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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夙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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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向黎便以远方亲戚的身份正式出现在了陆家。但他好像很喜欢黑夜,白天除了跟我们一起吃饭,其余时间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甚至还特意用黑布蒙上了房间所有的门窗,明明是白天,房里却没有一丝光亮。大家都道他是因目睹亲人惨死,自己又被砍下一臂,才变得如此异常,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陆乘风整日翻阅古籍,上山采药研药,一心想要治好向黎的病。有次无意与他攀谈,我才知道原来他先前出事那次,也是因为想采摘夜芝草入药,好医治向黎,才刚好撞上了那么一桩案件。陆乘风出事之后,陆瑶清也是因为在暗阁中躲藏了一夜,才没有被罗刹他们找到。那时候的向黎,刚刚被带回来,因失血过多,整日昏迷不醒。陆瑶清自顾不暇,只好将他继续关在暗阁之中。为了确保向黎醒来会有血液缓解症状,陆瑶清狠狠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她将血液全都储存在水囊或者器皿之中,以方便向黎醒来随时饮用。

记得第一次给陆瑶清包扎伤口的时候,我就清楚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那条伤痕,当时还以为她是因香月楼一事而想不开呢!

向黎很排斥除陆家兄妹以外的人靠近他,可月夕只当不知道,成天去找他玩。向黎白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月夕就翻窗进去,好在向黎也没有赶她走。月夕每次去还总带点吃的玩的给他,明明自己比人家小,却总拿别人当小孩看待。

一到夜晚向黎就会出来透透气,每每这个时候,月夕都会一手牵着陆瑶清的手,一手拖着向黎往夜市跑。我和陆乘风有时候会并肩走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陆瑶清和向黎话都不多,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月夕在自言自语,陆瑶清在一旁小声附和。

说来也奇怪,渐渐地,向黎也不排斥月夕了。有时候隔着房门,我都能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向黎看起来也比从前要快乐一些了。甚至他还开始一起和月夕疯玩,惹得陆瑶清经常在身后大喊,“你们慢一点,小心,别摔着。”

我用自己的血与药丸混在一起,不仅去除了血腥味,还让血的颜色成了草药色,然后将熬好的夜芝草的汁水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制成了“汤药”。每隔三五天陆乘风就让向黎喝下一副,慢慢控制住了他的嗜血症,当然他并不知晓那是我的血,还以为是草药呢。城内也再没听见“吸血鬼”一说。陆乘风曾暗中问我,为何我的血这么快就控制住了向黎的病情,我只当说是都是夜芝草和药丸的功效。

此事只有我和陆乘风二人知道,其他人都以为那副药真的是草药。为此陆瑶清和月夕还时常结伴,偷溜去山上采夜芝草。为怕他们出意外,陆乘风下了家令,严禁她们二人外出。有时候陆乘风会过意不去,让我用他的血制药,但我执意不肯。一番僵持之后,他都会倍感羞愧的妥协。

他哪里知道向黎的嗜血并非出自心病,而是源于体内一股超脱三界的邪性所扰。凡人和魔族的鲜血喝了以后,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还会滋养他的邪性。为此,我最初还呵斥过月夕,不许她将自己的血喂与向黎喝。因为她总是会偷偷喂向黎血喝,我知道她是好心,但不是出于好心做的事便是好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向黎开始和我们一样,出现在了阳光下。他不再将自己锁在阴暗的房间里,会跟个孩子一样和月夕疯的一身汗,也开始和府里的下人打成一片。厨房的厨娘们还会常常在他玩累的时候,给他拿些点心茶水,好让他休息一会,补充点体力再继续玩。

陆乘风曾笑着和我说,因为我们的存在,陆府终于像个家了。不过,可能是因为我之前打伤过向黎的原因吧,他每次看到我都不说话。从他的眼睛里,我可以看的出来,他虽然不讨厌我但是还是有些排斥于我。但是没关系,只要他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

一日早饭迟迟不见月夕,陆瑶清说“我之前去瞧过,月夕昨夜玩的太累了,困得厉害,让我们不要等她了。我已吩咐好厨房,给她备了饭菜,等她醒了就送过去。”

向黎笑道:“这大懒虫,等她醒了我要好好嘲笑她。还要当着她的面,把她的早饭全都吃光,让她饿一上午肚子,哈哈哈……”

陆乘风给向黎盛了满满一碗香粥,语气满满地柔和:“你是哥哥,月夕是妹妹,你要多让着点她……”

“谁叫这死丫头她昨天玩游戏耍赖,还抢了张婶给我的糖果吃,我就是要报复她,哈哈哈…… ”

陆瑶清笑了笑,给向黎夹了点早茶,“好好好,那你快些吃饭,等吃完就赶紧去戏弄月夕。”

“嗯。”向黎点点头,单手搅了两下粥,就大口喝了起来。

陆乘风有些责怪道:“瑶清,你这不帮忙劝着点也就算了,怎么还撺掇起来了呢?”

“兄长,无事,他们两个每天都这样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

言罢,陆乘风也笑了。这样多好,以后月夕成了凡人,就能真正和他们成为一家人了。有人陪着一起玩,一起闹,吃穿也不用愁,应该能快乐一世吧。

向黎三两下就吃完了早饭,嘴都没擦,就要跑去吵月夕睡觉。

我也跟着去看了看,可房内却空无一人。

向黎以为月夕又在跟他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自言自语了一番,就开始满院找了起来。我逮住一个家仆问她有没有看见月夕,她说早上看见月夕背着一个竹篓出去了,问她去哪也没说,就说要出去溜达溜达。

背着竹篓?昨夜下了一场雨,她莫不是上山去采夜芝草去了。夜芝草极爱生长在临近悬崖的灌木丛中,昨夜刚下的雨,山路很滑,她又是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心,赶紧跑到山上去寻她。

我急的在山上到处喊她的名字,都没有听到回应。我又朝山顶深处之处走近了些许,这一回我终于听见了月夕的回声,“大冰块,我在这呢!”

她站在悬崖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手里正拿着一把夜芝草,见我来了远远地朝我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大声喊着:“大冰块,你快看,我采到了好多夜芝草,我厉害吧。向黎的病马上就要好了。”

月夕一脸得意地将夜芝草扔进了竹篓里,背在身上朝我走来,可脚下一滑她不慎摔了一跤,叶芝草洒了不少出来。她起身赶紧去捡,眼中只有叶芝草,浑然不觉自己离悬崖峭壁越来越近。

“別再捡了,危险。”

我惊呼着朝她跑近,她却转头朝我笑笑,“没事,你就在站那不要过来,我马上就好了。”

然后她就背着竹篓站起来了,“看,我说的吧……啊……”

她脚下一滑,摔了下去,我心口突然一阵爆痛,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飞身上去抓住了她一只手,可这悬崖峭壁因昨夜一场大雨的缘故,实在是太滑了。我一边拉着月夕的手,一边在往下掉,我赶紧单脚勾住了一块石头。可我心口的那阵疼痛快速蔓延到了全身,让我根本无法使上

力气,抓住月夕的手也险些滑了下去。

这些日子万蚁噬心之痛都没有出现过,我以为已经不会再有。可今日之痛却比之前痛上百倍,此刻我就是拔下流光簪解开束缚,也是丝毫仙法使不出。

我强撑着拉住月夕,已使劲全力,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发力将她拉上来。脚力也开始有些支撑不住,我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额上的每一次青筋的跳动。

“大冰块你怎么了?是不是心口又痛了?你快放手,快放手啊……”

“不放,你抓紧,我一定能救你上来的。”

“大冰块,你放手吧!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魔啊,我摔下去不会死的,我不会有事的。你快放手吧,你左手都出血了……”

我看了一眼抓住尖石的左手,竟然真的在流血,“怕什么,一点血而已,抓紧了,我马上拉你上来。”

我越想发力,心口的疼痛就越厉害,一股无形地力量正在生生撕裂着我的心脏,终是没忍住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大冰块……”月夕尖叫着就要甩开我的手,好在我及时用左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没让她掉下去。

我急了,竟哀求道:“我求你,别松手。”

“大冰块,你说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

“求你,别松手。”

“大冰块……”两行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刺的我心口越发疼痛,她没有再试图甩开我的双手,只是弱弱地问我:“大冰块,你明明看起来那么疼,为什么还要抓着我不放呢?你知道的,我从这掉下去不会有事的,你放手吧……”

“你相信我,就算没有法术,我照样可以救你上来的。你千万不要松手。”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有事。可这万丈深渊,摔下去,你该有多疼啊!

月夕哭了,“大冰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双眼都是红的。”

她又想甩开我的手,我急的大喊,整个山谷里都是我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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