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启程去闵城吧。”
“听殿下安排。”
九兮和箐桑找了一处客栈,向伙计要了些上好的饲料喂马,又点了几样小菜,在大堂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南涯山是天元王朝的边界,南接启暝,同时也是去骞国的必经之地。因而此处虽是天元王朝的地界,但启溟和骞国的人也不少。
九兮他们斜对面的那张桌子上,便坐了几个骞国人。
南方水土养人,无论是启溟还是骞国的人在体型上和北方天元王朝的人都还是有较为明显的差异。像天元王朝的男子身形比较高大,女儿家的一般身高也普遍高于南方。另外天元王朝的人眼眸俱是黑色,直发,而启溟和骞国的人眼眸却皆是浅棕色,卷发。
不过,从北方迁都到南方来的缙国人却是例外。
此时,那张斜对面的桌子上就坐着几个额上束着方巾包裹着一头卷发的中年男人边喝酒吃肉边谈论着。
“明日把货卖了,赚了银子,我们也去天元那繁华富裕的京城见见世面,享享福!”一脸大胡子的男人说道。
“兄长以后可是准备在这天元住下了?”穿着一身水青色衣袍的男人道。
“如今南方时局动荡,兄长所言也不无道理。人活于世,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世道安宁。”长着一双丹凤眼男人道。
“唉!若我大缙还在,我等何以落到如此地步,在他国地盘上摆尾乞怜!呸!”大胡子怒道。
“嘘……兄长慎言,我缙国已灭了好些年了。连当年最英勇威武的摄政王同他座下鬼影烈骑都隐匿多年了。”水青衣道。
“说起鬼影烈骑,那可是我大缙国最凶悍勇猛的铁骑,不过已经这么多年,当年跟着摄政王的那批鬼影烈骑,想必如今也已经两鬓斑白了。物是人非啊!”丹凤眼道。
“三弟有所不知,这鬼影烈骑乃是摄政王座下世袭,皆是从婴孩起训练,选最优者。跟着摄政王的那批已经老去,但新一代应该也已经产生了。”水青衣道。
“骞国近年来流寇盛行,若摄政王有心,派鬼影烈骑稍加镇压,我等倒也不至于来这异国讨生活。”大胡子道。
“罢了,不提这伤心事了,兄长喝酒吃肉,往后还有我三兄弟的好日子!”水青衣劝慰道。
待那桌酒酣饭饱回房休息,九兮同箐桑对视一眼,轻声道,“想不到,骞国已经混到这地步了。看来被启溟吞并也是早晚之事了。”
“在下看来未必。殿下不想助骞国一臂之力?”
“对我有什么好处?对天元王朝又有什么好处?”九兮挑眉问道。
“现今大陆南北对峙,骞国、启溟、天元王朝三国鼎立尚且处在平衡局面。若启溟吞并骞国壮大自身国力,再同天元抗衡,必当引起一场血战,想必不是殿下想看到的局面。”
“遑论启溟又有七星阁入主王室煽风点火,若真要启溟吞并了骞国,天下必将陷入一场困局。”
“先生所言不错,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箐桑笑了笑,将面前的酒水饮下,看得九兮皱眉,“先生这派佛屠弟子,和佛门弟子只差了一个字,都不必守清规斋戒吗?”
“在下说过,吾主并没有约束过门下弟子要遵守清规戒律。娶妻生子可以,吃肉饮酒可以,连剃度也不必。佛屠同佛陀相差一字,却是大为不同的。佛屠弟子只需守好心中之道,除恶行正,不坠邪道,便是不枉修行。如在下一般想要在这红尘官场上搅、弄风云的,也大有人在."
九兮点点头,“若是如此,我倒也想拜入佛屠。否则来人世间一趟行恶太多,魂归身去后怕是要坠地狱浮屠了。”
“殿下说笑了,说回正事。殿下只让在下完成一个考验,此前已说好是收服鬼影烈骑,如今又让在下去解骞国困局吗?”
九兮正色道,“先生此言差矣,若先生通过了考验入我麾下,到时还指望先生出谋划策。以先生之才,想必对如何通过我的考验已是成竹在胸。如今我不过是提前借用先生之能罢了。”
一番巧言令色,让自诩能言善道的箐桑公子无话可说。
“既如此,在下从命便是。”
……
第二日一早,九兮和箐桑离了客栈,要赶往闵城。还未离开南涯山,就看到有一对人马追了上来。
九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人/皮面具还在,又看看箐桑,也还是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于是扯了扯箐桑的袖子,“先生,这不是来找我们的吧。”
箐桑看了一眼自己被扯的袖子,“在下也不知,殿下稍安,静观其变吧。”
眼见那队人马离他们越来越近,最后确实在附近停下。九兮定神一看,领头的是代染。
果然是来找她的。
就是不知是怎么找来的。
代染下了马,快步走到九兮跟前,双手奉上一个首饰盒子,道,“小殿下,尊者大人回来了。这是他给您带的礼物,让属下转交给您。”
九兮接过来首饰盒子打开,里面盛着一条绯红色的流光手链,也不知是用什么宝石做的,竟是别样好看。
将手链戴在左手腕上把玩着,链子大小合适,且正巧将她腕上那道浅色划痕给遮了去。九兮道,“师父有心了,替我谢过师父。他可还另外交代了什么?”
“尊者大人未曾另说什么,只是担心殿下安全,让殿下在外玩尽兴后早些回京。”
“我知道了,让师父放心吧,我定会早日回京看他的。”
代染交代完后又带着队离开了,九兮他们也转身上路。
箐桑察觉身后有道视线盯着,凝神看去,有两名原跟着代染来的暗卫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难怪前几天一直跟着他们的黑鹰不见了。箐桑也没说什么,继续跟着九兮上了路。
一路骑马向东南方向前进,路上他们遇到了大批逃亡的难民,都是从骞国出来的。途径他雁岭时,正巧和一批流寇狭路相逢。
他雁岭地势陡峭,九兮和箐桑现在想调头回去也来不及了。眼见那群流寇气势汹汹朝他们这个方向策马而来,两人互看了一眼下了马。
对方来意不明,况且人多势众,还是不要起冲突为好。
这些逃亡出来的难民大都见识过流寇的恶行,见大批流寇横冲直撞而来,纷纷让了路,心里乞求他们此时只是恰巧经过才好。
也许是心里乞求起了作用,这批流寇像是没注意到他们似的,一路策马奔腾向北方行去,很快,便只能听见喧嚣紧密的马蹄,不见他们踪迹了。
众人纷纷呼出一口气。
九兮牵着马向一旁抱着孩子低声安慰的妇人走过去。
“这位大娘,孩子没事吧?可有受惊?我这里还有点干粮拿去给孩子吃吧。”
正安慰孩子的妇人抬起头来,见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姑娘,穿着打扮也很得体,倒不像他们骞国的人。
见对方没有恶意,确实他们逃出来这么多天也没吃过几口干粮,大人还能撑得住,孩子还就饿得皮包骨头了。当即也没有推辞,接过来低声道谢。
正在低声抽泣的孩子见有干粮,也不哭了。娘亲替他将外面包着的纸拆了,见是一块油饼,马上大口大口吃起来。咬了几口才想起娘亲一路上好吃的都给他了,自己也没吃几口,连忙又让娘亲也吃几口。
妇人笑着摇摇头,把递到嘴边的饼又推到孩子嘴边,“你吃吧,娘亲不饿。”
九兮见状,又从怀里摸出一块,递了过去那妇人不好意思收了,九兮道,“路还远,留着吃吧。”
妇人听了,只得再三感谢收了。
“大娘,我和兄长是从北方来的,想要去骞国探亲,看你们衣着打扮似是骞国人,为何要背井离乡呢?骞国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妇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骞国近年来国力式微,遭到启溟不少打压,启溟每年都派兵攻打骞国,骞国年年战败,割让城池进贡财宝,那些进贡的财物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这几年许多百姓怨声载道,起义的起义,有些甚至落草为寇,百姓苦不堪言,我们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不然有谁愿意背井离乡离开故土?”
九兮皱眉道,“原本骞国吞并了缙国也算势力强盛,怎么被启溟打压到这个地步?”
“唉,王室无德,触怒神灵,降祸于我骞国,罪过罪过……”旁边一位赶路的老人家听了他们的谈话道。
“姑娘,你们要去探亲能缓还是缓一缓吧,从他雁岭到缙国还有几个山岭,不少流寇占山为王,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些流寇见他们逃亡出来身上都落魄寒酸没有多少财物也就放过了他们,但对往骞国去的商队行人却是不留情面地杀人越货。姑娘心眼好,妇人不想看她被流寇欺负,于是就此劝道。
"大娘放心吧,我和兄长商量一下,不然就先掉头返回。“九兮安抚道。
那妇人点点头,领着孩子走了。他们还要趁天黑前赶到下一个落脚处休息。
“先生,可知那批流寇为何往北去?”
箐桑看了一眼周围这些难民,“这里吃不上饭了,自然要北去找吃的。”
难民如此多,也不知道骞国内又是什么状况。
“若我天元发兵,一举攻下骞国如何?”比起让启溟占了便宜,他们天元王朝还不如抢先出手。
“启溟若要攻打造就攻下来了,也许骞国还有他们忌惮的势力,只能步步蚕食。我们先去骞国看看."箐桑道。
两人上了马,又往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