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平遥将兰芝收入剑中便转身出门了,门外的高梓涩被李济青搀扶着勉强站起身,方乐英被白色的水汽包裹着悬浮于空中。
见蜀平遥出来,高梓涩和李济青同时开口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蜀平遥制止,蜀平遥伸手一招示意两人赶快离开,自己上前站到那团白雾前双手捏诀口中念咒,不一会儿两人就一同消失了。
见着那两人离开,高梓涩与李济青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而后便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微风将他们的话从远处送来带着点失意与落寞。
“少爷!别追了——今日种种便可看出那姓方的绝非良人,另寻他人吧!”
“梓涩——本少爷那能不知道啊!但是——情动不知何处,情灭又哪能由己定。”
“非得是那个混小子吗?你要是真的那么饥渴的话,你高哥哥我勉强陪陪你!”
“我的高大情圣呦,若是你的话,我觉得我可能会被你玩的骨头渣子都不剩——话说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怎么尽说一些胡话呢!”
“可能吧!咳咳咳——”
“明日我去方府替你道谢!”
“你怕不是想见你的小情郎吧!”
“闭嘴!小心老子撕了你的嘴!”
星移斗转,多少红线姻缘事都将赋予笑谈,再回首,只能唏嘘长叹情字何等误人。有的事情可能只消细细思量片刻便可将辜负抹去,可是世上又能有多少人有机会得到上天赠与的可能二字呢!也罢,人这一辈子又有谁能孑然一身全无情债呢!
方府
方恒正准备睡觉,刚脱下外衫就有两人兀的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惊的方恒险些昏了过去。
还是蜀平遥眼疾手快上前两步扶着方恒。
“蜀道长深夜来访——是为何事?”方恒缓了两口气后,用手拍拍蜀平遥承托住他的那只手,笑眯眯的说道。
蜀平遥扶他坐下,自己拉过椅子坐在一旁面色复杂也不开口。
方恒到了两杯水,苍老的脸上褶子都拥簇在一起,笑容不免也有些憨态:“若是无事就去寻英儿吧!我比不过你们,人老了精神头的差了许多呢!”说完,方恒不禁打了个哈欠,看着蜀平遥的眼神也染上了一丝雾气。
“喏!”蜀平遥说着一只手往后指指,他极尽全力让自己的话变得轻快不那么沉重,半开玩笑的说着,“方少爷在那边修仙呢!方伯伯,可还记得我那日和你说的事情?”
方恒望向蜀平遥手指的那团雾气,那东西他一开始就想问了,但是想着修仙之人本就神异身边有一两样比较神奇的东西也不奇怪,便也未曾开口询问一二。此刻听到他的话,知晓这团雾气裹挟的竟是方乐英,忧虑霎时间便使得他的眉眼间蒙上了灰色。
“蜀道长,我儿不会有事吧!”方恒问着,关切之下说话的声音不免都大了些。
蜀平遥有些疲乏的揉了揉眉眼,轻笑着说道;“无妨!等这有当康血所幻化而成的雾气为方公子洗精伐髓后,方公子就可以求仙问道了。平遥再次提前恭祝方伯伯了,这方家若是多个修仙的,兴许这安阳方家的名声就要名动京师,代代兴旺了。”
方恒苦笑摆手,一脸忧色的看向那团雾气;“蜀道长,求仙问道这事我家祖上从未有过,今儿英儿行此道,说实话,老头子这心一直悬着放不下啊!英儿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这条路上的苦难老头子我也没有经历过,也没有办法去帮他挡灾除恶。我就算抛了这把老骨头换得他不遭受雷劫侵袭,他以后有别的灾厄可怎么办啊!”说道这里,方恒已是老泪纵横。
“方伯伯,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这般说法是已决定要用自己的命换他不经雷劫了吗?”蜀平遥一手掩于袖下攥的紧紧的,但是脸上却是一副寡淡平静的样子。一双眼睛盯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杯中漂浮于水上的茶叶思绪翻回到了那一天。
——
“自然是有副作用的!虽然当康血肉能让他在很短的时间里成为仙人,但是他没有根底,若是遇上雷劫必定小命不保。
求仙问道本就逆天而行。
天道常阻,人道自伤,鬼道常污,实属不易。
还是要看方公子的选择。
他若是只图一时爽快,那么这便够了。
若是他想要追求长久,我还是建议他好好修行。”
“若是英儿执意走捷径呢!有什么方法可以化解吗?”方恒抬头正好撞上,蜀平遥意味深长的眼神,方恒愣了。
蜀平遥眼中的意味深长褪去,嘴唇开合,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方恒心中急切,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蜀平遥跟前,长长拜倒恳求道:“请蜀道长解惑。”
“哎!”方乐英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至亲骨血,配合服下可避天劫。如用此法,至亲灵魂永世不得超生,还需百年受一次雷劈之刑”
——
“蜀道长——”方恒的声音由远及近将蜀平遥自回忆中中唤醒,蜀平遥抬头看他满眼的不忍心;“方伯伯您还是细细思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不必了!我早都想好了,既然求仙问道是英儿所期望的!那么——我舍了这把老骨头又何妨!唯一担心的就是我走后英儿可以托付给谁,道长!您能答应我这个老头子最后一个请求吗?”方恒将脸上泪水擦掉,起身跪在地上低伏着身子恳求道;“我身故后,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有些顽劣的英儿,不知——道长可否帮我照料一二。”
“方伯伯!”蜀平遥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您何必——”
他话还未说完方父就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
蜀平遥见此,一时没收住手硬生生将杯子捏碎额头青筋儿一根根的绽起,而后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好!我答应您便是!”
“若是您这样决定了,我便选个吉日下手让您走的舒服点!”说完,蜀平遥起身准备离开。
“道长留步!”方恒喊。
“何事!”蜀平遥不解。
“英儿何时可醒?”方恒抬头看着那团白色的雾气目光中的温度滚烫,蜀平遥站在一旁都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
随后,蜀平遥回头望了一眼,思量片刻说道;“明日午时!”
“那请道长在明日午时之前将事情办妥,我不想——我不想英儿背负上弑父之名。求道长应允!”方恒说完再次垂下脑袋,稀稀拉拉的发丝有一搭没有的晃着,零星的银发险些晃了蜀平遥的眼睛。
蜀平遥闭上眼,声音闷闷的;“方伯伯,你为何做到如此地步啊!”
“他是我儿!”方恒的回答简短却坚决。
蜀平遥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都没有崩溃,不知怎么了听了这句就如同被猫被踩了尾巴一般,他面目狰狞嘶吼的;“你知不知的你的这个决定,会让你遭遇什么?就因为他是你儿?方伯伯!”
“乖孩子,”方恒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将比自己高近两个头的蜀平遥揽进怀里,温声道;“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在乎!他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去为他遮风挡雨。你不必为我担心了!帮帮伯伯,好吗?”
“我——方伯伯,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你会有多痛苦。天雷劈魂魄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蜀平遥反手揽住方恒,他此刻才发现这个一心为儿子遮风挡雨的老人瘦的可怜。
方恒温声宽慰他;“没关系的孩子!帮帮我吧!说来也古怪,我知你比我大了不知道多少岁,可你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我总想将你当做晚辈照拂一二。”,他苦笑一声,“若是英儿没被我宠坏的话,也应该是你这副懂礼知进退的模样吧!到底是——是我误了他啊!”
说到这儿,方恒的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似了,拽着蜀平遥回到桌子旁边坐下说起了方乐英小时候的事。
他用枯瘦的手比划着,一边比划一边说着;“英儿,这么大的时候可是伶俐得很。见着我说话那叫一个甜,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是第一个想到我。有一天他在学堂背下三字经了叫先生夸奖了,一下课飞似的跑回家同我分享。
小脸笑的和花一样,我那会儿混成天忙铺子的事。他说的眉飞色舞的我只是随便应,之后听见没声了。
抬头一看,发现英儿的脸都垮了!我当时都想给自己两耳光,铺子能有儿子重要吗?那时铺子上的事情多得很,我想着等这阵子忙完就好好补偿补偿英儿。
没成想那混小子就开始天天给我惹麻烦犯错——”
蜀平遥用灵力凝出了一个酒杯,又将腰间挂着的酒壶扯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抿了一口,此刻他的思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他看着眼前说自己儿子幼时趣事说的眉飞色舞的老人,心里一酸。
“他那能瞒得过我——犯错就是想我去陪陪他而已——”方恒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却被蜀平遥无情的打断了;“方伯伯,您可真是狡猾啊!”
方恒挠了挠脑袋说话都带上三分愧色;“被识破了呀!”
“我刚才心绪不稳,现在平静下来了那还不懂呢!我都答应您了会留下来照看方公子,你还做这种假把式干什么啊!”蜀平遥有些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方恒苦笑两声;“你不懂啊!到底还是放不下心呐!”
“我真是——唉!您何至于如此介怀呢!方公子有他自己路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