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我在同陆小姐讲话,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你……” 月夕真的没再说话。
陆瑶清还是不肯松口,“公子,瑶清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放心,我只是想弄清楚事实,不会伤他性命。”
“我真的不知道公子你在说什么,不管你再问多少遍,我还是这个回答。”
“那不知陆小姐衣服穿好了没有啊。”
“你老惦记人家穿没穿衣服干嘛?”月夕一把将我眼睛上的白布扯下,“早就穿好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陆小姐,既然你不愿意松口,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伤,就请你让一下,玉玦自己来找真相。”
我一步一步走到她的床边,刚要触碰到她的床,月夕惊呼:“你要干什么?”
“她的床,你紧张什么?”
我在床沿摸了两下,余光扫了一眼陆瑶清,她看起来有点紧张。我又往床中央探了探,月夕骂道:“你不是说要找人吗?怎么找到人家床上去了啊?这床一眼就能望尽,能藏人吗?”
“若是有心,自然能藏。”
陆瑶清紧张不安地看着我,看来她是铁了心要隐瞒到底了。
“失礼了。”我将床上的被褥全都掀了下去,果不其然这床下面有个暗阁。
月夕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说不出一句话。我先后两次追查鬼面人,都碰上陆家兄妹,实在太过巧合了。感染风寒,又夜半三更方才沐浴,这不是故意加重病情吗?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可陆瑶清是陆府千金,每日都会有人前来打扫,即使卧床不起,也断然不会凌乱成这个样子。只能说是欲盖弥彰。
事已至此,陆瑶清也不再说什么,极为不情愿地带我们走进了暗阁。初时,楼梯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但越往下走越宽敞。
我刚到平地,就看见那个鬼面人瘫坐在地上,见我来了目露凶光地连连往后退。
月夕惊讶地看着陆瑶清,“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瑶清低下了头,有些难为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不是有意要伤害那些人的。”
我朝鬼面人走近,他因手腕被我错断,无法再使用兵器。陆瑶清冲上前来挡在鬼面人,“公子,你之前说过不会伤害他的。”
“他手被我弄伤了,我只是想给他看看。”
陆瑶清慢慢放下双手,任由我朝鬼面人走去,但鬼面人似乎很怕我,一直往后退。
陆瑶清蹲在他身旁,安抚他道:“别怕,玉公子一向说话算话,他既然说不会再伤害你,就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鬼面人看着陆瑶清,不再往后退了,我在他手腕上捏了两下,他痛苦地发出一阵哀嚎。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从上传来。
陆乘风拿着一个水囊,三步并做两步地从上面跑了下来,他一脸惊恐地挡在鬼面人身前,“玉玦,你不要伤害他,他就是生病了。没有任何恶意地……”
“乘风,没事,手好了……”
“啊?怎么回事?手?手受伤了吗?”
陆乘风放下手中的水囊,将鬼面人仅有的一只手仔细看了看,确认没事之后,连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将水囊递给鬼面人,鬼面人接过之后说:“留着过两天喝吧!今天喝过了已经。”
闻言,陆家兄妹皆是一阵叹息。我伸手想去拿鬼面人手中的水囊,他却死死抱住,生怕被我抢了去。
“我不抢你的,我就是想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三人皆是一阵沉默。
“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水囊里面装的应该是陆兄你的血吧!”
“没有,不是。”鬼面人似乎有些激动。
我轻轻掀开陆乘风的衣袖,露出了受伤的手腕,“这个应当是你自己割的吧!”
“大冰块……”月夕从墙柜上拿了一个空水囊,扔给我,我凑在鼻前闻了闻,看着陆瑶清道:“这个水囊,之前装的应该是陆小姐你的血吧!”
陆瑶清没回话,月夕粗鲁地扒开了她的衣袖,露出了缠有药布的手腕,“真的是你。我刚刚看了一下这里面的水囊,里面之前装的都是血,不会都是你们俩个的吧!”
陆乘风点了点头。
“你们疯了吗?失血过多是会死的。”
“不会的。我和瑶清轮流着每隔两三日才割一次血,并且伤口的深浅与血液我们都是有分寸的,只要每次割完血之后,多进补一些益血的食物就行。”
月夕张大了嘴巴, “你们连这个都算好了啊!可是这多多少少都会伤身的吧!”
“所以他们身子才有些虚弱啊!”
“原来公子你早就看出端倪了,为何一开始不直接刨根问底呢?”
我指着鬼面人道: “因为此前他只为饮血,不会伤人,近来却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
“你是说阿婆吧?”鬼面人冷哼一声,颇为不屑,“我没取她性命已是行善。”
“向黎。”陆乘风低吼了一声。
鬼面人没再说话,月夕奇怪道:“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啊?是脸上有伤吗?还是长得太丑了……怕吓到别人?”
鬼面人二话不说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你长的这么好看,干嘛还戴着这么恐怖地面具出去吓人啊?”
“废话,谁单枪匹马打家劫舍还漏脸?自找死路不是?”
“血很好喝吗?”
“腥。”
“那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喝呀?”
“不。”
月夕轻笑着,要去抢夺向黎手中的水囊,他吓得赶紧将水囊藏于身后,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喝血吗?那我帮你扔掉啊!”
“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
“你既然不喜欢血的味道,为什么又嗜血如命呢?还要如此对待一个年事已高的阿婆?”
向黎,愤恨开口道:“谁让她一大把年纪了还信口开河,她自己也是女人,难道不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吗?何况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简直就是借刀杀人。”
“什么意思?”莫非是因为陆瑶清?我看了一眼陆瑶清,她极为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不敢正眼看我,并示意向黎不要再往下说了。
可这少年似乎很生气,“瑶清,你明明知道是她在背后嚼你舌根,却装作不知,故意不与她计较。可这死老太婆呢,丝毫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变本加厉地添油加醋。我早就想弄她了,偏偏你和乘风还一直拦着不让,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向黎,阿婆毕竟是从小看着我与兄长长大的,你怎么能如此对她呢?”
“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让我杀她,否则这老太婆早就死无全尸了。”
“你不过还是个少年,怎么杀人这种事情,从你嘴里冒出来这般轻若鸿毛?怕不是之前手上沾过不少人命,已经熟视无睹了?”
陆乘风赶忙替少年解释,“向黎就是贪一时嘴快,并未真正杀过人。玉兄,你自己也看见过,向黎每次取血之后,都会留下一锭银子让那人回去好好补补身体。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这样做的。”
“迫不得已?”
“嗯。”
陆乘风说,“实不相瞒,几个月前陆家家族中,有位辈分极高的老人不幸过逝。我前去祭奠归途中,经过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村庄时,发现村里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向黎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原来在此之前,这个村庄被一帮盗匪血洗了,向黎虽然侥幸没死,但他一条胳膊却没有了。陆某学艺不精,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勉强将向黎救活。可是向黎因亲眼看着全村被屠戮,自己又因断臂而失血过多,竟然染上了一种怪病——嗜血症。”
月夕突然插了一句:“什么叫嗜血症?不会是要天天喝人血才能活下去吧?”
“嗯。向黎也不想这样的,他也在努力克制病情。”
月夕看着向黎,一脸难过:“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那时候你一定万念俱灰吧!如果不喝血的话,你会怎么样?”
向黎看着月夕愣住了,他缓缓开口,语气与之前叛若两人,“如果不喝血的话我就会变得异常暴虐,失去控制。我不能有事,我还要替我阿娘报仇。”
陆乘风求我道:“玉珏兄,我知道你为人正义,眼中容不下丝毫邪恶。可这些事情非向黎本意,求你不要将向黎送官究办,就算不会被判刑,凉城的百姓也不会放过向黎的。就像罗子睿一样,百姓只会知道他是如何杀人放火,却不知道他是如何被毁面容,如何被逼到绝境才会选择反抗的。”
“向黎从未真正伤人性命,他只是别无选择。我已经在想办法治他的病了,以后我会将他看的更紧一些,不让他离开这里半步。玉珏兄可愿放他一马?”
“陆大哥,你别总说的大冰块很没有人性一样。他很好的。”
陆瑶清猛然抬眼看着我,什么也不说,眼中寂静如水,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我脑中想起了罗子睿死前说的那句话:人世间的善与恶从来都是分不清的。
“这里终日不见阳光,对他的病并无甚好处。让他在阳光下正常生活吧,我和你一起想办法治好他的病。病未好之前,若需血液缓解,我们割血给你,不可再出去寻找血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