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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教训和袁鼎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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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启家平日与人结怨太多,大家心里有气,一个个都不肯走,在医馆四周席地而坐,声称要万菱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才行。万老夫人和万菱也不敢离开,只能守在医馆等王婶醒过来,她们走不得,但百里霁海却想让万菱赶紧走。

小鱼平日里并不避讳同他说各堂口之间的恩怨,百里霁海心里清楚,官府与不服管教的伏虎堂、威武堂也是积怨颇深,更别说孙县令一家过去没少受启家的欺负。

上官泠婼如今的态度,固然有为孤儿寡母鸣不平的气愤,往更深处想,正如小鱼说的,官府迟早会亲自下场打压启家和兆家。

恐怕,就在今天了。

百里霁海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县衙差役充其量不过百人,就算信义堂和持正堂袖手旁观,县衙要对付启兆两家也必败无疑的,到时候启家再弄出个抗法拒捕的罪名,万菱被滞留医馆走不得,那所有的烂摊子都要他的小鱼来收拾。

凭什么,想得美,百里霁海不愿她蹚浑水,给这些混蛋擦屁股!他的小鱼又不是块砖,哪儿需要往哪搬,来医馆友情站桩还可以,其他的免谈,舵主不还在么。

百里霁海打定主意要让万菱出去,悄悄凑到她身边,递了张纸条,上写:‘万姐,你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回去把小鱼找来,你好赶回分舵。’

万菱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用气声说:“不,我来守医馆,你同小鱼说,启兆两家,还有衙门的事,全凭她一人做主,不用来请示我了。”

什么!

百里霁海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无名火腾地冲上心口,他的意思是让小鱼守着王婶,换万菱去处理伏虎堂和威武堂。

自己种的苦果当然自己吃,凭什么万菱在这里坐享其成,让他的小鱼去冲锋陷阵,启家和兆家是善茬不成?百里霁海瘪瘪嘴面色微黑。

他唰唰写道:‘她就一个代堂主,怎么一出事就推她出去。’

万菱看他写完,知道他有气,嘴巴动了动,终是把晓之以理的话咽回肚子里,她也知自己不厚道,但县令夫人的态度,又让万菱不敢妄动,孙县令对漕帮另眼相待,也只限唐小鱼一人而已,并不包括万家和万菱;现在议事堂正厅里还关着启文松几人,再过不久启家和兆家就会来要人,漕帮没有人镇着,当街一场恶战必不可少。

其实,她就算去了也未必合适,让唐小鱼代行帮规更稳妥,起码信义堂、持正堂和官府心里都舒服。

“妹夫,县衙的人我不熟,现在衙差上漕帮要人,县令夫人又坐镇医馆,我是顾头不顾腚。”万菱知道这个妹夫比谁都紧张她那个义妹,小鱼受半点委屈他都记恨许久,闹脾气太正常了,自己也只能厚着脸皮劝:“妹夫,拜托了。”

‘你当初护着伏虎堂可想到有今天。’百里霁海飞快写了两句话:‘现在要小鱼卖人情倒是爽利。’

“是我不对,妹夫,等事情过了,我们在扯皮行么。”

万菱起身,朝百里霁海抱拳:“劳烦了。”

百里霁海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回她一礼,转身进了后院,他气鼓鼓的从后门绕道,上了万家的马车,本想直接回万家找小鱼的,又想起上官泠婼讽刺自己只会躲在她人羽翼下的话,到底咽不下这口气,百里霁海心思一转,迅速掀开帘子给车夫递了张去启家的纸条。

万家,常青苑。

一个掌柜打扮的女子行色匆匆,领着她的丫鬟也脚步飞快,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菱花门,正要往苑内去,就被把守的护院给拦了下来。

孔武的护院把两个毛毛躁躁的女子驱出两步远,问:“来作甚!可有舵主信物。”

丫鬟被吓得一缩,摇了摇头,看向女掌柜,女掌柜急忙道:“这位兄弟,堂主是否在里面,劳烦通传一声,就说启家和袁堂主还有廖二当家在议事堂打起来了。”

“怎么打起来的?”唐小鱼从屋子里出来,就听到门口有人说启家的事,她示意护院将门锁好,才走到苑门处,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易的亲姐——秀坊的掌柜易兰,也是自己将要提拔的信义堂二当家。

“堂主。”易兰作揖。

唐小鱼点点头示意她进来说,护院放行,易兰走了进去,身旁的丫鬟方要告退,忽然被唐小鱼叫住,她问:“小姑爷吃药了么?”

丫鬟回道:“堂主,小姑爷用过早饭,就带着小易出门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没回来,我知道了。”有伤在身,还往外跑,唐小鱼有些不高兴,挥手遣走丫鬟,同易兰走到花棚下,她看着这位新二当家,不免想起被锁在屋内的石鸢儿,希望这次没有选错人,不要让她失望才好,她问易兰:“怎么回事儿。”

“堂主,启家把卖豆腐的王婶逼得投河了,还带着两个小的。”易兰把要紧的部分都给唐小鱼说清楚,她说话又快又清晰,一下就讲完了:“现在启家和兆家带着九百多人,堵在议事堂门外。”

“舵主怎么没差个人与我说一声。”唐小鱼在苑里半日,都没有人来通报,万菱守在医馆,那么议事堂就要有个人主持大局才对。

易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袁堂主不放心,才差我来的。”

唐小鱼思忖片刻,先不管此事,她之前有警告过启文松,今天万菱再去说一次,伏虎堂应当收敛一些才对,怎么还会逼得王婶投河,是什么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一样催债:“易兰,启家漕运那条路子,没出什么事儿吧,最近启家什么地方要花大钱的?”

“没出事儿,不过,堂主,我听启家老太太身边的人说,启二爷找到条财路,搭上一个叫王骞的人,在禹南县种了满山的蜜柚,说是贡品,一本万利的。”

“难怪,贡品啊。”是又想开盐场,又想赚贡品的钱,前期投入都捉襟见肘,还想两头通吃,启家不怕步子迈太大了劈叉,到时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这不是自己要操心的事,唐小鱼决定要去议事堂看看,她领着易兰往外走,不忘吩咐常青苑的护院伍长:“告诉大姑爷,他就别去凑热闹了,守紧万家。”

“是,堂主。”护院伍长领命。

启家这次来势汹汹,声势浩大,唐小鱼人未到就已经听见粗暴的嘶喊声,一路上百姓草木皆兵,她路过的七八户人家全都闭门不出,平日里在街上玩耍的孩童都给抱了回去,只有一些胆大的好事者,还在茶楼酒馆二层探头探脑,果然凑热闹是人的本性。

唐小鱼略略绕过街面,随后转上正街,此时,议事堂门前被堵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两方人几乎是贴脸互怼,剑拔弩张的喊声震彻云霄。

形势不妙,唐小鱼作势要冲人群走去,易兰当机立断挡在她跟前:“堂主,袁堂主说我们人比启兆两家都多,请您先到后门去。”

人多?不可能,唐小鱼心一沉,脸色骤然严厉。

“哪来的人?”她的人马多在盐场,水田镇只留三分之一,持正堂亦是如此啊,留守的人不过五六百,多为老病,唐小鱼把易兰拽回巷子里,细问道:“说清楚,哪里来的人?”

易兰不以为意的说:“就是年前从边城跋山涉水来的那一千多口人,堂主你不记得了?”

“记得,不是只留了一百多户在盐场山脚下么,怎么变出一千多口人的。”

“前面走得那些,后来又跑回来了,今天正好进城担货上山,袁堂主就把人都拉过来了。”

原来如此,唐小鱼以为廖史飞和袁鼎邦把盐场的人拉下来助阵,那不是什么老底都给漏光了么,既然不是,那就把事情交给他们二人处理罢,袁鼎邦自有分寸。

“走后门。”唐小鱼松口气后,愉快的决定绕道,心想:怎么袁鼎邦这样的神队友不多几个呢。

二人转入后巷,她在入口观察良久,没发现启家的人,只有持正堂的兄弟守着后门,唐小鱼一见前方安全立刻现身,守门的弟兄见是她来,立即把挡路的三排拒马搬开。用拒马拦路,只有打过仗的人会如此布置,袁鼎邦和袁鼎义两兄弟都是行伍出身,战事休停后流落到水田镇,不愿落草为寇,所以进了漕帮,可惜万菱不重用二人,让唐小鱼得了个大便宜。

听到通报,后门嘎吱打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他毕恭毕敬冲唐小鱼作揖:“堂主。”

“医馆那边有消息没有。”唐小鱼问袁鼎义。

袁鼎义抬起头,面色严肃:“去探消息的兄弟回话,王婶醒片刻,又昏了过去,大夫说要用五百年的老山参吊命,让舵主去找来。”

“找到了?”

袁鼎义摇摇头,唐小鱼一听年份心里就明白了,人参吊命是上官泠婼的意思,水田镇根本没有五百年以上的老山参,万家有的是一两百年的,上官泠婼是借大夫之口来教训万菱,看来王婶应该无事,那么万菱惹出来的事儿,她自己想法子办好,谁也帮不了她。如果自己一直什么都替万菱办好,想好,反而会让对方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升米恩斗米仇,日后稍有怠慢,就出问题了。

“袁鼎义,去东厅,把那份货单抄一份过来。”她吩咐道,心想:自己要做的只有愉快的打脸一件事而已。

他面露诧异,低声询问:“为何现在就用?不值得啊。”

“不是天保九年那份,是天宝三年那份。”唐小鱼愣了愣,她今天烦心事挺多,一时没说清楚,袁鼎义听后展颜一笑,立刻照办。

“堂主,现在就去正厅?”易兰问。

唐小鱼摇摇头,天色还早,大结局来得太匆忙,就没有什么惊喜可言了,万菱骨子里还是商贾江湖做派,就算得封乡君,没改掉拎不清的坏毛病,日后她也未必能保得住这份荣光。

让她受点儿挫磨也好,才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在忠义亭准备茶点,我与袁三当家有话要说。”

“是。”

她正好向袁鼎义求证一些事情,唐小鱼能推测出梁王的动机和行事轨迹,但是具体到事件,是没办法臆测出来的,那就太不严谨了,袁鼎义的身世,刚好可以佐证一些问题。

到了忠义亭,唐小鱼倚着栏杆低头看着水里的一群鲤鱼,疑惑的问正在煮茶的易兰:“这红鲤谁放进去的?”有水的地方都容易滋生蚊虫,所以才要养鱼,但她只养中看中用还能吃的,红鲤是不会被选中的,却忽然出现在这里。

拿着货单走来的袁鼎义替易兰回答,他笑道:“堂主,这是我哥哥找来的,说红鲤谐音红利,喜气。”

“袁鼎邦?他不是不语怪力乱神么。”唐小鱼回过身,拍掉掌心的饼屑,比起忽然出现的红鲤,把它们放进来的人更奇怪罢:“你哥吃错药了?”

“大概吧。”袁鼎义打了个哈哈,他在易兰对面坐下,易兰给他沏了一杯茶。

唐小鱼也坐了下来,秋风飒飒,抚过园中的丹桂,飘香阵阵,圆桌上摆着应景的丹桂米糕,正是她喜欢吃的点心,廖史飞那个大老粗是记不住的,要问议事堂还有谁粗中有细的记得她的喜好,那只有袁鼎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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