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布满油腻的小方桌紧挨在床边,老伯忙点燃了方桌上剩下的半根蜡烛,屋内这才像极了白天。我看见桌上放着一份熟食,仔细辨认一番过后才发现那是念湘阁的相忆深。之所以差点没认出来是因为,他们将那猪蹄上的肉全都削成了薄片肉,又将光秃秃的骨头劈开,露出里面的骨髓来方便吸食。旁边还放着一碗温水,上面飘着一点红油。原来这就是他们庆生的方式,一家人在一起吃同一份佳肴,病患因不能食用辛辣而过水之后再食。一份相忆深,两种口味,三人同食,这大概就是书中所言的患难与共吧。
借着烛光,乐康认出了我,彼时他手里的蜂蜜水也喂的差不多了,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下来,开心的看着我:“俊哥哥,是你呀,我认得你,就是你在念湘阁最先开口帮我们的。”
月夕有些不满:“你这小孩怎么乱给人起名啊,你叫大哥哥也行啊,为什么叫他俊哥哥呀?再说了,我也帮你了啊,你怎么光看见他,看不见我啊他旁边一活人还喘着气呢,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吗……”
“月夕……”我叫了她一声,她赶紧住了口。
乐康抱着碗委屈巴巴的看着月夕:“姐姐,我是觉得大哥哥生的俊俏,才叫他俊哥哥的,大姐姐……”
他话还没说完,月夕就凶巴巴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我长的丑喽?你个小屁孩这么小就知道以貌取人啊。”
“没有,没有……”乐康吓得连连摇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姐姐生的也极好看,只是你和俊哥哥不是一家人吗?难不成一家人还要分开谢吗?”
月夕的嘴角抽了抽,本以为她又要与乐康置气,可她却突然挤出一个笑容,笑得一脸和蔼,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姐姐逗你玩呢,小小年纪,就有一颗赤子之心,将来必成大器,嘿嘿嘿……”
乐康:“……”
老伯过来将乐康拉到了一边,有些窘迫地指了指床上的妇人,“公子,这是我老婆子,麻烦你纡尊降贵了。”
“言重了,人人生而平等,无尊贵之分。”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将一颗薄荷丸放入了老妇人的嘴中,“此药含着就好,不必咽下,可暂时缓解你的咳嗽之症。这位婶婶,劳您伸手让我号一号脉。”
老妇人如实照做,并对我说:“公子,你是个好人,若是诊出什么就直说,不必藏着掖着。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你说出来也好叫他们死心。”
“娘,大哥哥刚给你吃了一颗药你就不咳嗽了,大哥哥这般厉害,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白费了大哥哥的药丸。”
老妇人愧疚的看着我,“公子,我不是质疑你的医术,只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若不是割舍不下他们父子,我早就……早就……”老妇人扑簌簌的流下了眼泪,打湿了枕头。
老伯斥责她道:“你若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我也不会给你寻医问药,浪费时间了。可你…你明明还是有希望的呀……”
最后一句话老伯的语气一下子弱了很多下去,老妇哭的更厉害了,“你看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叫我如何相信。我不怕死,可我真的放心不下你们父子呀!若非如此,我早就去见阎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