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落九霜勾唇一笑，煞有其事教训道“昨晚那么大的雨我还背着你到山洞避雨，难道我救了你的命就是为了让你再次轻生的？你对不起我啊！”
水无垢心里闷得慌，可巨痕的死，林雪寂的不相认，已经击碎她所有的期待。她也不想轻生，可那念头一出现，根本无法控制！
“你不是跟着巨痕吗？她怎么会被关入轮回画！”水无垢忽然目光狠厉，质问着岸上的人。
落九霜心下咯噔，不知如何作答，于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哪知道？她早就让我别跟着她了，我很久没见过她了。怎么，她出事了？”
“落九霜！”水无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看到岸上的人撒谎，她只能痛苦的嘶吼，双眸不断流泪，无奈的击打着水面，大喊着发泄内心的痛苦。
落九霜被吓到了，丢了竹竿盯着那泣不成声的人，大概，巨痕真的死了。
好久之后水无垢才精疲力竭，嘴角浮起冷笑，泡在水里的身子渐渐下沉，岸上的落九霜吓得赶忙大喊：“喂喂喂！你不想替她报仇吗？”
闻言，水无垢又冒出头来，冷眼盯着她。
落九霜皱着眉头心虚的说道：“我和她是在崆峒山分手的，剩下的我不知道了！”
“崆峒山？”水无垢狠狠皱眉头，那不是鹤影仙人的地盘吗！
水无垢顿时想起林遮月拿来的轮回画，云曦月又负责追捕巨痕，难道是两个人谋划好了要杀巨痕的？
水无垢无法接受，心慌意乱，扑腾往岸上游去。
落九霜看着湿漉漉爬上来的人，吓得后退两步。
水无垢一步步靠近，语气里满是威胁的问道：“巨痕为什么要去崆峒山？”
“我怎么知道！”落九霜是真不知道！
“罢了，你现在带我去崆峒山！”水无垢命令的语气很是可怕，落九霜不敢抗拒，心里已经万马奔腾。
崆峒山。
林遮月赶回来将轮回画还给鹤影仙人时，那白胡子老头眯眼看着大胆盗窃之人，冷冷问：“为了个妖魔，你连轮回画都敢偷。”
“雪寂不是妖魔！”林遮月不承认，那个没有神仙骨的人贵为神君，却还是妖。
“师父，巨痕为何会在轮回画中？”林遮月很好奇。
可鹤影仙人怎么会告诉她？巨痕不死，许多人都无法安心，这个人背负了太多秘密，必须得死。
鹤影仙人随后编了个理由：“替天行道，除魔卫道。”
林遮月自然不信的，鹤影仙人最是个懒得管闲事的，怎么会费大力气斩杀巨痕这样妖力强大之人？
问不出结果，林遮月只得作罢。
鹤影仙人看着她深锁的眉宇，忍不住问道：“对了，你和你姐姐关系好些了么？”
“关系还是老样子，师父你就别管了。”林遮月十分不愿意提及云曦月，只想赶紧去找林雪寂。
鹤影仙人无可奈何叹息，随后轻描淡写来了句：“阿林，你要记住，这世上心甘情愿为你而死的人，除了云曦月，再无第二人。”
一句话说得林遮月心情沉重，她狠狠皱眉头，甩出一句话：“她好端端为我寻死做什么？我不需要！”
言罢怒气冲冲的离开，心情甚是烦闷。
鹤影仙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无可奈何叹息，摇摇头，进了山门。
谁也没注意到躲在三石门背后的水无垢，那双眉眼已经几近崩溃，此时眸中满是怨恨：“替天行道，除魔卫道？”
她止不住的冷笑，神界之人果然是神界之人！看不惯一个妖魔也会痛下杀手！
于是水无垢冷冷一笑，轻声道：“臭道士，你这么看不惯魔界之人，我偏要你和魔界纠缠不休！”
落九霜看着她一脸的阴毒，忍不住问道：“你要干嘛？你现在法力全无，还想作什么妖？”
水无垢冷笑一声，不言不语往前走，心中冷冷的想着：“没法子？呵，只是，我不愿意罢了。”
落九霜担忧的看着那里去的背影，又迅速跟上去。
与此同时，神界墨祭殿中。
云曦月心烦意乱的看着那厚厚的司命簿下册，云东遥三个字赫然在目，那双冷静深邃的眸子忽然满目凶光，狠狠摔了司命簿。
再睁眼时，门口已经站了一道冷漠孤寂的身影，那双深邃阴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温柔。
“东遥……”云曦月未曾想过林遮月会来，于是着实惊诧。
林遮月微微有些愧疚，这个姐姐，唯一的姐姐，让她嫉妒又羡慕了很多年。如今她不得不承认，云曦月的确是个合格的姐姐。
微风吹动司命簿，泛黄的纸张停留在写着云东遥那三个字的一页。
当林遮月的目光琐死在那三个字上时，云曦月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顿时弯腰去捡。
起身时，迎上林遮月无所谓的笑容，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话语：“入了下册不行吗？又不是你，至于这么大动肝火么？”
云曦月情绪失控，狠狠又将司命簿朝远处砸去，眼里满是泪水，颤抖着音冷冷道：“我宁可那个人是我！”
林遮月坚毅的轮廓望着那日暮，落寞的神色落入眼眸，像一尊石像一样刻在阴影里。
许久之后才说道：“姐姐，要是我坠入魔道，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小妹吧。”
“胡说什么！”云曦月不肯承认的模样倔强得像个孩子，引得林遮月哈哈大笑。
两人对视良久，林遮月感慨似的说道：“或许，这是命定。我邪气太重，是个妖魔也无可厚非，你别说，魔界还挺不错的。”
“我不会让你坠入魔道的。”云曦月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是十分肯定的留下这句话，而后很淡然的去捡起那本司命簿。
林遮月摇摇头，眼眶红了，时至今日，她心里才终于有了一丢丢的怕意和悔意。
坠入魔道，那是她从未想过的结果。纵使她邪气冲天，她也断然不想变成一个妖魔。
难道以后要和她的亲姐姐做敌人？
林遮月强忍泪水，低声问道：“对了，长生大帝好像找你有急事，你快去找她吧。”
云曦月迟疑片刻，随后应了一声，带着司命簿离开了墨祭殿。
林遮月望着那布置得十分沉闷的墨祭殿，伸手抚摸着那些黑木，轻声呢喃：“姐姐，你这心里到底有多寒冷，才会喜欢这样深不见底的深渊？”
林遮月一直都知道，云曦月虽然是道德楷模，可她那心底深处的城府心计比谁都重，一个只喜欢住在黑暗里的人，心里能有多光明？
可是，这黑暗从何而来？
林遮月蜷缩在那张雕刻满是巨蟒的座椅上，脑袋里回想起当年她将这张座椅赠与云曦月时的场景。
那一年，云曦月初登神尊之位，封号明灏神尊。
林遮月为她打造了满是巨蟒的龙座，送过去也只为气一气这个高高在上的姐姐，可云曦月却笑道，这么有意思的座椅，我坐上去便能想着你，真好。
林遮月眼角不由自主滑落泪来，她越是对云曦月不好，云曦月越是为她着想。
“你怎么能这么讨厌！”林遮月低声哭泣，心里生出许多不舍来，她也越来越害怕有一日真的成魔。
可从前，不就一直这么希望的？总是制造无数的事端，等着那个一身正气的云曦月来收拾她，然后又十分霸气的走掉，气得云曦月抓狂。
林遮月回忆着一桩桩往事，泪流不止。
话分两头，云曦月刚出了墨祭殿，便在不远处遇到了坐在神树上的水无垢。那一袭红衣潇洒自在的倚靠在粗壮的树枝上，痞痞的笑看她，等着她过去。
云曦月抬脚走过去，还未开口，便见树下又走出来一个红衣女子，满眼的冷漠之色，以及对她深深的敌意。
“落九霜……”云曦月眼里满是震惊，落九霜怎么会和水无垢在一起？
水无垢跳下树来，看着她手中的司命簿，凑上前去，笑道：“还在烦心林遮月要坠入魔道的事？我是来帮你的。”
云曦月自然知道水无垢没安好心，可她也相信水无垢真的是来救阿林的，水无垢一定想要自己落入她手心，可落九霜是来干嘛的？
“好歹，我做过两天司命，也曾执掌司命笔。林雪寂那死脑筋不肯为你改命格，可我敢。”
一句话说得云曦月动心了。
三个人找了个无人的去处，水无垢熟悉的翻着司命簿，落九霜站在一旁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像是本无字天书。
水无垢微微一笑，略微施法，那上面的字迹便都显现了。
“诺，落九霜，找到了。”水无垢翻开那一页，递给落九霜。
只见上面写着：万丈红尘皆过客，一纸婚约入梦来。
落九霜看不懂，于是皱起眉头，一脸疑惑看向水无垢。
水无垢扫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说道：“注释说，你会为了个人心甘情愿轮回转世，作茧自缚不愿离开梦境。”
言罢，又感慨似的说：“挺惨的，何必执着呢。”
落九霜冷冷扫了她一眼，而后问：“那这个人是谁？”
“呵，我哪知道？你不是该去问月老么？问尘缘仙君也行啊！”水无垢这么说着，随后又翻动司命簿，发现云东遥的名字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红色，出现在末页。
水无垢心下大喜，看来，这命格是定了。
旋即，她看向云曦月，开门见山的说道：“云曦月，是不是不管任何代价，你都非要救她？”
云曦月眉峰一沉，低沉的嗓音说道：“你只管吩咐。”
“很好。”水无垢合上司命簿，微微一笑。
水无垢望着彻底暗下来的天幕，嘴角浮起邪恶的笑容，盯着天边点起的星灯，忽然微笑，轻声道：“对不起啊，我必须食言了。”
没有人知道她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只是，水无垢那双眸子再无欢喜，替换上的只有无尽的阴冷。
翌日。无尽深渊。
水无垢等三人来到无尽深渊。
黑压压的森林阴气森森，时不时有寒鸦飞过，落九霜与云曦月并排着走，水无垢单独走在前头。
行了许久，云曦月冷漠的声音询问：“还有多远？”
水无垢停住脚步，转身笑道：“爬过这道山就到了，估计，修罗王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云曦月微微皱眉头，继续走，水无垢却放慢了脚步，轻声问道：“云曦月，当年巨痕为何会被关入万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