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转身,微微一侧头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你要去哪里?”千初芽问道。
空气中一阵缄默。还真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以前纸鸢都是和春烟生活在一起的,春烟做了道士,便也跟着他做了茅山的手下。现在春烟死了,她好不容易才从茅山的手里逃出来,现在能去哪,自己也不知道,但也不好意思当真说出自己无家可归,便轻笑一声,故作轻松道,“天地之大,四海为家。漂泊半生,又何惧逐浪天涯。”说完,她便转身欲离开。
“你真的想好了吗?”千初芽问道。
“……”纸鸢不由得脚步一顿。
“既如此,不如留下作伴吧!”千初芽道。
千面这回算是明白千陵为什么一天到晚都在为千初芽而感到头疼了,现在他也恨不得敲开千初芽的头来看看里头的构造才好,跳起来道,“不行!绝对不行!这引狼入室的勾当,我做了一回了,绝对不会做第二回。”
千初芽顺了顺手里小狐狸的毛,道,“师傅,如果说当初我们还占据了风水宝地和千缘洞的话,现在我们是真的无所图了。”
“谁说别人对我们无所图了!”小狐狸急道。
“那不知先生还有什么可以图谋的呢?若是还有家私,不如现在便拿出来一起清点清楚,日后若是少了,还有个见证,不是吗?”纸鸢不知何时已经又走了回来,低头瞥了眼小狐狸,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千初芽。
千初芽也被这眼神给盯得不舒服了,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手里的小狐狸却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道,“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一个外人看啊!到时候少了缺了,你人也跑了,我管谁要去。”
纸鸢赞同的点点头,一抬头道,“那依先生所言,便是没有家私了。那既然如此,姑娘一片心意,我若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说着,她看向千初芽,伸出一只手道,“还请姑娘前边带路。”
两人一狐回到破庙,已是三更天已过了,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光辉,破庙本来就破败,又遭了一趟火灾,更加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千初芽从腰间乾坤袋里头翻了翻,取出一只火折子吹燃了,递给纸鸢道,“姐姐,给!”
纸鸢转过身,看了千初芽一眼。火光映照下,一双水汪汪的异色瞳孔更加显得天真无邪。
“拿这个看得清!”千初芽点头道。
“谢!”纸鸢道。言语淡淡的,没有感情的起伏,仿佛是一个活死人被什么术士施加了某种法术,才能够受操纵开口说话一般。
小狐狸在地上看得极其不爽,跳起来,又照着纸鸢的脚挠了一爪,道,“什么态度啊!留你下来,还要做你丫鬟了不成。”
纸鸢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举起手里的火折子四处看了看,其他地方都只是匆匆一瞥,只对着庙宇中央的神像才驻足观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四下随便扫了两眼,问道,“你们就住这儿?”
“实在对不住啊!”千初芽抱歉道,“路上我就说了,这是寒舍!货真价实的寒舍!我以为姐姐会有个心理准备来着,没想到还是吓到姐姐你了。”
纸鸢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今晚才烧出的那个破洞上,道,“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寒舍’呢!四处漏风的‘寒舍’。”
千初芽微微有些窘迫,道,“姐姐见笑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爱住就住!不爱住滚蛋!”小狐狸在脚边窜来窜去,骂道,“咋们都能住,她怎么就那么多破事儿。”然后抱住千初芽的脚踝道,“爱徒你就别像她道歉了,本来就是她死皮赖脸要贴上来的,又不是我们求她。”
千初芽只得又捡起地上的小狐狸,道,“师傅,你别说了。纸鸢姐又没说错!”
小狐狸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翻转头看向纸鸢,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徒弟抱师傅啊!你走就走,没人留你。”
纸鸢却并没有听他的话,更没有要走的意思,人已经走到了神像旁边,盯着上面有一个缺了一角的瓷瓶里的花看了一会儿,嗅了嗅,拧起眉头,一副极其嫌弃的表情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说罢,直接将那把花从梅瓶里头抽了出来抛出去了。
小狐狸赶紧从千初芽手里脱了身,一个凌空飞跃接住了那把花,然后稳稳落地,骂道,“你这人什么臭毛病啊!不请自来就算了,怎么还反客为主乱丢人家东西啊!”说着,他心疼的把几个刚刚甩蔫了的花扶正,道,“这可是我亲手采的花啊!专门用来哄爱徒开心的,她居然这么糟蹋!”
“师傅啊!”千初芽刚刚掉落在地的一枝花捡起来,嗅了嗅,裂开嘴,两眼月牙弯弯道,“很香啊!”
小狐狸这才跑了过来,把花全部递给千初芽,道,“爱徒喜欢就好!”
本是一副极其和谐温馨的场景,却对旁边的唯一的观众并无任何影响。一边的异域女子双手抱着胸,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道,“所以……今晚睡哪?”然后她又随便扫了一眼破庙内部的陈设,指着地上铺着的两张毛毯,道,“不会就睡这玩意儿吧!”
小狐狸刚熄了的那团怒火瞬间就燃了,撸了两下前爪,用后爪如人形把走到异域女子面前,道,“我今天非要让这小妖女知道我的厉害,气死我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千初芽赶紧上前劝架道,“师傅啊!你先别急啊!姐姐可能以前日子过得好,现在还不太习惯。”然后又转头道,“姐姐啊!你别看那毛毯薄薄的,它又软和又保暖,有我师傅的灵力的,冬暖夏凉都不再话下。”
“冬暖夏凉?”异域女子一挑眉,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地上的毛毯。
小狐狸这才稍平复了心情,抱着胸,得意道,“没见过吧!我想你这没见识的皇城小妖女也没见过这么个稀罕物件。”
异域女子倒真是点了点头,挑眉道,“还是真毛的呢!不过这毛色——”她转过头,看向小狐狸,道,“不会是你这只老狐狸薅的自己身上的毛打的吧!”
小狐狸一下子就炸毛了,跳起来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异域女子无所谓道,“我就是好奇,这里这么多张毛毯,怎么还没把你的毛薅秃啊!”她思索了一番,继续道,“还是说你这九条尾巴真能长这么多。”
小狐狸:“……”
千初芽:“……”
“算了!”异域女子伸了个懒腰,道,“那我就将就着睡吧!只是初芽,你能不能找找,这破庙里还有什么能用的帘子什么,这大晚上的跟一只老狐狸共处一室,我多少有点不放心。”
“谁爱看你啊!”小狐狸跳起来道。
“哦——”异域女子点点头,道,“也对!这普通的帘子连个人都拦不住,更何况你这活了千年的老妖精。”她伸手摸进腰间那个拳头大小的竹篓里,从里头掏出来一张符咒在小狐狸面前甩了甩道,“还是这个保险!”
“你要干什么?”小狐狸急道。符咒是修士的东西,千面作为一只妖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研究,急道,“要是我现在有灵力,这样的符十张八章也给你撕了。”
异域女子一副受了凌辱的表情,双手抱肩,道,“那我倒真该庆幸先生你现在没有这份灵力喽!不然小女子这性命贞洁怕是一样也保不住了。”说着,她又递给千初芽一张一模一样的。千初芽没有接。她便又补充道,“放心吧!只是扑通的隔断符,和你们的禁制差不多,只是范围没那么广,能力也没那么强,效果自然也没有那么好。”
千初芽只是笑了笑,挥手道,“谢谢姐姐了,只是我真用不上。”
“那好吧!”异域女子干脆道,将那张符咒放回自己腰间的小竹楼里,又从里头掏出来一个竹制的笄子,熟练的一头的辫子挽了个发髻,坐到毛毯上,道,“姑娘这可有水?”
“有的!”千初芽答道,然后熟练的从外面水缸里打了一碗递给纸鸢。
“谢了!”纸鸢接过那碗水,手又伸进竹篓里摸了一张符咒化了火放进水里,直接喝了下去。
“姐姐——”千初芽哪里看过这玩意儿,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挑挑眉,迟疑道,“你这是——”
纸鸢喝了水,把碗还给千初芽道,“我被那群混蛋关了这么久,现在能撑着走到这已是极限。这符咒可以助我恢复,和他们那些个丹修的丹药是一个原理,只是效果比不上人家的,也只有对道修有效果。”说完,她将一张隔断符贴到毛毯边的地上,便躺下盖上另一床毛毯睡着了。
“喂!”看着地上熟睡的人,千初芽一脸无奈,“姐姐你睡觉倒是把里头另外两床毛毯给我丢出来啊!”
小狐狸也发觉事情的严重性,跳起来要去咬异域女子,却被凭空一道空气罩给弹了回来。
千初芽只好又从腰间摸出乾坤袋,翻了好几遍,刀子匕首翻出来一地,却也只翻出来两床毛毯。
两人尴尬一阵,小狐狸摸了摸自己的尾巴,“还是爱徒先用着吧!”他尴尬道,“刚好也变成了这副样子,好像随便窝着也不丢人。”
千初芽却递给一张毛毯给小狐狸,道,“还是一人一张吧!现在夜里还挺冷的,师傅的毛毯也挺大的,垫半张盖半张够了。”说着,她便将另一张对折铺好,熟练的钻了进去,“那师傅,晚安!”
小狐狸也不再勉强,把另一张随便整了整铺在地上,窝了上去。
作者有话:终于成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