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早市上人还不是太多，熙熙攘攘的，天色朦胧，也看不清什么人，千初芽便又找到昨天摆摊的地方铺了一张破布，开始摆摊。
一直到日上三竿，千初芽也没有开一单生意，昨天卖琴的那老者也没有来。
“姑娘！”有一个年纪轻轻，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子走到她的摊位前，躬身问道，“请问——，昨天在这里卖刀的也是你吗？”
“是我啊！”千初芽笑得一脸皎洁，随手捡起破布上的一把刀，道，“你是昨天没买到，今天来买吗？”
那男子尴尬的笑了一声，摆摆手道，“不是！我是看你今天换了身衣裳，怕认错人了。我不买刀，我的家人昨天来买过了。”
“原来是这样啊！”千初芽眨巴了两下眼睫，迟疑道，“那你今天来这是——”
“哎呀！阿炜啊！你还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啊！”从街角走上来一个中年妇人，正是昨天用白菜和她换刀的人。只是今时已不同往日，昨天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老妪，现在走路都是气势汹汹的，一股子的泼妇样儿，插着个腰走上来道，“这丫头片子，我认识得很，昨天就是在她这儿买的刀。”
千初芽被人家说得有点儿懵，转身道，“大姐你这是干嘛？”
“我干嘛？”妇人咄咄逼人道，“你别以为你今天换了身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我告诉你，就你这双眼睛，化成灰，我都能给你刨出来。”
“有什么事发生吗？”被人家劈头盖脸一阵谩骂下来，千初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待人回来，身侧也不知道是谁一把刀子直接朝她飞了过来，她转身一脚将刀子蹬到墙上，定睛一看，那钉在墙上的刀子竟然是自己昨天卖出的刀子。
她转头又看向刀子飞过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搀着一个还需要拄拐的老妇正往这边走。那少年时一脸的仇恨和坚毅，那老妪则是脚步颤微，面上更是淌着没有干的泪，“就是这个黑心肝的啊！”
“什么意思？！”千初芽转过身，收了墙上的刀，站直了道，“大娘对我的道不满意，尽管来退货就是，何必纵容这小子出手伤人。”
“出手伤人？！！！”老妪敲着手里的手杖，激动道，“这种义正言辞的话居然是从你这黑心肝的的人口里说出来的啊！真是脏了这句话，脏了这几个字啊！”
千初芽更懵了，但还是道，“大娘，你有话好好说。你这上来直接叫人给我丢刀子，砸东西，我又怎么给你解决问题。”
“我今天就要解决你这个问题。”老妪走上前，涨红了脸，举起手里的拐杖就往千初芽头上砸，由于动作来得突然，对方又是个老人，千初芽到底疏于防范，竟是直接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
这一棍子下来，两人皆摊倒在了地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早就围来了一大群人。众人见老妪摊倒在地，赶紧上前去将老妪扶了起来。老妪也不知道哪有那么多力气，刚站起来又要去给千初芽一拐杖，千初芽下意识的用胳膊去挡，却被原本扶着老妪的少年给挡下来了。
“奶奶，你年纪大了，就别自己动手了，别伤了身子啊！”少年道。
老妪却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大嚷道，“你以为我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什么盼头活在这世上，你爹，你爹都——”说道这里，终于哭了，原本就千沟万壑的脸上现在更是老泪纵横，她随便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气呼呼的指着地上的千初芽，道，“阿生，就是她！就是这个妖女，杀了你爹！杀了你娘！”
“我没有！”千初芽嚷道，站直了身，“大娘，我敬你是个长辈，榆次忍让，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含血喷人，出言诋毁！”
“我出言诋毁你？”老妪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敲着手杖道，“昨天就是我在你这里买的刀，就连你自己都已经承认了，现在居然说我是含血喷人。”她转身道，“乡亲们啊！你们看看啊！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人群开始攒动起来，有人同情老妪道，“刘大娘不容易啊！早年丧夫，都已经八十多岁的人了，好不容易才给儿子娶了个老婆，没想到就因为买了一把刀，全没了。”
“就是！”有人附和道，“真是天不留人啊！刘大娘一家平时在乡里也没少做好事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听说昨天傍晚的时候就有官府的人去城南的居民区里收保护费。刘大娘一家拿不出，他们就说要拿刘大娘的媳妇去抵，刘大一家哪里肯啊！刘大就听说刘大娘买的这把刀可以保平安就拿着刀去跟人家拼，结果不拿刀还好，这一拿刀人家直接拔出长刀将人一刀给劈死了。”
“这样啊！”有人同情道。
“可不是嘛！”那人继续道，“我听说当时肠子心肝散了一地，刘大娘吓得直接昏了过去，还是乡亲把她带回家才躲过了一劫。他那婆娘，当时接受不了事实，一头撞到刀口上，直接钉在了那把刀上，声都没吱一声，就去了。”
“那这个娃娃呢？”有人小声问。
“那娃娃是命大！听说当时放牛还没有回来这才躲过了一截。”
“真是惨啊！”一群人连连道。
千初芽听得触目惊心，半晌都没能动一下。难怪人家会找上门来，原来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你还我父母命来！”阿生嘶吼着，也不知道何时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直接朝千初芽头上砍去。
千初芽刚刚有所神游，猛地反应过来，并来不及太多躲避，只是堪堪一退，一头乌丝披落肩头，一缕头发散落在地，“阿生，你听我说，昨天的事情，我——”
“我才不要听！”阿生根本不给千初芽解释的机会，拿着刀便直接朝千初芽身上砍。
围观的路人中也有几个看不下去了，也不伸手拦一下或是帮一把，只是道，“这刘大娘生性温婉恭顺，怎么教出来的孙子是个这样的人，这满大街的围着一个小姑娘乱砍。”
“小姑娘？”有人嘲讽道，“你看她的眼睛。”
“她眼睛怎么啦？”问的人不解道。
“她眼睛的颜色都不对！”那人插着腰，继续道，“谁知道她是不是那群道士派出来的人，先是低价卖刀，好让所有人都上当，然后又借此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说着，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恶毒！”
旁边的人听得马骨悚然，赶紧把昨天从这里买的刀丢到地上，也跟着啐了一口在地上，“她这破刀哪里是用来保平安的啊！分明是个催命符！讨债的！”
跟着便有人纷纷将自己身上的刀丢到地上，“我昨天就看出来这丫头不是个简单的人了，哪里有普通人家的丫头穿那么好的，分明就是茅山他们派出来的卧底。”
“咦！这人真是恶心啊！”几个妇人掩面嫌弃道。
一个大肚子的妇人还没有说话，身边的男子便赶紧劝解道，“夫人，你可不能再带着这把刀了，咋们的孩子可不能出事儿，咋们赶紧走吧！”
昨天卖出的刀基本又如数的散落在了地上，不过千初芽现在还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她现在正被阿生穷追猛赶着。人家说得有理有据的，她一时竟没了辩驳之辞不说，甚至还真的觉得这件事情就应该怪自己。
心如此，她便更加放不开拳脚。本来若是这样的一个少年用一把低等法器来砍她，即便是再来三个五个，她也是绰绰有余，绝对胜手。可是现在自己无辜，人家更无辜，她一方面要保证对方的安全，另一方面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被人追打了一路，也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沿着街道一路往旁边走，尽可能的避开人群。
好不容易避开了阿生，千初芽这才从房檐上跳了下来。本来还想着早起的鸟有虫吃，现在变成了早起的的虫被鸟吃。忙活了一个上午，非但一单生意没有做出去，人还成了过街老鼠。
“这丫头怎么披头散发的啊！”有一个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少女从她旁边路过，看着她一个人披头散发的蹲在路边，不禁开口同情道。
千初芽只是摇摇头，没有并没有抬头的意思，示意让少女走开。
那少女却还是好心，蹲下身，腰间一个蝴蝶形状的翠绿佩环晃得人眼睛一亮，道，“姑娘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吧！”说着，她从腰间摸出来几个铜板递给千初芽，道，“我看姑娘衣服都破了，还是拿着这些钱去买身干净的衣服吧！”
“谢谢！”千初芽抬起头，一双左黄右绿眸子跟深夜里的萤火虫一样。
“花信！”街正中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呼唤声。蹲身在千初芽面前的女子赶紧转头回了一句，“来了！”又转头对千初芽道，“这世道很乱，姑娘小心些，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就先走了。”
那边的女子有些不耐烦了，人也不过来，站在那里催促道，“花信啊！小姐这几天就要回来了，照你这性子，到时候人回来了还没有将她的东西置办好。”
“来了！来了！月河姐等等我！”花信站起身，又回头嘱咐了一句，“姑娘保重！”
千初芽点点头。
两女子会了面，那个叫月河便开始念叨起来，“刚刚那姑娘，是谁啊？”
“就是一个路口的孤女！”花信道，“长得还挺水灵，一双异色的眸子也煞是惹眼，就是怪可怜的。”
“怪可怜的？”月河把手里的竹篮递给花信，“你就是烂好人。烂好人知道吗？迟早惹祸上身的那种。我刚刚买东西的时候，可听说昨天早市上来了个卖刀的异瞳少女和茅山那臭道士一伙的。听说谁买她的刀谁就会死，该不会就是那丫头吧！”
“不至于吧！”花信道，“我看那姑娘挺可怜的。不像是那种人，估计是另一个吧！”
“最好是这样！”月河道，“那茅山一直与我们王府为敌，你要是和他的人有什么牵连，怕是不好说话了。”
千初芽没有理会她们的话，小心的收起手里的铜板，劳累了一个上午，她早就饥肠辘辘了，刚好路过一个酒楼，手头刚好又还有几个钱，便寻思着进去吃一顿。刚跨到门口，她便想到了还在破庙里的千面和纸鸢，不得不又将脚丫从门里头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