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夏语冰一声鞭响,打断了这轻松愉悦的气氛。
看到挥鞭之处断在地上的箭枝,公孙荻立刻警备起来,大吼道:“保护王子!”
两支凤鸣军迅速化成一条张开凤翼而蓄势待发的长龙,龙头向暗潮涌动的四周慢慢逼近。风影攒动,箭雨悄无声息,突然而发,袭向龙头,显然来者乃高手中的佼佼者。
“凤囚凰!”
以井语海为首,以齐一为尾的“龙凤兽”迅速绕开挡外,留出环形空地,齐一挥鞭引气凝聚,漫空飞舞的箭羽即刻凝成一撮,掷鞭粉碎。箭雨骤停,不尽的黑衣蒙面人融进夜空,旋转交换让“龙凤兽”眼花缭乱。
“龙凤斗!”
黑衣人错落有致地冲进“囚凰漩涡”,与龙头短兵交接,一股强大的气流陷入漩涡。公孙荻心知,这不是普通的杀手,他们除了身手敏捷,还拥有强大的内力。不——是灵气!思忖间,一道寒光逼近两位小公子,牵着他们的苌衍见况不妙,忙以自己身躯抵挡。“嘭!”雪花镖与剑锋相撞,那幽蓝色的刀身擦过苌衍耳边,挑断一缕发丝,那强大的力量击得苌衍口吐鲜血。小白和莫野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纵使多年檀香经卷的熏陶,还是忍不住恐慌。刹那间,三个黑衣人趁势袭上欲下杀手,莫野对着那剑光愣地瞪圆了眼睛。
“莫野——不要!”
小白还未来得及奔过去,只听得一声怒喝:“住手!”袭向莫野的黑衣人刀锋斗转,阻挡了同伴攻下去的利剑。那汪水眸里,一笔一划的闪着白色光影——是文字!
八条鬼魅倏然没入树梢,不一会儿,便只有窸窣作响的叶随风动。
“莫野!莫野!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小白拥上莫野,心疼地仔细查看。
从那凶狠的杀意中逃脱出来,莫野不知道那人落下的刀为什么没在自己颈上,只是一阵发愣,听见小白叫他才回过神来:“师兄!你没事儿吧!”
“快找百里侍郎来给少傅医治!”
公孙荻一声令下,小白和莫野才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切平静如昔,好像刚才的战斗像一场梦一样。
烛火微微的营帐里,苌衍脸色有些淡白,他朝床边的公孙荻轻轻一笑:“将军不必担忧,轻伤而已,不消几日就好了。”
“少傅好生躺着。”公孙荻永远都是那种冷若冰霜的眉眼,说起来,似乎齐一的冷就是跟他主子学的。
苌衍弯身将起,弄痛了伤口才复又躺下,凝眉思索,那剑根本未碰他身,怎就击伤了他。“那剑,戾气很大。”
“他们不是一般的杀手。”公孙荻又忆起年初在巫祭宫外的半山道上遇见的刺客,速度之快,刀锋之利,非常人可比拟。
齐一娇俏的嘴唇板出四个字来:“广——林——鬼——魅!”
去往后夏的队伍氛围两拨,辛夷孟先行开路,苌衍、公孙荻一行人尾随而至。历经数十天的长途跋涉,和一次刺杀之后,终于抵达后夏国。
后夏国在南冥国东北方向,它虽不似南冥国凌云之上,仙气袅袅,却也临着一方海水,景色美不胜收。后夏国的宫城房舍都筑以高台之上,庭合苑囿。公孙荻一行人抵临后夏都城城门下,不禁都对着那城墙的高深威仪深深叹气。
早有后夏国卿大夫在城门口携旨候驾。
“吾乃后夏卿大夫陆宥,奉我王之命,再此恭迎南冥公子。”
苌衍、公孙荻与陆宥互相拜见过之后才走到皇辇御驾旁迎出莫野和小白,陆宥见公孙荻的两个侍卫从轿辇中抱出两个八九岁的孩童,其中一个内着南冥锦衣朝袍,外罩紫色凤纹披风,而另一个内着白锦常服,外裹天青色蝶纹过膝长袍,腰间绅带上挂着金丝宫绦双龙玉佩,那是莫野觉得小白穿的素,便把那玉佩给他系上,殊不知,陆宥却把小白当成令仪王。
陆宥向小白莫野二人迎去,道:“王子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先请移驾偏殿休息一日。待明日早朝之后,孟公子在风云殿设宴为王子接风洗尘。”
苌衍见两小儿不知所以,忙回道:“劳烦陆大人。”
后夏的宫墙巍峨不失婉约,景廊水曲柳龙,楼榭歌台莫不漆木雕檐,鎏铜镶金,极尽奢华妩媚。若说南冥国都是缥缈出尘的仙子,远在西南的汜国国都拟作巾帼不让须眉的红娘子,那后夏国都就是端庄华丽的贵妇人。南冥的屋舍殿宇傍山而建,格局虽壮观,但房屋却不如后夏庞大,莫野感觉很是新鲜,欢腾地跑来跑去,嘴里还不停地嚷着:“师兄,这房子好大,好气魄!”
“嗯。”小白却不似莫野般惊喜,淡淡应了声。
苌衍引领众人进入屋内,禀退了侍候宫人,让莫野小白坐于高堂之上,跪拜:“王子,您现在是质子的身份来到后夏,代表的不仅是您自身的王子身份,更是关系到王室政权,南冥百姓安泰的利益,所以,此后,您的言行举止都要小心留意。”
堂下的氛围太过严肃,小白莫野再怎么沉稳聪慧,也不过是始龀稚童,见一屋子跪着的人,竟不知该如何处理。当小白轻扯莫野的衣袖时,莫野忽然仍像在南冥初入王宫一般,欣喜起来,他知道这“王子”的身份可以让他们不必怯懦,不用恐惧。于是,天生地想要作践这种总是一本正经人的邪恶因子又开始隐隐作祟。他紧了紧抓着小白的手,走近苌衍,巴眨着那双澄澈的眼眸,惯有地诚恳和天真:“少傅,质子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苌衍发愁怎么解释为好呢。
“质子就是后夏与南冥两国停战的筹码。”公孙荻却不顾太多弯弯绕绕。
莫野和小白都不做声,苌衍便迅速向二人陈述了目前形势:“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东西南北各有大国统领,小国不一。其中南方有东南后夏,西南汜国以及我鹏山南冥三方势力强族,三国中又数后夏国最为强大,南冥本不好战,却地处汜国与后夏之间,卷入纷争不可避免。因此,唯有派公子与后夏建立王国邦交,以护佑南冥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之罪。”
“护佑南冥百姓?”小白没料想过事态如此严重,神色不觉间由紧张变为担忧。
“呦呵,堂堂一国少傅开起玩笑不设天地啊,我和师兄年龄加起来也不够您的岁数,怎么去护佑南冥百姓!”莫野看跪着的苌衍诚诚恳恳的语速语调,越发得意骄纵,唏嘘一阵后,便腆着个笑脸趴在苌衍耳朵边上窸窣细语:“再者说,这等苦差事,简直是提溜着脑袋在钢丝绳上溜达,您确定不是狠心找我们做替死鬼?”声音虽小,但在这严肃庄重的时刻,整个厅堂安静地足以让距离近的公孙荻和小白听到,小白只当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弟在调皮,在玩闹,却没注意到莫野眼中散发的冰冷挑衅。
似是为八岁稚子的“独特见解”所震撼,一向温文儒雅的少傅苌衍神情微涩:“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何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公子身为南冥皇裔,理应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啰嗦!”莫野朝着苌衍翻了个白眼,又从椅子上蹦下来,跃至苌衍身边,扶起他坐下,道:“那依少傅来看,莫野该怎么做。”
“公子知时务体大局,臣等莫不钦佩。公子自幼在宫外长大,对宫廷礼制不甚知晓,在南冥,陛下或可纵容,但明日会见后夏君王,需礼数周全,不能有损我国威严,因此请容许臣先教公子如何循礼。”
“请教少傅。”
“自此以后,公子御名凤令仪,是南冥皇室嫡长公子,身份尊贵显耀。在内,臣等会遵循南冥礼制辅佐公子,在外,我等虽以柔弱姿态赴后夏之邀,也不能对后夏君王行臣服之礼……”烛火烧过一熄又一熄,苌衍滔滔不绝。莫野看了一眼旁边打盹儿的小白,忙打断了苌衍:“少傅所讲,本宫自当耳提面命,日常礼制请容许本宫慢慢学习。当下要务,少傅应准备准备明日风云殿会晤所需。”
苌衍听见莫野的命令,心中竟有些惊喜:“臣遵命。公子,容臣最后再啰嗦一句,如今公子屈居后夏,一言一行都得万分小心,切莫得罪后夏权贵。破坏两国邦交,不仅危害自身,还会荼毒百姓,罔顾天下啊。”
“嗯。”多年蒲团经卷,沉香弥漫的熏陶,百姓啊,天下啊,这些话听得他都要耳朵起茧了,他深邃的大眼睛细细拉长,“对了,少傅,这异国他乡的,本宫一个人睡害怕,可否让师兄与本宫同阁而寝,同桌用膳?”
“呃,小白公子是公子的师兄,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