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喋喋不休的讲个不停,我略窘迫的背过身去,“上来。”
月夕终于停了下来,却故意大声喊道,“大冰块,你刚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
“我真的没有听见,你再说一遍呗。”
“不说,没听见算了,我走了。”我向前走了两步,月夕赶紧跳了起来,猴子一样蹿到了我的后背上,只不过这次我接住了她。
我背着她往前走了没多远,月夕突然在我肩膀上一阵猛拍,“大冰块,大冰块,你快看,橘子,好多的橘子……”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有一颗橘树,上面结的橘子都特别大。不用多说,我就将月夕放了下来,飞身上去,摘了满满一布袋的橘子下来。
月夕两眼放光的伸手朝我要橘子,我却丢给她一方手帕,“把手擦擦再吃。”
月夕将手面朝着我举起来回反了两下,示意她手并不脏。
“我手这么干净,你要我擦什么啊?”
“不擦就不许吃。”
月夕很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一边擦一边哀怨,“什么毛病,非要我把手擦一下才让我吃东西,我手也没干什么啊,再说手哪里脏了嘛……”
见她极不情愿地擦完手之后,我才递给了她橘子。月夕一接过橘子就剥皮抽筋吃了起来。她剥的特别认真,吃的每一瓣橘子都没有一条白茎。
“白色的茎不要剥,祛火,一起吃下去,不然容易上火。”
“怕什么?反正你药那么多,这橘子就着白茎一起吃下去,多苦呀?”
“吃药岂不是更苦。”
“可我现在吃的很甜很开心呀!”
“随你。吃好了吗?吃好了就赶紧上路,还要下山呢。”
“嗯,我们走吧。”她话是这么说,可人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大冰块你看我做什么?不是说赶路吗?你快过来背我下山呀!”
“你……你都吃了东西,怎么还叫我背?起来自己走。”
月夕委屈巴巴的看着我,“大冰块我吃什么了?我不就吃了几个橘子吗?你不知道水果都是越吃越饿的吗?我顶多就是解渴了而已,哪来的力气走路啊?而且你每次走路都走的那样快,我追都追不上。”
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走到她身前蹲下,将后背留给了她。她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布袋拿在手里,双手圈住我的胳膊。一边吃一边嘟囔,“这橘子丑是丑了点,但是真的好甜。”
“它本就叫丑橘,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丑橘?嗯,确实挺丑,但还是抵不住它的甜。大冰块,来……你也尝一下嘛……尝一下嘛……甜不甜?”
“嗯……”
“对吧,我没骗你,就着白茎吃都这么甜,我觉得应该叫它甜橘才对。”
“白茎本来就不苦,只是你自己一直觉得它苦而已。”
“是吗?管他呢,够甜就行,来大冰块,再奖励你一瓣橘子。”
月夕就这样吃了一路橘子,时不时喂我一瓣,偶尔还将剥好的橘子皮复原放在我头上,以此为乐。到客栈的时候她手中的布袋早就空了,人也不知道何时趴在我背上睡着了。我来的还是白日里的那家念湘阁,伙计一眼就认出了我,忙笑脸迎上来,“公子又是您呀,我马上给您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
“两间。”
伙计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睡着的月夕,“两……两间?公子您……确定?”
“确定。带路吧。”
“哎,好。公子你确定就好。”我跟着小二上了楼将月夕安置好之后,就在她隔壁的房间住下。刚一把门关上,我就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我赶紧坐在床上打坐。临渊崖虽然能不被铃界所察觉,但在下落过程中会受无数极鞭抽打,深入骨髓。神魔几乎都不会采用此法来到凡间,一是因为它在我灵禅山上,结界难进。二则是它下落的过程中无异于剥皮抽筋,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月夕本就灵力低微,加上之前受了重伤,身上仅有的一点魔气与莲心珠相抵,使她的气息与凡人一致,所以不会受到任何攻击。可我虽用流光簪锁住自身法力,又用特制的衣物掩盖身上的灵力,可终归仙根仙骨,所有的极鞭全都打在我身上。所谓极鞭,你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可它却又实实在在的打在你身上,无处可躲,无法反击,只能任由其鞭笞。后又食了辛辣,本就气血瘀结于胸腔,这下子更是犹如烈火烧心。
半夜里,月夕惊恐的声音突然从隔壁传来:“大冰块,大冰块,你在哪,你快出来,大冰块,大冰块……”
彼时我正在打坐疗伤,禅定之时最忌分神,可她的声音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抽噎,竟再次引发了我心口的悸痛,并且比之前更加剧烈,我立马吐了一滩鲜血出来染红了地板。
“大冰块,大冰块,你在哪,大冰块,你理一下我呀,大冰块……”月夕还在到处找我,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胡乱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慌忙破门而出。
“月夕。”我唤了她一声。这时候的月夕正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头埋在两膝之间,肩膀剧烈的耸动着。她似乎反应有点慢,听见我喊她,缓缓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问我,“大冰块,真的是你吗?”
我一边朝她走过去,一边回她:“是我,我在这。”
她突然发了疯一般朝我跑了过来,冲过来的力道竟让我微微有些站不稳,要知道以她的修为根本动不了我。她双手死死圈住我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我的脖颈里,她在哭。泪水猝不及防地打在了我的肌肤上,我才知道原来眼泪并不是凉的而是灼热的。
夜半三更,月夕如此一闹,打扰了不少人的清梦。客栈里面的房间一所接一所的亮起了灯来,众多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从里面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的鬼哭狼嚎的,哭丧呢?”
“不知道爷睡眠浅吗?大晚上的嚎什么嚎?”
“……”
眼看着众人都朝着我们这边走来,我不想多生事端,便赶紧让月夕撒手。可月夕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放。
“快点撒开。”
“不放。谁知道一放手你又会跑哪去,不放不放,就是不放……”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月夕双手稍稍松开了些,但仍然没放手,“这样就勒不死你了。”
众人围聚了过来,开始对我指指点点起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开始在我耳边聒噪起来。
“我说怎么鬼哭狼嚎的,原来是这小白脸始乱终弃,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就是,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个风流的主。我说这位姑娘,你还是长点心吧,他这般貌美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薄情郎,莫要人财两空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我不想与这些凡人一般理论,因为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偏偏月夕这个时候竟然回了他们一句:“我乐意,要你们管。”
“……”
“嘿,小丫头片子,大爷我好心劝你,你倒还不识好歹了,活该被这小白脸抛弃。不过若没有你们这种人,妓院的生意也不会那么好。哈哈哈……”
我瞪着刚刚出言不逊的那名大汉,“你再说一遍?”
“哟,还急了?现在知道为她鸣不平了,早干嘛去了?你们这种小白脸最不是东西了,装什么好人?放眼望去,勾栏里面哪个女子不是拜你们所赐。说起来我们这些人还要好好感谢你们这些小白脸呢,哈哈哈……”
月夕将我抱紧了些,“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乐意伺候你们?”
“你……他们胡诌也就算了,你怎可还接下去?”
“我又没说错什么,你凶什么呀?”
“我……”我刚刚竟然在生气。
“不乐意伺候我们,你想伺候谁呀?你眼前的这个小白脸吗?”一彪形大汉扒开人群走上前来,半敞着衣衫,脸上满是络腮胡,腰间还挂着一把刀。看样子应该是凡间的镖师,只有镖师因为要押镖的缘故才会刀不离身,连睡觉都要佩于腰上。
因月夕一直抱着我的原因,她一直是背对着众人的。那络腮胡却在看清月夕背影时眼睛一亮,顿时睡意全无。他猥琐的笑着,“小娘子,看你这背影想必是个小美人吧!这小白脸不懂风情伤了你的心,咱就别要他了,来回头看看哥哥,跟哥哥走,哥哥可比他会疼人多了。”
他眯着眼睛嬉笑着向月夕的后背伸出了手来,我一把握住月夕的腰强行将她拉到我身后来,迎面给了来人一脚。大胡子不但扑了个空,还狠狠摔了一跤。
大胡子气急败坏地捂着自己鲜血直流的下巴,“老子的牙,臭小子,老子给你脸了是吧?”他怒不可遏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挥刀向我砍来,我单手握住刀尖,他怎么也抽不出来。
我虽然灵力与术法皆封锁,但对付凡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何况凡人的刀剑对我根本无用。我稍稍一用力便将刀尖部分掰了下来。在场的人都惊的目瞪口呆,尤其大胡子满脸不可置信的将刀收了回去,伸出左手拇指轻轻碰了碰刀刃,立马就流血了。他吞了吞口水,看着我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月夕从我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做了个鬼脸,“嘿嘿,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出门在外要小心点嘛,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敢招惹,他还没出手呢,你就这般难堪,真是羞死了人了喂。”
大胡子被月夕的话激怒了,面部狰狞了起来,“臭丫头,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是吧?这小白脸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说,他这张俊脸会不会被打的面目全非啊?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月夕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大胡子问她,“臭丫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人把牛皮吹破了觉得好笑就笑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