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月无力的倒在地上,双目空洞,平日极有灵性的一双眼在此刻只剩一片死寂。
上头路闻骂完了,将手里竹板一丢,指着她问:“还逃不逃了!”
看潋月没反应,踹了踹:“说话!哑巴了?”
潋月眼神飘向跪在一旁泣不成声的玉茗夫人,女人精致的面庞早就被泪水洗了一遍,看潋月眼神飘忽,不断的朝她摇头。
“你可别倔了!”
玉茗夫人心里不停祈祷,她只能希望这孩子能软些,就妥协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面上什么都不能做,此刻如果她再发出什么动静只会更加激怒路闻,换来的又是一顿毒打。
看美人娘亲这般,潋月慢慢垂下眼帘,声音沙哑:“不敢了。”
她一直恨极路闻只信自己所见不听她人解释,不过又能如何?他还是自己老子,自己也没能力反抗他。
况且这次是自己的错,没话说。
看潋月妥协,路闻也没再发火,摆摆手招来下人:“把小姐带到后山,没有三个时辰别放人。”
“是。”
路家的祠堂与别人不同,只有一个牌位,坟就在后山禁地。
之所以称禁地是因为路闻从来不去,也禁止其他人去,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回怕是要让自己自生自灭吧。
潋月昏昏沉沉跪在冰凉的石板上,面前就是一个衣冠冢,旁边还有个身穿黄道袍的疯子在不停围着自己转。
看衣服破烂的程度被关在这也有不少年了吧。
手脚被束缚,疯道士在旁边一会撩撩她头发一会凑近她脸一双白瞳死死盯着她脸,口中碎碎念:“男孩……男孩……”
潋月想躲也躲不了,自己此刻还能跪在这全靠意识强撑,身子是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
玉茗夫人也被软禁起来,看守他的两个家丁倒是有些不忍心,问她要不要拿个蒲团。
潋月摇摇头拒绝,路闻指不定就来了,要是被他瞧见反而连累两个家丁。
没多久天上就下起雨来,雨势特别大,只听几声打雷潋月就已经浑身湿透,伤口已经疼的麻木,倒是黏在衣服上的干涸血迹被雨水冲刷开来,染了周身地面,看起来怪凄惨。
要是能就这么死了也挺好,潋月自嘲想想,空洞的双眼缓缓闭上身子向一旁倒去。
预想的冰凉没有传来,取而代之是一个温热的胸膛。
下一秒身子被人抱起。
潋月想睁眼去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来管自己,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开口也是有气无力:“别管我了。”
那人没说话,只是将她又搂的紧了些。
潋月往他胸膛上靠了靠,闻到一股熟悉的莲花香,费力的扯了扯嘴角,安心睡去。
梵知抱着人回到院子的时候玉茗夫人的贴身丫鬟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瞧见人来,赶忙撑着伞去迎。
“姜汤已经熬好了,药也在桌子上,奴婢没办法久留,麻烦公子了。”小丫头看到梵知白衣大片被潋月身上鲜血染红,只觉得心脏漏跳半拍,到底得多狠心才能把自己闺女打成这样!
梵知冲她点点头,抱着昏睡过去的潋月进屋。
软春给潋月换了身干净衣裳,身上伤口也处理过了,欲想留在这陪着潋月,被梵知抬手打发走。
“你会照顾人吗!”小丫头站在门外不满的瞪着梵知。
回应她的是木门关上的嘎吱声。
“混蛋!”软春不满的踹了梵知房门一脚,气愤离去。
“冷……冷……”
床上人儿不听叫唤,想身上去拉扯被子,一动又牵动身上伤口,疼的直皱眉。
梵知伸手去安抚她眉心皱纹,口中低声:“我带你走。”
哪知潋月好似听进去,扁起小嘴:“不要!不……不靠你。”
“傻子。”梵知轻笑出声,这姑娘真是……傻的可以。
潋月醒的时候已是正午,一双眼迷朦的眨了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梵知的房内。
伏在床边的少年好像昨晚照顾麻烦费了太多精力,一向卯时起人这会子还在睡。
午阳透过窗子照在少年白皙俊朗的脸上,似乎光线太强,睡梦中的少年微微皱起眉头。
潋月努力抬起右手,挪了挪,小手的阴影正好遮住梵知一双凤眸,看着人渐渐平复的眉头松了口气。
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亲近。
不过他将自己带回来,路闻那边居然没有动静,也真是奇怪了。
早在阴影覆下的时候梵知就醒了,一双凤眸眨了眨,抬手握住潋月手心,小心翼翼的放回被子里。
“别乱动。”
“嗯。”潋月哑着嗓子应他:“我爹那边没动静?”
梵知摇摇头。
“那就奇怪了……”
“别多想,好好休息。”
梵知看她又皱起眉头,赶忙打断,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分说的揉上她眉心。
潋月盯着他看了一会,问他:“琵琶呢?”
她记得有让梵知把琵琶带上的,在医馆那阵都把这事给忘了。
“桌上。”梵知指了指身后桌子。
断了弦的玉面琵琶静静躺在桌上午阳照进来,闪着光。
“嗯。”潋月应着,又问起其它:“你是不是要走了?”
梵知摇摇头。
“冬不归那留下的伤好了的,我老子打的不算,现在没人能拦你了。”
梵知还是摇摇头。
潋月猜不透他心思,直接问他:“那是什么?”
梵知沉默良久,薄唇吐出两个字:“心疼。”
这下轮到潋月摇头:“我不要你心疼,可怜我就算了。”
“是心疼不是可怜。”
“你等我把这庄子打下来再说这话。”
“好。”
难得的对自己要求回答那么快,没有拒绝,语气坚定。
潋月愣了愣:“你是……不走的意思?”
“是。”
潋月还是不信,又问他:“以后都不走了?”
梵知点头:“是”
这下潋月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对视,过了一会路大爷细眉皱起,双眼紧闭:“你就是看我现在这模样可怜我,我才不要,你赶紧走,麻溜的,别回来了。”
上头还是没有动静,潋月以为梵知该是走了,鼻头又是一酸,人家都这般说了,她还倔什么啊,可人家心不在这,强留也没用……
突然变浓郁的莲花香侵占了潋月的呼吸,紧跟着眉头也落下一片温热。
这柔软的感知让潋月心里警铃大作!
桃花眼猛的睁开,入目就是梵知无限放大的白皙脖颈。
他……他耍流氓!
潋月这下哪还顾得上身上伤口,忙抬手想去推,才动一下,就被梵知按住双手。
“别动。”
梵知双唇离开潋月眉心,深邃凤眸无比认真的盯着她:“不走,以后都不会走,不是心疼你狼狈,别一个人硬撑了,想任性就任性吧。”
潋月也无比认真的盯着他,沉默一阵开口:“你低下来点。”
梵知疑惑的伏下身子,下一秒肩膀传来剧烈疼痛。
潋月仰着脖子,嘴下毫不留情的咬上梵知肩膀。
梵知怕伤着她,也不敢推开,任她咬着,等着潋月解气了松开牙齿,才挪开身子。
“不气了?”
“嗯。”潋月点点头,语气凶狠的警告他:“你要是再走,腿给你打断!”
“好。”
得到承诺潋月心里别提多高兴,可还没高兴多久,软春就来了,说是瑾涯来看望。
软春话音刚落,刚还在床边的梵知就不见了,潋月撇撇嘴,已经习惯梵知这躲起来的速度。
让软春把琵琶收好后就请了瑾涯来。
少年还是那身蓝袍,长发梳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用银冠束起。
潋月笑眯眯的打着招呼:“瑾涯兄好久不见啊。”
瑾涯没告诉过她自己姓什么,称公子吧好歹一起打过妖怪,生疏了,别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瞎叫一番就是了。
瑾涯拱手:“路姑娘,昨日听闻姑娘在外遇难被接回,瑾涯特赶来看望。”
“啊,我无妨,倒是瑾涯兄赶路累了吧?”
软春给瑾涯搬过一把凳子,识相的出去把门带上。
瑾涯放下宝剑在圆凳上坐下:“不累,昨夜就到了,但庄主留我在他的院子过了一夜,瑾涯不好推脱,故此晚了。”
过夜?
潋月这下可算明白路闻为什么没来找麻烦了,顾着面子呐!
瑾涯也算是误打误撞帮了大忙。
“那倒是辛苦你了,不过我如今这般也没办法带你去玩,等我过几日养好了,带你逛这临镇最好的窑子!”
潋月自嘲的动了动手,含糊接话。
说到逛窑子瑾涯就想起上回那四个花魁,听说潋月这次也是被那花魁给坑了。
伸手从怀里摸出个药瓶摆在潋月床头:“窑子便算了,姑娘好生养伤,这药上悬海派师姐们受伤必备的东西,伤好之后不留疤的。”
听到不留疤潋月眼睛一亮,这东西算是送到她心坎里了,有了这宝贝,岂不是可以随意打架?
悬海派的丹药皆是出自老医仙之手,自己如果去他哪拿指不定还要坑个几两银子,想到这潋月不禁感概:瑾涯可真够及时啊。
再客套两句,瑾涯又匆匆走了,梵知那冰块不知何时从哪冒出来,坐在床边玩似的捏捏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