尴尬。
婳祎用余光时不时瞟一眼萧墨绝,这萧墨绝倒是像没事人一样闭目养神。
婳祎想想今天早上醒来,自己胳膊和腿全搭在萧墨绝身上,而萧墨绝就那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羞的她直想从马车缝里钻下去。
“朕好看吗?”
“啊?我我我没看你!”
“朕没说你看朕,朕只问你,朕好看吗?”
“哦,哈哈,皇上您可是九五至尊,您不好看,谁好看?”
“昨晚……”
“昨晚啥事儿没有,哈哈,对吧?”婳祎心虚地扯嘴笑笑。
萧墨绝无奈地笑笑,点了点头。
皇宫勤政殿。
“韩海,朕命你彻查昨日朕遇刺之事原委!”
“是!”
“皇上,馨贵妃求见。”一年轻公公弯腰从殿外进来禀报。
“馨贵妃?朕倒是许多天没见她了,快宣。”
“宣馨贵妃。”
“臣妾今日听闻皇上昨日在主街遇刺一事,特来看望,这是臣妾亲手做得燕窝补气粥,您尝尝。”
馨贵妃从婢女手中接过玉碗,款款走到萧墨绝身侧,将碗恭恭敬敬递给他。
“朕遇刺一事这么快就传开了?贵妃消息倒是灵通。”萧墨绝没有接过玉碗,而是微微扭头,用凤眼盯着她。
“并没有,只是臣妾无意中听到有不懂事的太监在议论此事……”
“是吗?那你告诉朕,朕宫中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太监,竟敢嚼朕舌根?”
“是,是,就是那个常在外殿打扫的鑫子。”馨贵妃声音颤颤地答道。
“哦?外殿的,刘公公,把那个什么鑫子叫过来。朕还不知道贵妃比朕还了解朕宫中的人。”
那个名叫鑫子的太监被带到大殿便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皇上。
“鑫子,听说你对朕遇刺一事颇有见地啊。给朕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并无此事啊,鑫子甚至都不知道您遇刺的事啊,冤枉啊!”
“可这是贵妃说的,难道是贵妃冤枉你了?”
“不,不敢,但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鑫子浑身颤抖着看了一眼馨贵妃,低着头喊道。
“拖下去,杖毙吧。贵妃,你看,这就是撒谎的后果啊。”
“是,皇上。”
“听说最近你爹跟你通信频繁啊,看来你爹也想你了,这几天回去看看吧。”
“是,谢皇上体恤。”馨贵妃出了殿门,手心依旧隐隐冒着冷汗。
“皇上,您应该明知道这鑫子是被冤枉的,又为何将他杖毙?”刘公公收走馨贵妃留下的粥问道。
“被别人买通了的奴才,朕才不会用。她知道这事儿,定是她爹左丞相给她说的,这样看来,也没必要让韩海查下去了,朝中官员应该都知道昨日朕要出宫,既然大家都知道,这背后之人肯定做足了准备,不会那么轻易地让我们查出来,那我们何不顺着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将军府。
“爹,你都不知道,昨天在主街竟然有人行刺皇上,真是嫌命活太长。”一家子正吃饭时,江淮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大将军冷哼道:“你这小子,怎么就知道不是那皇上小儿出事。”
“爹,您怎么说话呢,咱们不都了解他么?武功那么高强,怎么会有事?”
“你小子,什么时候能出息出息,多考虑考虑自己。”
三日后,秋泽院。
一棵金黄杏树下,萧墨绝席地而坐,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低垂着眼睑,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
婳祎坐在对面,两手托腮听得正入迷时,刘公公一手端茶,一手拿个奏章,疾步走来。
“皇上,这儿有份平云城加急的折子。”
萧墨绝按住琴弦,接过折子。看了折子,萧墨绝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婳祎担忧地问道。
“平云城旱灾愈发严重,国库的粮食根本不够赈灾。城中百姓逃亡的逃亡,死的死,现在的平云城就像一座死城。”
“怎么会这样?”
“韩海,你立马上璃楹山,请云霄真人下山为平云城祈福。”
“是,臣这就去办。”
“璃楹山?云霄真人?”
“小祎知道?”
“知道,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知道。”
“哈哈,你这是什么回答,不知道也没关系,明天小祎就知道了。”
“明天?这么快?”
翌日秋泽院。
“四一,这里这里,再点个麻子,诶,这个红唇不够红,再拿来让我抿抿……”
“皇上金安。”门外响起了奴婢的齐声请安。
“小祎,见个真人,就这么急切切地打扮自己啊?”
“当然了,人家毕竟是真人啊,是吧!”
婳祎猛地扭头,只见她脸上满是麻子,嘴唇比肠子还厚。
萧墨绝愣了愣,笑道:“小祎为何作此打扮?”
“不都说了是好好打扮迎接真人的吗?哎呀,快走吧,别让那真人等急了。”婳祎走时还顺了一条面巾系到脑后。
逐日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逐日台上下所有人一齐跪拜。当然除了云霄真人,修仙者已断了尘缘,故此不必遵循凡下规矩。
“平身。”萧墨绝登上逐日台,对众人抬手。
“皇上金安。”萧墨绝略微欠身,拱手道。
“欸,云霄真人不必在意这些礼节。朕给你介绍一个人——朕的珍美人。”萧墨绝转身引出婳祎时,却看到婳祎头极低且用袖子遮着。
“小祎,快放下,听话。”萧墨绝悄声道。
知道没法再藏下去了,慢慢放下胳膊,抬眸看向云霄。
两人视线交汇时,云霄愣了神,随即对萧墨绝说道:“皇上,吉时已到,在下要开始施法祈福了。”
“好,请。”
约莫一刻钟,大家双手合十一起祈福求雨,这就算结束了。
婳祎松了口气,师父走了,终于就不用提心吊胆了。幸亏今日自己豁出白白嫩嫩的脸,不然被认出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尴尬呢。
就在婳祎暗自庆幸时,萧墨绝的声音突然响起:“云霄真人留步,今日多谢真人,希望能留真人共用晚膳。”
“不用不用,我听说仙人都会辟谷,吃饭的话,法力会大大削减,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不妨事,在下还没修成仙,饭自然吃得。”
“好,真人果然爽快,就这么定了,走,朕带你转转这皇宫。”
“那个,皇上,我肚子突然不舒服,我我就不陪你们了,晚膳我自己可以解决,也就不参加了。”
“就你那点儿小伎俩,骗得了谁?朕准你先回去把脸洗干净,但晚膳时你必须来。”
“洗干净脸?别介啊!”
傍晚洗尘殿。
萧墨绝和云霄把酒谈笑间,婳祎就呆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用勺子搅着面前的汤,场面非常,非常和谐。
“看来皇上很是宠爱珍美人啊,什么场合都带着她。”哎,终于扯到她身上了,婳祎深探口气。
“什么宠爱,我又不是宠物。”
“小祎与别的女子不同,自是宠些。”
“原是新奇,找个乐子?”
“云霄真人这话是讽刺在朕?”
“在下不敢,只是,珍美人是云霄的关门弟子,烦请皇上好好对她。”
云霄语音一落,另两人皆是吃了一惊。
“云霄真人不是说过我不再是您老人家的弟子了?我就知道师父才舍不得我呢。”婳祎撇撇嘴。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再如何,本尊也不会弃你于不顾。”
“什么父不父的,师父不忍就是不忍,干嘛不敢承认。”
“皇上,云霄想与徒儿单独交代几句,还望皇上成全。”
“行,准了,你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应该有许多话要说,朕先回去批奏章了。”萧墨绝看看两人,起身说道。
“恭送皇上。”
“师父,现在没别人了,可以承认了吧!”
“承认什么?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入宫成珍美人的事儿!”
“师父你不承认就罢了,冲我发什么脾气。”婳祎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不知道抽什么风我才这样的吗?”
“我让你下山平平淡淡幸福度过此生,谁让你来皇宫了?”
“那你也没有不让我来皇宫啊?皇宫怎么了,我觉得比山上过得舒服。”
“你!”云霄皱着眉,垂下眼眸。再抬眼时,云霄的神色已恢复正常。
“师父错了。师父……”
“师父,你不会练功练傻了吧?从我记事以来,不管你做了多么错的事情,师叔,掌门,师兄弟们也都特捧你,你自己更不用说了……”
“我倒是做了多少错事,让你这样说我?”
“多少?你……”婳祎本想滔滔不绝说他个百八十条,看到师父不苟言笑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唾沫,“你自己都不知道啊,师父,您这样的,英姿潇洒,肯定最多就做过把你最可爱的小徒弟赶下山这样一件错事咯!嘻嘻。”
“小祎,既然你在这里很幸福,为师便不再多说什么。你颈上的项链可以让我感知你的身体情况,若是有什么危险,或者,想回山上了,就对着它使召唤术,师父带你走。”
“师父,你……”婳祎还没说完,云霄便没了踪迹,“师父?师父!”婳祎朝着四周喊了两声,回应她的却只有回音,她低下头,摆弄着项链,笑了。
“师父,谢谢你原谅我当时的不懂事,谢谢你还是如此的照顾我,谢谢你,让我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