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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打脸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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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义堂独占东厅,连带着左右十间厢房,前面的天井,后面的花园,自成院落,东厅是议事堂仅次于正厅最精细的地方。

盐矿盈利后,她借扩建议事堂的由头重修东厅,厅中每件摆设大到坐屏小到锡器,无一个不是费时费工。好比这落地的白地嵌大理石云舒浪卷绣屏,唐小鱼从京城请来三十多位绣娘,用了半年才绣出她笔下描绘的波峰浪谷,期间就因为靛蓝丝线色差,返工多达七次。

一个东厅如此大张旗鼓,挥金如土,连万菱都颇有微词,可劝过无用后,也只能听之任之,唐小鱼可算得上做了水田镇百年来绝无第二人做过的事儿了。

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要压伏虎堂一头,她有钱,她乐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因为过份龟毛毫不意外的登上南晋各大绣坊的黑名单。

唐小鱼挑剔并非攀比心作祟,其实这幅云舒浪卷图,是某天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因为记得整幅画的细节,所以她要还原所有细节,这是她的记忆,费些功夫又如何,又不是废不起。

唐小鱼偏执,控制欲强,睚眦必报,做人做事都是如此,她容不得任何隐瞒,损其利益的隐瞒等同背叛,石鸢儿这次踩了高压线。

“堂主,石二当家来了。”小易领着一个面容有损的女人进门,唐小鱼懒懒的瞥了来人一眼,意味不明地浅笑起来。

“石鸢儿,见过堂主。”

来人朝她作了一揖,唐小鱼微微点点头,眼前这幅绣屏同来人也颇有渊源,那年只因自己一句吩咐,石鸢儿领着染坊的染工没日没夜的调色,只求她满意,旁人都想着放弃,连万菱也出面相劝,唯独石鸢儿咬牙坚持。

石鸢儿是她救的第一个人,如此回报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当初有多感动,今日就有多愤怒。

“小易,你先出去。”

“是。”小易领命。

待厅门阖上,唐小鱼才向石鸢儿发难:“石鸢儿,那年我让你去染作坊当管事时说的话,可还记得。”

堂主忽然旧事重提,石鸢儿骇然抬眼,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石鸢儿脸色泛白像一张白纸,怎么会不记得,她走投无路是堂主收留了他们,自己有今日安逸都是堂主所赐,堂主说的每句话石鸢儿都铭记在心。

“堂主说过,绝不容许属下欺瞒。”染作坊上一任管事贪墨了采买的钱,被堂主赶了出去,石鸢儿走马上任那天,堂主把她叫到东厅说了一番话。

‘无利不起早是人之常情,管事从中抽利也无可厚非;可吃多少,怎么吃,各凭手段,本堂主不多干涉;你只需要记得两点,我要你办的事情一定要尽心,第二绝不可以欺上!’

石鸢儿以为堂主安排自己人到染作坊,是去肃清贪墨的乱象。可一番话又让石鸢儿不知所措,后来得袁堂主提点,石鸢儿才懂了堂主话里的意思。

漕帮商行走两套账,台帐是管事上报的数目,底账是实数;实价多少,各家要吃几分利,只需在底账上如实上报,抽利不过分,堂主都不会管,她要的只是心如明镜。

跟着堂主办事,要懂分寸,进退有度,拿捏好这点,堂主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这也是信义堂和持正堂的兄弟铁了心跟堂主的原因,在堂主眼中钱财身是外物,唯独不能欺瞒。

欺瞒者,轻则永不录用,重则帮规打死。

石鸢儿本想能瞒一日是一日,但明剑来了,她已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唐小鱼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转身坐到身畔的四出官帽椅上,捏起裙摆,翘着二郎腿,问:“石鸢儿,我待你不薄,你有什么话同我说。”

“堂主,石鸢儿本是云谲楼的花奴。”石鸢儿抬起头,漂亮的杏目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眼眶微红,她结结实实地给唐小鱼叩了三个响头:“我与姐姐景儿,自幼养在云谲楼,后被老楼主选中成了花奴。”

“云谲楼!”唐小鱼目光一凌,暗暗握紧拳头,她把什么人放身边了!

太大意了,不,并非一句大意疏忽就能遮掩过去的,石鸢儿身份有诈,一直有迹可循,是自己没放在心上;这对小鸳鸯初见小白便吓得不轻,唐小鱼问起,石鸢儿只说是自己容貌丑陋,被外男撞见才惊慌失措;她那时没多想,只当石鸢儿自卑。

可曾想石鸢儿一开始就满她,把云谲楼花奴的身份藏得如此深,连老张和苏芬婶都被她糊弄过去,是自己的错,让云谲楼的人混了进来!

“继续说!”这样身份的人放进盐井,真是脑子被驴蹄踢了,她怎会被表象所欺骗,石鸢儿和明剑有没有里应外合?!!

自负的人最不能接受棋差一着,唐小鱼自诩掌控整个水田镇,现在石鸢儿坦白身份,无疑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觉得脸疼的人,侧身往扶手上一倚,自嘲起来——真的是百密一疏,丢人现眼了。

女子神色复杂难辨的斜靠在扶手上,她目视前方,眼眉波澜不兴透着几分随意,食指曲起抵着拇指摩挲,绷紧的筋络在手背的皮肤下隆起,这是唐小鱼发怒的前兆,石鸢儿心头一跳,慌忙压低了身子,鼻尖碰上冰冷的地面。

“堂主,我并非有意隐瞒,我姐姐刺杀郡主不成被梁王沉井,鸢儿是罪妇,隐姓埋名一是为了活命,二是不想连累旁人。”

“鸢儿不求堂主原谅,只求堂主听我一言。”

“郡主?”唐小鱼惨遭打脸,如今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揣摩剧情大纲,她肯定大纲里没提到这号人物,知道郡主存在,还是孙县令吃酒时谈起的朝廷逸闻。

南晋皇族中有郡主封号的只有一人——梁王的嫡女,这位郡主善权,比嫡亲公主更得圣眷,云谲楼巴结都来不及罢,为什么要刺杀郡主。

石鸢儿被通缉的数年中,朝廷也不曾派兵剿过云谲楼,反而还数次褒奖百里鄂,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城会玩?

石鸢儿说:“是梁王的女儿——安平郡主,百里鄂是安平郡主的入幕之宾。”

“入幕之宾!?”石鸢儿的话在唐小鱼心里炸起波澜,她没想到是这层关系,有些出乎意料,百里鄂不是有老婆么:“他们是谁招惹的谁,什么时候的事。”。

“十五年前,我姐姐被老楼主派去照顾夫人,那时夫人已在弥留之际,琼花宴上郡主对求医不得的楼主一见倾心,可惜夫人没等到太医就已经咽气了,后来姐姐和我就被送到了梁王府,一呆就是数年。”

一见倾心,以小白的模样,百里鄂确实有让人惦记的资本,可郡主身边不乏姿容出众之辈,要引得她的注意,恐怕耍了手段罢。

难怪百里鄂十几年来一直竖着贞节牌坊招摇过市,常言道想要俏一身孝,看来他深谙此道,唐小鱼不得不承认百里鄂是个情场老手。

他对权势有多钟情,就对妻子有多无情。

琼花宴上利用病重的妻子,坐实了自己鳏夫的身份,还让世人记住他的情深不悔,确实好手段,也确实够恶心。

“石鸢儿,我问你,那位夫人是真的病逝还是被人下毒。”石鸢儿如今二十有七,琼花宴时她已是明是非的年纪。

琼花宴上一见倾心?!

唐小鱼一个字都不信,百里鄂和郡主暗通款曲已久,恐怕从他说自己妻子产子血崩就开始了,或许更早。

石鸢儿缓缓抬起惨白的脸,人未开口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心,唐小鱼了然的‘哼’了一声,看来真被她说中。

“好了,让我猜猜,是你姐姐给夫人喂了毒药,至于在琼花宴时毒死夫人的命令是郡主下的,还是百里鄂为讨佳人欢心杀妻都不重要,结果都是一样的,让我想不通的是,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百里鄂为何没有杀人灭口。”唐小鱼好整以暇看着人,眼神里的和煦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姐姐,她委身给了老王爷做妾。”石鸢儿颤着薄唇,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说哭就哭:“给夫人送药那天,我姐姐本想带我逃走,可是百里鄂把我送去了王府,姐姐为救我,只得委身老王爷。”

“我姐姐只比我大六岁,梁王他年过半百!”姐姐哭了么,害怕么,石鸢儿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梦到姐姐含羞忍辱的情形,她尖叫着阻止,疯狂的冲上去,哪怕面对侍卫的尖刀也毫不退却。

每每泪流满面醒来,石鸢儿才发现,那个有勇气保护姐姐,不息以命相搏的妹妹活在梦里。

而梦外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石鸢儿并无大志,以她的能耐也不可能为姐姐报仇,自己只想和向帆安稳度日,她不能离开漕帮,云谲楼和郡主不会放过他们的,堂主对女子多心软,也从不为难女人,石鸢儿想赌一把。

“后来郡主把我许给一个老太监,我央求姐姐,说我喜欢向帆,如果不能和向帆成亲,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姐姐让我走,说自己会同王爷求情,我与向帆私奔,姐姐她却刺杀了郡主。”

石鸢儿仿若陷入痛苦中,直起身看着唐小鱼喃喃自语,她泪眼婆娑,濒临崩溃;模样我见犹怜的,换个人恐怕就信了,奈何舞台下唯一的观众是位列文虎克。

女人看女人哭,比男人能看出更多细节,石鸢儿哭得梨花带雨,但她眼底不见任何对姐姐的愧疚,亲姐为她不惜一切,甚至为了成全妹妹去刺杀郡主,待亲姐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唐小鱼心凉如水,漠然坐着,心想:自己什么时候给人如此宽宏大量的错觉了?凭几滴眼泪,几句半真半假的话,就能让她心软,不计前嫌?

觉得她心软是吧,那就领教领教心硬是什么滋味。

“石鸢儿,当初梁王要的不是你姐姐,是你。”唐小鱼身子微微前倾,背光的面庞缓缓逼近石鸢儿,那双眼睛有着洞悉世间善恶的锐利,所有的伪装在这双眼睛里都无所遁形,她说道:“如果只把你当把柄,送去郡主府就可以了,可你去的是王府,因为梁王看中的是你。”

百里鄂连自己都能送上权贵的枕席,更何况一个花奴

“石鸢儿,是你姐姐把你换出来的,对么。”唐小鱼循循善诱,彻底揭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是。”石鸢儿说这个是字,仿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颓然瘫坐在地,像被熔化的蜡瘫作一堆,双目空洞痴痴笑笑。

这般反应是被说中了吧,唐小鱼居高临下冷睨着人,石鸢儿低着头,不敢回视:“你不傻,可你还是装傻扮痴同王向帆私会,最后甚至以死相逼,让你的姐姐继续割肉喂虎。”

“你受我恩惠,多少次有机会坦白,可你没有,因为是你姐姐亲手给小白母亲喂的毒,你怕我恨你,所以隐瞒;你可以不领我的情,却舍不得我给的安逸,直到明剑去了盐场你才不得不坦白;你姐姐与蛇蝎共枕,过着非人的日子,你呢,捂起耳朵自欺欺人,何等自私啊。”

“你负我,如同负她。”

唐小鱼言尽于此,不再看地上那个嚎啕大哭的女人,她没有细问,是不想再把人心的丑恶看尽,如同炼狱的王府生活,那个叫景儿的姑娘,用一身骨血成全了一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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