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的话,嗅嗅味道也是好的,至少千初芽是这么想的,反正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卖刀了,若是能让自己蹲在酒楼外闻一闻味道也算是享受了。想到这里,她便真的在酒楼对面给蹲了下来。
此时正值饭点,来往酒楼的人络绎不绝,不少穿金戴银的官宦子弟出入其间,根本没有人注意酒楼的对边上还有一名孤女蹲在泔水桶边上。
“又剩这么多!”从店里头出来一个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肩头搭着一条雪白的抹布,整个人垂头丧气的,明明是干粗活的命,却装着一副名人骚客的样子吟咏了一句,“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着,他便直接将手里一大盘子菜倒进了泔水桶里。
一看倒掉的烧鸡竟然只拽了一只鸡腿就这么倒了,心里只觉得可惜,趁那店小二转身不注意之时,一把将烧鸡从泔水桶里拽出来。
店小二上了台阶,摇摇头,骂道,“真是的!居然又来了一个臭要饭的。”
千初芽倒是满不在乎,毕竟人家也没有当着她面说,君子尚能屈能伸,她向来不拘泥于这种小节,赶紧把鸡擦吧擦吧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包好。
不过一会儿,店小二又走出来了。虽然她本人并不在乎自己捡泔水桶里东西,但是不敢说别人不在意,所以她还是下意识的将那只用纸包好的鸡往身后藏了藏。
这回店小二手里还是拿着一大碗菜,一条烧得正好的鲤鱼就破了点皮,连上面的摆盘都没有乱就直接拿出来要丢掉了。千初芽心里虽然觉得浪费,但是也不好意思直接说“给我吧!”这三个字。
那店小二似乎也有点儿心疼这些菜,往店里头瞄了两眼,摇了摇头便走出来了。千初芽仍旧在旁边蹲着,就等着人家前手往泔水桶里丢,她后手就能把它从里头给捞出来。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千初芽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能在这这条鱼沾到泔水桶里其他东西之前捞上这条鱼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想到这里,她还有点儿小激动。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大鱼大肉,还费那破功夫卖刀沾一身是非干嘛?直接在酒楼门口蹲着不就行了?
没想到店小二居然径直向她走了过来,伸出手里的盘子,道,“拿去吧!饿坏了吧!楼上楼下,看你在这儿蹲半天了。”
千初芽有些懵,抬起头,没敢伸出手。
店小二又将手伸了伸,道,“快点儿啊!别让人看见了,还惹出我一身是非。”
千初芽这才双手接过这盘鱼,郑重道,“谢谢!”然后又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摸出一张纸来展平准备包起来。
店小二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从自己的怀里摸出来一个缺了口的碗递给千初芽,没好气道,“拿着!用这个装,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用张纸包东西吃,像什么样?以后不要来这里蹲东西了,我们这老板不让叫花子来蹲东西的,怕影响里头那些贵客食欲。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就是太急。”
千初芽连连点头,又道了谢,“以后不会再来了。”说完,抱着破碗,转身便打算离开。
“等等!”店小二突然叫住她。
千初芽兀的转头,双手把那只碗捂在怀里捂得死紧,“还有什么事吗?”
“是你这个瘟神!!!!”店小二看着她的眼睛,惊道。
“大师傅?!!!”千初芽也是吃了一惊。
这才发觉自己逃了一路,竟然兜兜转转又跑到这家酒楼了。曾经算是冤家路窄的人,现在竟然还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甚至还有几分见到亲人的感觉,只是想到自己曾经用刀子逼人家,千初芽多少有几分过意不去。
寻思间,倒是大师傅先发了话,他看着千初芽的眸子道,“听说昨天有个身着华丽的姑娘在早市上卖刀,然后今天就说她和茅山勾结出了事儿。那丫头是你吗?”
千初芽犹豫了一阵,半晌才点点头轻声道,“是我!”但是很快又抬起头,解释道,“可是我——”
大师傅连连摆手,并没有让千初芽说下去,“就你那点儿破事儿,算了吧!算了吧!没有人想具体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公道自在人心’这种屁话你也少在我面前显摆,咋不爱听。这世上要真有报应,我一个读书人也不会沦落到在这里跑堂的地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以后没钱就别来这儿了,我省得赶你。当然啦,”他搓了搓手,“你要是哪天发达了,记得把前几次打听事儿的钱补上,还有就是多给点儿小费。”说完,他便头都不回的回酒楼了。
千初芽端着碗在怀里捂得死紧,生怕被人给抢了去。虽然今天的吃穿算是解决了,往后的日子算是难过了。刀子没办法卖了,蹲在这里坐等天来之时还会连累大师傅。她变想边走,脚步也比平时慢了不少。
路口的岔路口有两个小乞丐正在讨钱。他们的身前也各放着一个这样缺口的碗,见到千初芽过来,两人都上前来拉千初芽的裙摆,“姑娘!姑娘!赏个钱吧!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了!”
“姑娘!姑娘!赏个钱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求姑娘赏个钱吧!”另一个乞丐也跟着道。
千初芽怀里捂着那条鱼,身上还藏着一只从泔水桶里摸来的鸡,可以说今天的晚饭是相当的优秀了。再加上今天在路口的时候,有一个叫花信的姑娘给了她几个铜板,这几天的日子可以说是怎么着都过得下去了。看着眼前两个满目疮痍的人,不免起了恻隐之心,便躬下身,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递给两人,道,“我有的也不多,你们两个——”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中一个男子的嚷嚷声给镇住了。
那人跟见到鬼了一般,面色铁青,表情惊恐,身子也摊倒在地上,手还在往后挪动,“是你!你是茅山的走狗!”
“不是我!”千初芽解释道,她摊开铜板的手还没来得急缩回去,道,“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另一名男子也是不可置信,指着她的脸道,“还狡辩,你以为你这双眼睛骗得了谁,我都听他们说了,刘大娘一家就是被你害得妻离子散的。”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气不过从旁边地上捡起来一胳膊粗的木棍就朝千初芽打去。
千初芽赶紧缩回自己的手,纵身一跃踩在那根木棍的尖儿上,另一只手却还紧紧的抱着那个碗,“我说过!我和茅山不是一伙的!”
“还说不是一伙的!”男子抱紧了木棍横着一扫,“那刘大娘一家还能是自己寻死给弄死的吗?你当所有乡里乡亲都是瞎的吗?想不到你看着标标志志一女娃娃,竟然和这种人同流合污,当真是蛇蝎美人。”
千初芽没了解释,刘大娘一家她实属抱歉,可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做了什么,她只是在皇城的早市上卖了一天的刀,就出事了。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出事的人,也是被所有人怪罪的人。她不知道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便成了这件事的“主谋”。
“说不出话来了吧!”男子没好气道,“我告诉你!我即便是饿死,也不会用你这种人给的不干净的钱的。”说着,他抄起手里的木棍,直接朝千初芽砍去。
那一瞬间,这人的表现出来的凶狠竟然让千初芽汗毛倒竖。要知道,这样的感受,即便是茅山带领众道士围攻和山时,她也未曾有过。现在,居然在街上碰到的一个乞丐居然狠厉到如此境地。千初芽根本来不及反应,左手抱紧了怀里的碗,右手从自己腰间乾坤袋里摸出一把短刀,也没有控制自己的力度,直接迎了上去。
一时间空中噼里啪啦,一刀下去,这跟木棍便势如破竹,散落了一地,满地狼藉。男子看了眼自己手里只剩下不足一个拳头长的木棍微微愣了愣,随即道,“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当街杀人,除了茅山的走狗,还有谁敢赶出这种事来。”
千初芽也有些懵,看着满地的碎屑,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右手的刀也松掉了,眼神呆滞,摇着头,恍惚失了智一般,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还说没有!”男子丢掉手里最后一截木棍,道,“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这样的打闹最后的结果,物非是引来了一般过路人。一群人看着两男一女指指点点,两名男子气势明显要凶很多。可是大家的导向却明显更偏向于这两名男子。
“她就是昨天那个卖刀的啊!”有人感叹道,“天啊!昨天卖刀害人,今天连两个乞丐都不放过了。真是没心肝啊!”
“天啊!”接着便有人跟着附和,嫌弃的姿态简直溢于言表,“真是太过分了!真是黑了心肠了!帮着茅山就算了,现在还想杀人灭口。她堵得了一时,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就是!”
千初芽只觉得整个脑袋一下子嗡的一声炸了开来,再也受不了了,大吼道,“我说过,我和茅山不是一路人!”
话音刚落,一个臭鸡蛋当头砸来,直接砸在了千初芽的额角上。千初芽抬头,伸手摸开了即将滴落到眼眶的部分,正欲解释,那丢鸡蛋的人却上前一步,站直了道,“怎么?!你说你不是茅山的人!就不是了?人家刘大娘的家已经被抄了,现在这里又被你砸了,铁证如山,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终于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她默默转过身,双手抱紧了怀里的碗,生怕它遭受一点儿伤害。后头的烂菜叶子、臭鸡蛋什么的往她背上砸了一地,她都一一受下了,什么话也没有说。
“滚出去!滚出去!”这一句话简直要被人当成口号在千初芽背后说。
好不容易甩开了那群人,千初芽来到皇城边上的小溪里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和容貌。现在时间正值正午,太阳高照,即便一身打湿了也不容易生病。而且她也确实不方便一身凌乱的回到同样凌乱的破庙里,不然以千面的个性,整个皇城都要给掀了。
作者有话:很抱歉!来了一章刀。但是既然是小说,肯定得有故事情节和路线啊,毕竟大纲早就定好了的。(委屈巴巴——)好怕更加没人看了(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