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衣裳大概也干得差不多了,千初芽一身装扮也捯饬一新。一走到破庙门口,纸鸢便迎了出来,朝着千初芽四处嗅了嗅,喜道,“我闻到了红烧鱼的味道!”
千初芽把那只碗递给她,笑了笑道,“姐姐猜对了!”
纸鸢简直要当场昏过去,喜滋滋的端过碗,道,“我今天还念着要是能开开荤就好了,赶巧妹妹就带回来了鱼,你说咋们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千面都没有瞥一眼碗,径直走到千初芽面前,表情凝重,若有其事道,“爱徒,这鱼是怎么回事?”
“朋友送的啊!”千初芽如实道。
本以为这句话能让千面高兴,可他眉头霎时间锁起,伸手从纸鸢手里夺过那条红烧鱼,冷道,“不许吃!”
纸鸢原本虽然过的不是千金大小姐的日子,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跟着千初芽和千面两人啃白菜梆子,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肉了,哪里肯撒手,双手拽紧了那只碗,道,“你这老狐狸,要不要脸啊!修行了这么多年,你连辟谷都没有达到吗?还来抢我的吃的。”
“我辟没辟谷跟你有什么关系。”千面喝道,毫无情面,一把夺过纸鸢手里的碗,道,“你不过是个暂时寄生在我们这里的臭虫罢了,现在赏你一口饭吃是给你脸面。别恬不知耻,蹬鼻子上脸。”
纸鸢被他这一连串给骂懵了,但她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吃亏的主,愣了一秒,随即从腰间竹篓里摸出两张黄符,喝道,“那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只老狐狸。”
千面把碗往空中一抛,微微转身,做了个迎战的姿势。
见两人势如水火,千初芽也没了办法,从空中接过那只碗,赶紧隔在两人中间,“师傅!纸鸢姐!你们两个都别吵了。我给你们两都带了。”说着,她从自己怀里又摸出一只用纸包好的缺了一条腿的烧鸡,小心的揭开包着的纸,道,“我都带了的。这条鱼是带给纸鸢姐的,这只鸡是带给师傅的。”
见到烧鸡,纸鸢的气焰立即浇了一大半,收了手,两眼放光的上前捂住那只烧鸡,把那只烧鸡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喜道,“妹子,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干嘛不早说呢?”说着她拍了拍千初芽的背,道,“你这可不厚道。姐们都跟着你们同屋共枕了,你这还藏着掖着吃独食。”
“我没有!”千初芽小声解释道,“是你们两个太心急了,我还没来得急说,你们就要打起来了。”说着,千初芽心里不免有几分委屈,但是也没太表现出来。
千面也是莽撞了,面色阴郁,对着纸鸢喝道,“你敢说她一句!”
纸鸢有了烧鸡,人也缓和了起来,抱着烧鸡道,“不就一只烧鸡吗?搞得跟谁稀罕似的。我还你还不行吗?”说着,她把手里的烧鸡朝着千面一丢,道,“给你!”
千面凌空一掌,便接住了那只烧鸡,面色仍旧不好看,甚至原本的阴沉愈发浓郁了些。
千初芽慢慢挪到他身边,小心道,“师傅……”
“我问你!”千面严肃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朋友送的!”千初芽仍旧道。
“我再问你一次!”千面直接逼近了千初芽,两人近在咫尺,所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千初芽不适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脸不由自主的往边上别了别。
“看着我!”千面掰正了她的肩膀,一双眼睛略带猩红隐隐的透着一股压迫,“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千初芽没了回答,人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也渐渐瑟缩起来。
纸鸢终于看不过去了,一张黄符拍了过来,被千面一掌拦下。她一手抱着那只破瓷碗,一手揽住千初芽,与千面对峙道,“你还要不要脸了?吃徒弟的还要长你志气了怎么的?”
千面却冷着一张脸,道,“我千缘洞的事儿,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说着,便伸手要去抓千初芽。
纸鸢胳膊一用力,千初芽便被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见千面扑了个空,她得意道,“我说了,老狐狸,就以你现在的功力,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若是想插手,你想拦也拦不住我。还有,这里不是你的千缘洞!”
千面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话,一眼瞥见她手里的瓷碗,一脚踹上她的那只手。纸鸢注意一直集中在揽千初芽的这只手上,突然另一只手被踹了一脚,瞬间脱了力,一只碗扣着一条鱼直接摔在地上散了一地。
见鱼都已经被糟蹋了,纸鸢再也忍不了了,另一只手也撒开了千初芽,两手伸进竹篓里摸出两大把黄符,“妈的!老狐狸,本姑娘今天就收了你!”
千面也是丝毫不带怕的,伸手从后脖颈摸出那柄折扇微微撑开三指准备迎战。
“住手!”千初芽上前吼道。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两人都动作太快,数十张黄符和一只千年老妖的迸发出来的威力,哪怕是在两人都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也难以控制了。
一道绚丽的白光在破庙中央释放,千初芽一把扑过去,倒是难得的用了一招以前千面教过她的招式,这才堪堪的将两道灵力迸发的方向给挡到了他处。
不过这一挡,这两人是都没事儿了,就是可怜了这个已经老态龙钟的破庙了,本来就破破烂烂的,又是火灾又是打架的,现在这一道灵力全打在了最后一块完整的墙上。轰的一声,连破庙里的神像都落了一层灰,这一面墙也终于遭受不住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还冒着一缕青烟。
千初芽对于灵力的驾驭本来就没有天赋。在千缘洞修行十六年,天材地宝、山川福地都占尽了,按理来说就是一条家犬都应该能炼器阶段五层左右了,可人家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直到被人家赶出家门也才炼器阶一层。刚刚也不知道是被逼急了还是怎么着,居然也迸发了炼器阶二层的功力。
三人皆愣了愣。
到底是超限额迸发出的灵力,千初芽终于忍受不住身体的消耗,昏死过去。
“初芽!”千面急道,一手揽过即将倒地的千初芽。
纸鸢也赶紧上前去搀扶。
直到深夜,千初芽终于眯开了眼。一睁开眼,只觉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她左右环顾了一下,这破庙与其说是个破庙,还不如直接说是个凉亭算了,四面漏风。
“醒了?!!”千面正蹲坐在旁边,身前燃着一团篝火,身上只有平时穿着的一套白色宽袖单衣,一只手拿着一根树枝拨动着,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孔棱角分明,倒是难得的可以看清他的睫毛的长度。
千初芽没有回答,转了转眼珠,伸手慢慢让自己坐了起来。一低头,难怪屋子破成这样了,还暖暖的,原来她这周身硬生生盖了三层,垫了两层。
“你不说说吗?”千面随便拨弄了几下火心道。他这话很明显是对千初芽说的,可是她却没仍旧没有说话,掖了掖被子,看着晃动的火苗不动了。
坐在对面的纸鸢披着一张毛毯,手赶紧用树枝从火心中央挪出来一个黑不溜秋圆滚滚的东西,喜道,“熟了!熟了!”然后又抬头望了一眼千初芽,道,“初芽你醒得正是时候,红薯刚熟,香得很呢!”
千初芽这才完全坐起来,她随手披了一张毛毯到肩上,走到篝火边蹲下身,吸了吸鼻子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也都说了。”
千面也不再问,用手里的树枝从火心中拨弄了一个最大的红薯出来滚到千初芽面前,道,“吃吧!你修行刚刚晋级,身子虚,吃饱了赶紧睡觉。”
千初芽没有理会,揽着背上的毛毯默默走到纸鸢面前,指着纸鸢刚刚拨弄出来的那个红薯,问道,“纸鸢姐,我可以吃这个吗?”
“可以啊!”纸鸢点点头道。说完,又看了眼千面。千面没干脆是瞥都没有瞥这边一眼,淡淡的叹了口气,用手上的树枝把一堆小火苗拨得乱七八糟的。她又从火心当中拨出来一个红薯,道,“这个大点儿,吃这个吧!”
“不用了!”千初芽道,“我吃不了那么多的。”然后捡起地上纸鸢刚刚拨出的那个红薯便开始薄皮。
“啊!”手指传来的刺痛让红薯瞬间滚落到了地上。
纸鸢赶紧上前捂住她的手指给她吹。千面也是身形一动,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冷道,“这么大的人,还应该像个小婴儿一样送到嘴里吗?”
“喂!”纸鸢站起来,往地上狠狠地跺了一脚,道,“初芽是你徒弟诶!徒弟受了伤,你一个师傅不想着怎么解决,还在这里看戏似的说风凉话,你还是人吗?”
千面身后尾巴攒动了几下,瞥了纸鸢一眼,没有说话。
纸鸢也觉得这样很无趣,便也不再造作了。三人吃过饭,简单收拾一下便准备休息了。这一次纸鸢倒是难得的勤快了一次,自己早早的就把三套毛毯全都铺好了。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床铺好了,整个破庙里确是尬到了极点。
纸鸢本来都打算盖好毛毯睡了,可是看千初芽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到底觉得后脊梁发凉,她不得不又从被窝里坐起来,温和着缓解道,“初芽啊!是不是晚饭没吃饱,睡不着啊?!”
“……”千初芽仍旧是保持着自己面无表情。
此时的纸鸢真是恨不得一把拎起千面,十几张符纸拍上去把他拍回原形才好。于是她怨恨的看了一眼千面,又笑嘻嘻的挪到千初芽面前,掐了掐她的脸,道,“初芽啊!如果你要是没吃饱的话,那我再出去找点儿吃的就好了,你别冷着一张脸啊!”
“纸鸢姐!”千初芽仍是面无表情,“给我两张隔断符。”
“隔断符?!!”纸鸢瞥了眼旁边的千面,有些为难道,“初芽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要和他分房!”千初芽指着千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