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雪天不动声色的沉下脸,脸色异常阴暗。如同阴暗地带的猛兽,在人们看不到的恐惧里,隐迹潜踪。
她嘴碎道:“算你命大!”
然后,闷闷不乐地随意拜托了两个路人,来帮她忙抬人,单凭姬雪天这张脸,能拒绝帮她的人是少之又少。
她刚说出口,便有两个大汉,古道热肠上前帮忙,不一会他们就回了白府。
白麟拖着伤腿,又是给那少年沐浴更衣,又是给他治病上药。姬雪天做好的饭菜他一口没动,满心只有床上这位重伤的少年。
“白麟哥哥,你别忙了自己还伤着呢,这衣服也换了,药也上了他死不了的,你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吧。”
桌边的女孩,守着一桌子放凉的菜。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好心好意,挖空心思做的一顿饭,既然被不明捡来的臭小子给全毁了。
想到这,姬雪天就奇怪了,当时怎么就漏掉了一个。明明灭了归海氏满门后,她特地还检查过,以保万无一失。
白麟闻声道:“无晴啊,你不用管我,饿了就先吃……”
姬雪天早料到他是这反应,于是二话不说起身便挟持着轮椅,没有行动能力的白麟,是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他被推到餐桌前,姬雪天端了一碗鸡汤给他,又拿着冷掉的菜道:“先吃饭!我去把这个给你热热。”
可惜,白麟的心思还是没在吃饭上,“外伤是没多大问题了,但这内伤……倒像是……中毒!”
“白麟哥哥,你怎么这样啊,小天好不容易做顿饭,别说吃了,你看都不看一眼!”
姬雪天满脸写着不开心,以她那暴脾气,下一刻就要去掐死床上的少年。
“嗯……好吃!无晴这手艺跟谁学的呀,真不错!”白麟转念又说,“无妄宗的菜色果然独到,但听闻无妄宗制药更是一绝,尤其是在毒药上独树一帜,无晴要是能帮忙看一看,一定事半功倍。”
“休想,要是哥哥把饭吃了…”姬雪天的话还没说完,白麟便大口大口开始扒饭。
她摇摇头,叹气道:“唉……我还没说完呢,还有就是你的腿伤我得看看。”
白麟楞了片刻,下意识将腿往里一收,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不用了……过两天就会好。”
她一听,一股热流登时冲上脑袋,谁还在乎形象。眼泪虽然没掉来,但眼前已经模糊了,她忍不住哽咽,哑声道:“白麟哥哥,你都快站不起来了…你跟我说没事!明明那么痛……却还要死撑着!你以为不说出来……就没人担心了吗!我只是想看看,想帮帮你……”
白麟从来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十分高贵骄傲的女孩,竟然会这样红着眼汪然欲涕。
她是在担心我……
为什么?
这只是他曾经救过的一个小女孩,她身份高贵她是骄傲的姬雪天。
她可是个仙门世家,众口称赞的京城第一才女。
居然会为了一个无名之徒,担惊受怕到这种程度。
姬雪天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该有多孤独……才会把所有精力放在白麟身上。
须臾过后,白麟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回避姬雪天的要求,也没有说话……表示默许。
于是姬雪天这才有机会,把无妄宗的灵丹妙药全都拿出来,光明正大的为他治伤。
白麟的伤口是类似于狼牙棒,又或者是铁钉的东西。是活脱脱的给打进腿里,才会留下的伤痕。
像白麟这样一个柔心弱骨的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才他师傅竟下如此毒手——
她不在乎什么对错,她觉得白麟当时该有多疼……多难受……
这未免太残忍了。
以姬雪天的判断,他现在的情况,以后也许很难再站起来了。
要不是姬雪天发现得及时,估计他会一直藏起来,不跟人说。到那时候,就不是站不起来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就是一具尸体……慢慢烂成一摊腐肉,最后再被人发现。
姬雪天后怕得一身冷汗, “好了,让我看一下伤口,没让你掉一块肉吧!”
白麟,“……说好的,也去帮他治治……”
“嗯。”
只见姬雪天,抬手将少年的手把了起来,两指一环,清晰的脉象在她指间跳动。又俯首施针,刚扎了几针,就有几缕黑烟从少年口鼻中冒出。
见状,姬雪天便明白了!
“是蛊毒。”
白麟听了本能的想要站起来,大概是关心则乱,他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
“蛊毒,能解吗?”
小女孩悸动的心,有点吃醋。不过然幸好她分得清是非,“在无妄宗,没有解不了的毒!”
说罢,便给那少年塞了颗药丸子,故意不怀好气道:“没事了!”
白麟见两颗药丸一入口,问道:“不是没事了吗,你又给他喂了什么?”
原来是姬雪天,又给那少年喂了颗红色的药丸。
姬雪天十分自然,答道:“伸腿瞪眼丸,强身健体的!”
床上的少年一躺就是三天三夜,白麟也担心了三天,只有姬雪天希望他永远不要醒。
少年死里逃生,即便现在醒了,他还是沉寂在家破人亡的那个晚上。
惶惶不安——
“为…为什么这么黑……我在那!!!”
白麟急忙道:“你别怕,你现在璟市,很安全。”
“原来是个瞎子。”姬雪天此话说得十分刻意,尤其强调了瞎子这两个字。
少年谁也不敢相信,兢兢战战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干什么?”姬雪天没那多好脾气跟他说话,“我们救了你!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无晴!不要这样,小公子你莫要害怕,我叫白麟,刚才说话的是我妹妹无晴。她就是这脾气你别跟他见识,公子这眼睛,等过两天你好些了,我们就请个大夫瞧瞧。”
那少年听到白麟的声音,感觉可能真的是个好人。于是也缓了一缓,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在下名叫归海君辞,家住黎山暗月剑庄。可就在不久前……我全家上下一百一十四人口人,都死了!我是被哥哥拼死护出来的…我要报仇!”
“可知是个人所为!”白麟说,“简直是丧尽天良的暴徒!”
“不知……但依稀还记得,那个人的相貌,可是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君辞的声音很小,见他缓缓闭眼,眼角似有水光滑落,仿佛在告慰归海氏一百十四个亡魂。
白麟:“请节哀…”
随后就让姬雪天推着自己出去,留在房里君辞再休息,可姬雪天并不待见归海家的少年,后脚刚出门,就不满道:“他这是不走了吗!要赖上你啊!”
白麟无奈道:“还好意思说人家,到底是谁赖上我了。再说了他伤势严重,让他走,他又能上去那啊!”
“所以我说当时就不应该救他,白麟哥哥你就是太善良了!”
一直坐着的白麟,听着姬雪天讲话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小。到最后,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眼前忽然猛地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倒下的瞬间,耳畔回荡的还是姬雪天的声音。
“白麟哥哥……白麟!……你怎么了,白麟哥哥你醒醒啊……”
这下好了,姬雪要照顾两个病患!
一忙就是好几天,姬雪天好像将这一辈子的杂活都干尽了,从一个大小姐变成了伺候人的丫鬟。
等她老了肯定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是无晴小姐来了吗,白公子没来吗?”
归海君辞这人,确实长了一张正人君子的脸,可这语调总觉得是装出来的。会让人心生戒备,特别是本来对他就有成见的姬雪天。
“你以为你是谁啊,给你送个饭还要劳烦白麟哥哥吗。赶紧吃吧!我怕你死了,白麟哥哥会不高兴。”
但见,少年费力摸索着靠近。
良响他忽然道:“那倒是。不过我觉得无晴小姐的声音很熟悉,可是在那有幸见过。”
姬雪天没有答话,翻了翻眼皮冷眼盯着他。相继她摸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那匕首的刀锋上,缭绕散发着幽幽蓝光,仿佛看到了一块千年的寒冰。如果一旦刺入人的身体,那一定是血肉分离,碎成冰渣。
“你见过我,在那啊!”
姬雪天漫不经心的抬手,那把匕首便不偏不倚,刚好对准了他的左眼。
只有半寸的距离,眼看就要撞上了!
“也许是梦里吧……”他说,“现在我也只有梦里还能看见点东西。”
然后如无其事的开始吃饭。
姬雪天转动手腕,那匕首随着手的弧度转了一圈,划过之处留下一路刀风,君辞的碎发被带动着卷了起来。
匕首收进姬雪天的袖子,还真额瞎了——
“就你这个样子还想报仇,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吧,只能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估计是那匕首没见血便收了回去,不大高兴,影响到主人,“这是玉蝶药丸,吃了后再上药,愈合会快一些,伤好了就赶紧滚!”
姬雪天将药丸,丢在归海君辞的手里。转身就走了,临走时她留了句:“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