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骑着小毛驴,时而御剑飞行,小白赶了近两个月的路,随着寒意渐渐逼近,终于到了雪山脚下。远远地望去,天山之巅泛着金光,半山腰上好似披着层金色的纱衣,竟是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
雪山下有一处木屋,牌匾上刻着“青鱼客栈”几个字,东南角缓缓升起的炊烟,被雪山的风吹得不知所向。小白在客栈门前站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相迎,便擅自将小毛驴跟一匹毛色雪亮的高头马拴在一起。
小白推开木门,一阵风也随他蹿进堂屋,引得屋内人倒吸一口凉气。自有饮酒的几个江湖中人,以及到此处歇脚的商贩,正转过头让店小二忙把门关上,却不料好似眼前闪过一阵耀眼的光芒,只把小白当作误入凡尘的仙子,忙一一起身来拜。
小白有些吃惊,怎么北冥的礼数如此繁琐,便也微微欠身行礼。不过他一路走来,所遇之人皆亲善可亲,小白不禁浅浅一笑,心想:原来以前都料想错了,这人世间才是最纯真的净土。
“小二哥,可否给在下一杯热茶。”小白进来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姑娘在柜前算账,还有一个匆忙跑堂的伙夫。
听到小白说话,人们这才回过神来,谈论着这就算不是神仙,也定然不同凡人,互相推搡着想跟小白搭个讪。
伙夫急着给其他客官上菜,便朝着里间喊道:“老板娘,给客人上茶喽!”
里间一个慵懒的声音传出来:“荼小乐,我是CEO,你敢使唤我?”
荳小千和荼小白早就习惯了他们小姐经常会做出些奇怪的事,说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词儿,便也不理会。不一会儿,从里间出来一位蒙着白纱,身着碧色衣衫的女子,这正是青鱼客栈的老板娘,青鱼。
她为小白斟上茶,笑道:“公子莫不是第一次来北冥?”
小白淡淡点点头。
“可我瞅着,公子倒像本就生在雪山一样。”青鱼笑道。
自从小白修炼《无形谟》开始,他对世间万物一靠近便自会产生灵力感知。他饮了口茶,放下茶杯的瞬间,便感觉到青鱼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像极了师父鱼砚秋身上的原始灵气。
而青鱼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她感觉到小白对她的探测,却仍笑意盈盈:“鱼砚秋是你什么人?”
小白心下疑惑,难不成真是师父的故友?“我是师父的徒弟,小白。”
原来如此。
青鱼思忖稍许,又听小白问道:“姑娘对北冥这一带可熟悉?能否告知在下去紫霄崖的路。”
“紫霄崖?”青鱼吃惊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去那里干什么!”
“……”小白沉思一刻,才回答道,“找人。”
“找人”远比“等人”简单的多,至少有目标有方向,还有希望。而等人……是一个自己做不了任何努力,只能白白消耗生命去等待未知的过程。青鱼听到小白说这个词,竟然有些酸涩:“我可以告诉你,去往紫霄崖的方向,但这条路十分凶险,你不一定能上去。”
“如此,有劳姑娘。”小白根本不在意将要面临多大的困难,当年要不是小师弟执意救他,也不会经历这番苦难,至少他还是个有太傅陪伴的小王子。所以,他一定要找到莫野,带他脱离苦海。
就在此时,青鱼瞟见三五个肤色黑黄的白衣客从二楼上下来,她勾起一抹计上心头的笑容,道:“小白,你若能跟着他们,准能到紫霄崖。”
小白随着青鱼的目光而去,看到这几个白衣客,穿着打扮倒与莫野他们有所相似之处,而且都是冷冷的面孔。
“结账。”其中一个侍卫走到柜台,对着正打算盘的荳小千喊道。那充斥着戾气的声音,让她猛不防打了一个激灵。
青鱼忙笑意盈盈地搭讪道:“哟!客官,昨儿在本店休息的可还好?”
从几人的身后缓缓出来一位肤色倒是十分白皙的男子,对着青鱼浅浅一笑:“谢谢姑娘的款待。”
小白看清了那人模样时,惊讶不已。“戒微师兄?”
小白上前去拜道:“戒微师兄,阔别十数年,近来可好?”
那男子身后的侍卫忙挥起桌上叉筷,袭向小白。
“罢了,不过是认错人了,不要节外生枝。”说罢那男子戴了斗笠,走出门外。
巫祭宫之难后,重又遇到故人。想是自己现在已不同儿时容貌,戒微师兄没认出自己也是情有可原。想及此,他便跟了出去。
从后夏回宫之后,莫野的面具下总是不知不觉地藏起了笑容。他是少宫主,本可以不用带面具的,但不知为何,现在他越来越不能管理自己的表情,而且藻雪他们都觉得少宫主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在崖峰久坐,他眺望的方向正是原来流云塔的方向。
碧落端了饭菜到紫霄宫,却不见少宫主人影,便出来寻找,恰巧碰见疏月。
“藻雪,你知道少宫主去哪里了吗?”
“咦,碧落,我瞅着你最近怎么也怪怪的?咱都认识多少年了,还看不出来我是藻雪还是疏月吗?”疏月回过身来调侃道。
“我……”碧落似乎有点紧张,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天色有点暗,没看清。”
说罢,碧落便绕过疏月,朝着崖峰的方向去了。
紫霄崖崖峰的景色的确很美,不过在遇见御静之前,莫野从没有觉得阴沉的魔宫有一丝可留恋之处。可现在,他觉得紫霄崖的夜空尤其漂亮,而这崖峰是最接近星星的地方。这处美景,好像是与御静公主在流云塔时,她带自己看到的。
他似乎能感觉到现在的碧落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可他不愿意去拆穿,因为现在的碧落像极了一个人,能让他有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人。可是这个人,在上次树林一别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又第无数次想起那个浑身透着灵气的女子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御静愿与凤莫野携手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碧落见少宫主出神许久,并不理会她,便上前说道:“少宫主,该用晚膳了。”
朗朗夜空,星光璀璨,紫霄崖唯一好的地方就是夜晚的星空特别美。来人打破他观赏好景的兴致,莫野顿时有点不悦,冷冷说道:“传令下去,以后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登顶。”
“嗯?”碧落愣了一下,很快又回道,“是。”隐藏在暗中的藻雪四人听见少宫主的吩咐,皆是一头冷汗。
莫野收回了望向深夜的目光,转过身来,对石崖后的暗影道:“白虎维主前几日又进献了一批骨和昆仑奴,王父下令在后日挑选鬼骨,你们好生准备。”
瞬时,藻雪等人闪现出来,站列在前。幻墨道:“今年提早了挑选鬼骨的时间。”
“从两年前开始,我们的势力急速扩张,队伍越来越壮大,鬼魅几乎遍布天下每一个角落,估计再过不久,这天下就是王父的囊中之物了。”凄若无骨的声音,云淡风轻地飘来,想必来人是箴漓无误了。“看这些凡夫俗子为了权势争得头破血流,真是好笑,到头来不过都是为我们做了嫁衣裳。”其他人都静待一旁,没有命令丝毫未动,唯有碧落地裙袂,如清风伴吹拂,轻轻晃动——她着实觉得这声音温柔地有点扭曲。
“漓儿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莫野冷冷说道。
箴漓娉娉袅袅地走到他面前,姣好地面容上挂着担忧:“莫野,在后夏地那段时间,你就跟中了邪一样,竟然与我们为敌。我跟宿哥哥不明其中缘由,只好向王父禀明,王父不仅亲自前来寻你,还治愈了你的癔症。”
碧落不禁冷笑出声来,引起箴漓的注意:“碧落近几日换了装扮,越发娇俏了。”
“圣女谬赞。”
箴漓对着碧落上下打量一番,道:“声音也清脆了许多……”
“碧落近日勤加修炼,这才多了分灵气。”莫野不禁说道。
“哦?”箴漓心中顿生疑窦,不过,更多的是嫉妒。尽管碧落和南歌只是暗卫,但却能与莫野朝夕相伴,仅这一点就足以让箴漓产生让她们消失的念头。“前几日天下第一楼的莳萝,送本宫一对番邦进贡的鎏金耳钏,甚是可爱,与你这一身装扮很是相配,本宫今日就借花献佛,将它赠予你。”
夕颜随即呈着一只精巧的小银盒子,递到碧落面前打开,笑道:“这耳钏是圣女戴过的,很是宝贝,还不快谢过圣女。”
碧落轻轻按住夕颜的手臂,道:“我们都是在黑暗中行动的影子,佩戴这些发光又能擦响的首饰实在不妥,所以请恕碧落不能收下。”
箴漓美目怒睁,正准备找罪责,却见莫野走过去,在盒子中拿出耳钏,亲自给碧落戴上,邪魅一笑:“这耳钏的确有点土气,不配你。”
“漓儿,是我的属下不懂事。”莫野冷笑道,“不过这莳萝好歹是青龙维心宿的高等鬼魅,怎么品味这般差,真是诋毁圣女的绝世容颜。”
说罢,将给碧落戴了一下的耳钏又扔给夕颜,甩袖而去。影卫们也从少宫主的那一笑中,回过神来,没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