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姑醒来后,身旁的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做起身子有些恍惚的环顾四周,看着周围不同于花楼的陈设,她居然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身旁人呆过的地方,入手的感觉暖暖的!
“原来这不是梦!昨晚那般种种皆是真实的!”想到这儿,梦姑的脸上染上了绯红色。
花楼的女子对于床笫之事,皆是司空见惯的,但嫁人总归与那些露水情缘不同些。
此刻,梦姑倒像是一个初尝禁果的姑娘,平白生了些羞怯之情。
方乐英走近屋,就看见梦姑红着脸坐在床上愣愣的出神。
“发什么愣呢!”方乐英走到床前,伸手在梦姑的眼前招了一招。
梦姑回神,一把抱住方乐英。
方乐英先是一愣,笑容爬上眉梢,他伸手附上梦姑的发顶:“梦儿,休息的如何?休息够了就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梦姑点头,刚想起身穿衣服,就被方乐英伸手制止。
方乐英弯腰帮她穿上鞋子,又打横将她抱起放到屏风后,一件一件的帮她穿衣服。
穿好衣服后,方乐英将她拉到梳妆台前,伸手帮她挽发,少年动作生疏,用力很轻,生怕一不注意弄疼了梦姑。
梦姑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少年的身影,再次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她从未想过她这样的人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微风从一旁的支窗开口处钻进屋子,打在梦姑的脸上惹得她打了个寒战。
“梦儿,你怎么了?”方乐英的额头上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从今日醒来时就怪怪的!唉!这女儿家的头发真的是难弄!”
“方郎!”梦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虽未饮酒眼睛,却以蒙上醉意,“我今儿醒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傻子!”方乐英笑了笑,弯腰拿起桌子上的柳枝沾了点眉膏,为她描眉,“我家梦儿,这般好看!值得最好的东西,切莫轻贱了自己”
画好眉后,方乐英将梦姑拉出院子,抱她上马后,自己也翻身上马!
半个小时后,方乐英带着梦姑来到了一片梨花林前。
“梦儿还记得这里吗?”方乐英俯首附耳对她说着。
暖热的气息打在耳畔,惹得梦姑的心里痒痒的,她看着前方的梨花林带着一脸神往:“这是我们初见的地方,那时你看着可愣了……”
思绪翩飞,时光回溯!
那天,梦姑心血来潮想着去城外的观音庙里上上香,嬷嬷允了。
她唤来胭脂与她同行,去的路上胭脂看着满山绿树,有些嫉妒的说着:“梦姑,嬷嬷待你是真的好!我求了多次,嬷嬷都没能允,你提了一句嬷嬷便允了。而且嬷嬷还许你读书,天知道我有多想看看那些书册,可是每每提及书,总会被嬷嬷教训,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听的我耳朵都生茧子了!”
胭脂说着往前跑了两步扭头,看向她:“梦姑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瞧着你,觉得你像什么?”
“像什么?”梦姑看她的方向冲向阳光,十分刺眼,她一边伸手遮下阳光一边冲她问这着。
也正是因为这样?梦姑错过了胭脂那个嫉妒到面部狰狞的表情。
胭脂阴阳怪气的说道:“像是大家闺秀,出门踏青。我若不是知道你的底细,定要觉得你是哪家小姐出来玩了。”
“说什么傻话!你我并无什么不同的地方,我要是大家闺秀,那你就是侯府小姐。我可听说近来京城的皇亲贵胄都喜欢你这种欢脱的,敢爱敢恨的性子呢!”梦姑笑着,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拿出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那翡翠上面拴着长长的红绳下面坠着鲜艳的流苏。
梦姑将它递与胭脂后,才继续说着:“我们这么好的姐妹,若是富贵可不要忘记我啊!这是我前日一个恩客赠的,我一见它就觉得与你相配,便藏起来。今日唤你出来也正是想把它送与你,来让我为你系上。”
胭脂走近也觉得那翡翠好看的紧,有些吃味:“还是梦姑有福。”
在她走近后,梦姑蹲下身子给她系上。
那翡翠坠在胭脂桃红色的衣裙上,为她平添了一丝贵气。
胭脂长相在普通人中算是好看的,颧骨有些高,眼见距稍稍有些近,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妩媚有余,而贵气不足。
头上带着的是一支木的镶红玛瑙的步摇,整个人显得十分张扬,此刻翡翠压脚挂在她的身上坠在她的小腿处,流苏随风飘扬。
但细细看来仍是有些违和的,胭脂的长相是适合红色的适合张扬的,那个翡翠没有为她添光反到扰了她周身的媚态。
??????梦姑有些后悔但是也不知道怎开口,去将那翡翠压脚摘下,只得吐了吐舌头掩饰过去的说道“我的眼光,果然没错。这个挂饰配你。”梦姑一边说着一边拽着胭脂的手往观音庙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驾马来到梦姑和胭脂的面前,翻身下马。
就是在这里梦姑遇见了方乐英,初见的时候一个是巧笑倩兮邻家女,一个是锦衣策马少年郎。
????只是不是所有的一眼都可以万年,正是这一眼将梦姑的后半辈子都赔了进去。
“姑娘,可是要去观音庙?”方乐英看着胭脂手上的檀香冲梦姑说着。梦姑对待外人的时候很少说话,此刻也是不准备回答的。
胭脂十分了解她,于是替她回答道:“是!”方乐英听到了,但是并没有理她,胭脂见他周身衣物配饰皆非凡品,花楼女子的风尘气促使着她往人身上贴。
“公子,是要往哪儿去。”
“奴见公子策马,是要往观音庙后面的马场去吗?”
“若是可以能否捎我和姐姐一程。”
“公子~,你怎的不理奴。”
“奴那般不讨喜吗?”
“公子你且看看奴呀!”
胭脂妙语连环若是配上漫天花瓣,定要扰的许多公子少年不得安睡,日思夜想难以忘怀。胭脂对自己十分满意,她看着方乐英如玉的侧脸,心里止不住的想,这般温软如玉的少年,就该是喜欢她的。
“姑娘,可否安静些。”他冲着胭脂说罢,便带着满目笑意回头对梦姑说;“姑娘,敢问姑娘芳名?可是去观音庙上香的,在下顺路,可以捎你一程。”
“不必了,奴一行是两人,公子一人一马捎上谁都不好。”梦姑愠怒,但又不好直言只得婉言拒绝。
胭脂在这时插了一句;“公子,奴名胭脂。公子可以捎上我吗?”
方乐英的脸色在她说道奴的时候,就有了轻微的变化,只有娼妓仆人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才自称奴。因他见梦姑周身气度不凡,所以又觉得可能有些隐情在里面,并没有显露太多自己的不满。
胭脂是个惯会看脸色的,见方乐英脸色轻微的变化,霎时间就明白是哪个称呼的问题。
“公子,怎么了?”胭脂问了方乐英一句,然后走到梦姑身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小姐,你说这位公子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梦姑觉着奇怪刚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胭脂一个眼神制止,嘴巴开合没说出一句话来。
方乐英听见那句小姐这下脸色才好看些,他看着胭脂和梦姑心想,可能是哪家的小姐出行用的奴的身份罢了,若是这样这家小姐定然是一个不拘泥于小事的人。
他这般想着当下也不拘泥于礼数了,上前牵着梦姑的手,拥她上马。
梦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梦姑年方十五,虽在花楼,却是个卖艺不卖身长这么大还没有和男人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说来也怪,花楼的女子本身都对那清白二字看的轻若鸿毛,偏巧这梦姑是一个好读书的,没学来诗人的洒脱淡然,倒将那读书人的酸腐气学了五六成。
平日里待人,也是个寡言拘束的,只是在私下里见闺中密友的时候多些俏皮。
“姑娘,可有婚配?”方乐英似是漫不经心的问着。
梦姑的眉毛拧了起来,挣扎了两下;“公子,您还没说名字。我们刚见面,你就掳我上马,问我名姓,婚配。不觉唐突吗?古语云;男女授受不起!公子此番行径,真是有辱斯文。”梦姑说到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一张俏脸板着活像一个老学究。
“倒也是。本公子名字叫做方乐英,姑娘可以唤我方郎。不小心唐突了佳人,我在这里道歉了!乐英本是要到马场去的,但是路经姑娘身边的时候,瞧着姑娘美貌惊为天人,情不自禁就做出了一些唐突的事。”方乐英这番话说的确实温文尔雅,搂着梦姑的手也变得松泛了些。胭脂在后面看着他二人的背影,眼睛泛红嫉妒的发狂。
梦姑这下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方乐英的眸光也变得和善了些。
“姑娘还不准备将自己的芳名告知在下?”方乐英见气氛缓和,便也开起了玩笑,“姑娘长得这般好看,许是吃天上蟠桃长大的吧!”
梦姑皱眉,低声回到:“这人生在世,怎能不吃五谷呢!”
方乐英挑眉,将脸别过一旁看着四周景色,一双眼睛阴沉要低出水来,暗骂了一句“蠢货!”
他心想:“这姑娘长得着实好看,但是这行事,言语未免有些古板!一点也比不上做个在花楼点的姑娘有趣!也罢,这姑娘是个好人家的,终究是与那些个美色换钱的丫头放荡。我就冲着这副皮相,多忍让些!陪她玩玩这过家家的游戏。”
方乐英那话梦姑听得并不真切,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这马上的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梦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许是觉得此行本就不合礼法,怕再说出名字怕进一步铸成大错,还不忍心欺骗,故而说话带都上了颤声:“梦······姑!”
“没姓?”方乐英挑眉,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是这个丫头为了隐藏身份所为。他驾着马往一旁走去:“我知道这片有个地方景色极美,梦姑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梦姑此刻也也不再端着那副刻板像,想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若破罐子破摔,反倒开起了玩笑。
“方公子,这是允许我拒绝的样子吗?”说完梦姑还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她的话居然罕见的俏皮了起来:“可怜奴刚出狼窝又如虎口。公子可要待奴好些,给奴一个善了啊!”
“梦姑,不也是会说俏皮话吗?刚一见的时候还觉得梦姑是个寡言刻板的人呢!”他说着低头看了看梦姑的侧脸,此刻她脸上带笑眼睛眯着像一只白猫。
方乐英对梦姑的兴趣更大了些,脸上也挂上了些许笑意。
前方有一片梨花林,那就是方乐英要带梦姑去的地方。
????方乐英下马,托着梦姑下马后,伸手往梨花林一指,颇有些孩子气的说着:“好看吗?梦姑!”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稚嫩。
“这是我之前偷跑出来玩的时候,迷路看见的。
当时就觉得这片景色如仙境一般,今天见到梦姑我才知道,原来这片景色入我的眼是为了等我带姑娘过来。”他说着牵引着梦姑走到一棵梨树下,他让梦姑站在那里继续说道:“这颗梨树是这里最美的了,我觉得配你刚刚好。
你站在这里像是仙子。你别动让我仔细瞧瞧,之后画一幅像给你。”他说着往后走了几步。
????那梨花果然配她,她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衬得她的脸如美玉一般,若是有阵风轻轻的将那梨花摘下散落在梦姑身边的话,那她便真真是仙子临世了。
天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一阵风撩落了一树梨花,有点泛黄的梨花随着树的摆动飘落在梦姑身边打旋,梦姑笑着想去捉一只,却不小心让它从手中划过。
方乐英看呆了,他不是没见过美女,姿色比梦姑更美的也不是没有,眼前这一幕却如蜻蜓点水般的在方乐英的心上惊起了几处水波纹。这一幕,让方玉英心里的想法动摇了一下,他本来想着,女人如玩物,玩玩就过去了,此刻居然有了一点想把这姑娘娶回家的念头。
他咬咬牙将那想法从脑中驱散,低语:“不过是个玩物,爷若想要一招手便能唤来数个,当下不过美色惑心精。虫上脑罢了。”说完,便也不再管那一点娶妻的苗头,就着将才痴迷的神色抬眼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