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千初芽直接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千言习惯性的抱着双手站在身侧。其他一众小狐狸就更别说了,跟一堆尾巴似的站在千言后面。大师傅刚刚被千言吓坏了,对他也是礼数有加,连忙擦了擦桌子,把旁边的凳子放上,道,“爷!爷!你请坐!请坐!”
千言瞥了眼千初芽,这才撩了下衣摆坐下,又往窗外环顾了一番,然后扬了扬手,道,“小二!”
大师傅心领神会的抄起桌上的茶壶,给千言和千初芽各沏了杯茶,满脸堆笑着,道,“爷!我是这儿管事的,您有事都可以尽管问我。”
千言看大师傅一副狗腿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三月初一……”
“这是女娲娘娘的寿辰啊!”大师傅答道。见一帮人半分反应也没有,甚至还一副女娲娘娘是个什么玩意儿似的表情。那大师傅又道,“女娲娘娘可是咋天玄的福神,咋这儿的人都很信奉的。”他指向窗外,道,“城外的那座女娲庙,听说可灵了。只要去求了,百试百灵。我还听说当今圣上以前就有一个什么隐疾,一直治不好,不知道杀了多少御医。后来有个道士觐见,说是圣上是被恶鬼缠身,去城外女娲庙里拜一拜就好了。当时圣上也没多留意,但是死马也当活马给医了。”他一拍手掌,道,“你猜怎么着?”
千言被他突然一拍手,险些将手里的茶碗给摔了,挑了挑眉,嘴里不咸不淡道,“然后死了?”
大师傅:“……”
千初芽:“……”
众小狐狸:“……”
不得不说千言这逻辑能力也是世间罕见了,人家都说是当今圣上了,今天还要祭祀女娲,怎么可能死了呢?那大师傅面上五彩斑斓变了遍,大嚷道,“夭寿了!”
这下千言手里的茶碗直接是掉在了地上,一个生气,他干脆一把将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大师傅这才安静下来,无奈道,“这位爷!您可太不会说话了!这开我的玩笑也就算了,反正小人就是个屁!是屁放就放了!可是你还开当今圣上的玩笑,开当今圣上的玩笑也就算了,反正死你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还开女娲娘娘的玩笑!窝滴天!你还专挑人家寿辰开这种玩笑!”
千言甩了甩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这有什么!我们就从来不拜什么女娲娘娘,一个个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就是!就是!”一群小狐狸跟着附和道。
大师傅知道与这些人争辩跟本就是对牛弹琴,便看像千初芽,转口风道,“我看我还是和姑娘说吧!”说完还不忘小声抱怨道,“真是和你们这帮大老爷们说不到一块去。”说着,他走向千初芽,一手指着窗外道,“姑娘可知刚刚为何大家都看着你们?”
千初芽抬起头,道,“为什么?”
众狐狸也是异口同声,齐刷刷的望向大师傅,道,“为什么?”
大师傅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在咋天玄果,女娲娘娘就是最大的神,她的祭祀自然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祭祀的仪仗队自然是要从头到尾一气呵成。若是走哪里出了差错,那这一年都不会风调雨顺。所以祭祀队伍走到时,若是哪里有什么东西挡着,不管是人还是牲口都会作为祭祀女娲娘娘的祭品,上香时一起烧给女娲娘娘。久而久之,在仪仗队到达之前路上都不会有人挡在路中间的局面。几位刚刚踩在路中间还一个比一个高傲,人家不瞅你们瞅谁!”
“原来是这样啊!”千初芽点点头,小嘬了口茶道,“那这女娲娘娘灵不灵啊!”
“灵!当然灵!可灵了!”大师傅连连夸赞道,“以前都没有人捡起这件事,这不又是旱灾又是水灾的,天下不得一刻安宁。这几年连年祭祀,我听说北方那边已经下了好几场雨了!”
“是么?”千初芽想了想,瞥向窗外,道,“可是我刚刚走在街上的时候,看到蛮多人面黄肌瘦,就剩一副骨架子了。这也算祈福成功?”
大师傅翻了白眼,道,“女娲娘娘是天神,可也不是件件事都管得过来啊!再说,你哪知道你看到的骷颅架子是不是拜过女娲娘娘!”
千初芽这才又点点头。
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咆哮,紧接着下面的民众就跟烧开了的水一般沸腾起来,然后就是锣鼓声。
千初芽循着声望去,只见街道尽头走过来两匹精壮的黑豹子,后面跟着两列士兵,士兵后面有一只不知名的异兽。那异兽通体乌黑,长得跟马差不多,明显比马要健壮很多,头上有四只角,一调牛一样的尾巴在后面摇得欢起。那异兽上还坐着一个道人,大概三十来岁,一身黑色道袍,右脸上有一个鹌鹑蛋大小的黑疤,脸上却是肃穆。他一手掖着一把拂尘,怀里揣着个袋子。那袋子里头全部都是金黄的符纸,锣鼓响一下,他便把丢一把黄符,跟给老人送终一般。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众小道士,也都是每人怀里揣着一个布袋子,手上跟着锣点甩黄符。
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千初芽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大师傅,道,“小二,这楼下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师傅差点吓得一下子梗过去,大嚷道,“夭寿啦!”
这一句嚷,惹来了千言极为不满,他抱着胳膊不屑,道,“你们这酒楼里的店小二都跟你一样咋咋呼呼的吗?”
“哪里哪里!”大师傅连忙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连连作揖道,“我当真是怕了几位了!你们知道什么呀,就说!”他指着楼下正的异兽,道,“那可是天玄国的护国神兽,叫做峳峳(you,一声)是茅山道长的坐骑。听说是女娲娘娘亲自赏赐给他的呢!你们居然说这是个‘玩意儿’!”大师傅说到后面的时候,连嘴角都在抽动,又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还不待这大师傅平复下来,下面又传来几声狗叫声。千言本来一直盯着楼下的,听到声音,瞟了眼大师傅,道,“所以这玩意儿是条狗?”
“……”这回大师傅差点直接背过去,只觉得两眼冒着金星,他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姿势。见大家都安静了,才抖出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我也真是靠了!怎么就把你们几个给召进来了?简直是催命啊!我都说了那是峳峳!峳峳!是神兽!狗那种不入流的东西怎么可以和它比。”
千初芽和千言都点了点头,而后面的一众小狐狸却面面相觑。一个小狐狸上前道,“初芽姐,同样都是异兽,怎么它长四个角就可以光着在街上走啊!”说着,他还把自己尾巴从衣裙下翻出来,道,“我连露个尾巴都要被你挤兑!”
“有妖怪啊!”大师傅看着小狐狸手里毛茸茸的尾巴,当即吓得大嚷起来,两眼一翻,背倒在地上。
楼下仪仗队才走了一半,正好听到了大师傅的嚷嚷声。当即数十来个士兵提着刀剑腾空而上,酒楼的墙都直接给破开了。千初芽没有法力,被这么大的力气一震,直接被甩到了楼下仪仗队中。
“初芽!”千言大惊,可是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转头对一众小狐狸道,“快逃!”自己纵身落入仪仗队中。
一时间楼下炸开了锅,本来夹在两边的民众一看士兵从仪仗队中冲出,吓得四处逃窜。而千初芽混在其中直接被几个吓破了胆的民众踩倒在地。
“快起来!”
千初芽还不待抬头,便看到那人脚下穿的竟是一双道士才穿的四方鞋,当即吓得连头都不抬了,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道,“别碰我!”
那人却还没有走,柔声道,“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要被人家踩伤了!”
千初芽这才抬起头,一只手伸在她面前,又看向那人的脸,这才伸手覆上那人的手慢慢站起来。
那道士是刚刚仪仗队里的道士,看衣着就能看出来。只是这道士长得眉清目秀的,不似这当中其他道士一般板着个脸,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般。
“春烟哥哥?!”千初芽愣愣的看着那个小道士,又补充道,“你是春烟哥哥!”
那小道士迟疑了一下,又打量了一番千初芽,问道,“姑娘认得我?”
“认得!认得!”千初芽欣喜道,“春烟哥哥!我自然是认得的!”她蹦到春烟面前道,“春烟哥哥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初芽啊!”说着,她又用自己的胳膊在春烟面前扑棱了两下,见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便指着自己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道,“春烟哥哥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想起我了吗?”
春烟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道,“这儿危险,姑娘还是快些走吧!”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我……”看着春烟离开,千初芽还愣在原地。
“抓到了!”有人喝道。
千初芽还没有反应过来,两把刀便已经架上了脖子,双腿的膝弯处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再一抬头,一把把长矛已经刺在了她面前,终是再没有了辩词。
“胆敢打乱祭祀大典,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那群士兵后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那一排士兵纷纷后退夹道两旁。宁初芽勉强抬起头,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异兽朝这边走了过。站在楼上只觉得这异兽样貌可憎,不曾想近距离一看当真是丑陋至极,一双獠牙泛着黄还挂着丝,头上的角盘盘绕绕,走路的时候还左右嘶吼,喝得两边的人又往边上退了些。刚刚那句话是骑在这异兽身上的道士说的。
见到千初芽,那道士微微皱了皱眉,眯着双眼睛上下翻看了两三遍才把脖子缩回来,又把手里的拂尘递给旁边的一个侍卫,摸了摸自己的右脸,一手撵着下巴,一手掐指算了两分钟,才又伸手把拂尘要回来,闭目道,“绑起来!带下去吧!”
“额……”
虽然这命令已经下达了,可是一直以来女娲祭祀所有拦路者一律作为祭品处理,今天整个仪仗队都乱了却只是说带下去不免让人心生不满。几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