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卿回到明凰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白求跹说了一遍。
白求跹沉吟道:“那条鱼应该有些出路。”
顾恒卿点点头:“师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白求跹看了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天你遇到的的确是河妖,也就是那条鱼。”
“真是它?”顾恒卿微有讶色,随即皱眉,“它为什么……”
“这个,它自己知道,叶延或许也知道。”白求跹说。
顾恒卿点点头:“叶延肯定还有事瞒着我们。”
白求跹却没多说,一只手的指关节敲打着桌面:“你觉得叶延未过门的妻子怎么样?”
“咦?”顾恒卿诧异道。
白求跹笑道:“我就问问。”
“不好看。”顾恒卿说。
“哦?”白求跹挑眉。
顾恒卿摇头:“没师父好看。”
白求跹呵呵一笑。
顾恒卿失了会儿神。
白求跹忽然敛住笑容,说:“下个月十二,是吧?”
“嗯……婚礼。”顾恒卿说。
“他们请你去,你就去。”白求跹说。
“是,师父。”顾恒卿道。
白求跹又给了他一道符:“我们仙家虽不大用这些东西,不过学点也无妨,你到了那里,看到河妖的时候,就点燃这到符,把它扔向河妖。”
“然后呢?”顾恒卿问。
“然后就看好戏了。”白求跹笑道。
顾恒卿疑惑地看着黄符,问道:“师父,河妖真的会来?”
“上次他想借水淹死叶延,不是被你中途打断没得逞吗。论理来说,他还不会善罢甘休。”白求跹说。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叶延,非要等他在河边?”顾恒卿问。
“他的修为尚浅,虽能化为人形,却无能离开水太久。”白求跹说。
“哦。”
顾恒卿出外采办礼品,袖口内揣着几锭碎银,他左顾右盼,心里盘算着买什么好。
日头灿烂,阳光斜照在他面前,迎面走来三个人,挡住了去路。
顾恒卿一根筋,就是不肯让,那三个好像也是故意寻事,见顾恒卿一脸执拗,反正中心怀。当首一个头儿,摩拳擦掌,趾高气扬道:“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挡我西门霸王的道!”
左边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男子道:“小屁孩,知道这是谁啊?他可是我们西阳山的老大西门栋西门霸主,你才几岁,也敢挡在他的前面?”
“赵忠,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这小子八成蠢得要命,见了西门霸王还不躲开,傻傻的愣在这,咱们说了他也不定听得懂,干脆几个拳头打发了吧。”右边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说。
那个叫赵忠的男子点头说:“有理有理,看他乳臭未干,胎毛未退,不识体统,就便宜点吧。不过,他一个小毛孩,做什么蒙着脸不见人?是不是长得很丑,不敢露脸?哎,王强,你说是也不是?”
王强苦笑道:“依我说,赵忠说得也不错,但既然长得丑,更该知好歹,晓不晓得有句话叫‘好狗不挡道’?”
顾恒卿依旧站在原地,对他们三人的话没有一丝兴趣,等到他仨人再次把目光投向自己身上,并且自身感到了不舒服时,顾恒卿开口了:“让开。”
“什么?”西门栋暴跳如雷,指着道,“你们都听见了,他刚刚叫我干嘛?!”
“真是不识好歹!”赵忠说。
王强叉腰道;“喂,丑八怪,知道我旁边的这位是谁吗?”
他才不是丑八怪!
顾恒卿心生不悦道:“你是谁?”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王强道。
顾恒卿说:“我是不知道才问!笨!”
西门栋气恼道:“他奶奶的熊!老子是西阳山西门霸主西门栋,你这小屁孩才几岁竟然敢挡道,还不快让开!”
“你凭什么命令我?”顾恒卿说。
西门栋叫嚣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刚刚已经说明了,你是真不知道还假装不知道。
西门栋在当地的恶名可谓昭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夜有小儿啼哭,只要一说西门栋这名字,那小儿就闭口止住了。这也说明,西门栋给当地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力。
可是顾恒卿不知道,他每每下山,没有固定的地方,任由尾羽随意挑选地点,自己出外游玩。
他说:“如果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老是问别人,那这人生是有多可悲。”
西门栋一听这话,更加七窍生烟,赵忠和王强也怒火上涌:“竟敢对西门霸王无礼?!”
顾恒卿面上平静,也不怕。
西门栋撸起袖管,浓眉倒竖:“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小赵,小王,上!”
“是!”赵忠和王强张牙舞爪地冲上来。
三人各自摆出架势,杀气顿现,附近的邻舍见了这般境况,早吓得关门闭户,不发一声,唯有少数几个胆大的,透过缝隙偷窥外面的状况。
白纱无风自动,顾恒卿轻轻抬手摸了摸,又取出腰间的血玉笛。
“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吹笛。”王强嘲讽道。
一些偷看的人暗暗为顾恒卿着急、惋惜。在他们看来,对上西门霸王,这个戴纱笠的少年只有一个死字。
当然,也有极个别的小孩,对顾恒卿充满了好奇。
以多欺少,以一敌三。
顾恒卿,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从来不会觉得寡定不敌众,何况他也不再是曾经的顾恒卿,他不会再是一个人。
“你们几个杂碎,凭这三脚猫功夫就想对付我?我一句话,就可以收拾你们。”顾恒卿说。
“什么?”三人面面相觑。
西门栋目中喷火:“臭小子,竟敢口出狂言!有本事,你就说啊!”
别说西门栋等人不信,附近的村民也不信。顾恒卿虽然看似神秘,但也未必就是西门栋的对手。大部分人以为他是虚张声势,甚至可能是被吓傻了。
顾恒卿不以为然,他也不会知道别人的想法,他自我认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那三个人真的要倒霉了。
“鬼斧掌!”
“移山压顶!”
“蛤蟆功!”
三人同时出招,杀机遍地。
可是顾恒卿仍然一动不动,回应了一句;“师父,有人打我。”
白光一闪,三个身影被撞飞在十丈开外。意料之中,顾恒卿身子一倾,埋在白求跹的怀里,嘻了一声。
白衣如霜,黑发似墨色的绸缎,一双手搂着他,带着特有的温柔与暖和。白求跹蹙眉,望着前方;“发生了什么?”
顾恒卿不答,那三个人却瘸着腿回来了,见到白求跹的惊为天人的容貌,个个无不惊骇。
顾恒卿抬起头,说:“师父,就是他们。我好好的走在路上,他们硬说我挡了他们的道,还要打我。”
“呸!”王强啐了一口,但脸上已经苍白了不少。
刚刚那强大的力量,会是眼前这个美貌女子发出的吗?
“敢问阁下是……”西门栋皱眉道。
顾恒卿拉了拉白求跹的袖子,用撒娇的语气说:“师父,打他们。”
白求跹叹了口气,下一秒,那三人鼻血横飞,来不及出招,就被同时迸发的三道白光打翻在地。
打晕了三人,白求跹又问:“怎么到这来了?”
顾恒卿对手指:“我想给叶延买些贺礼,就让尾羽挑个礼物比较多的地方。”
白求跹环顾四周;“可是这里并没有啊。”
顾恒卿说:“嗯,在前面。”
白求跹转头,叹道;“早去早回,别惹事。”
“嗯。”顾恒卿连连点头。
他蹦蹦跳跳地过去,心里却乐开了花,不屑一顾地小声道:“几个地头蛇就想对付我,简直不知死活!”
这一天,叶延的喜日到了。
众宾客穿着礼服,齐聚一堂。顾恒卿一袭青衣,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看似孤孤单单的。
白求跹不会来,而他准备好了礼物,送到叶家,得到热情的款待,之后也与其他宾客一样,没什么事。
屋里屋外喜气洋洋的,没一会,听到门外的鞭炮声与奏乐声,一人道:“新娘子来了!”
客人们都出去,站在旁边左右张望。顾恒卿仍站在小角落,头略低,在面纱的遮掩下,更加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位老妇撒谷豆,轿门卸开,一名五六岁盛妆幼女迎着新娘,并用手微拉新娘衣袖三下,始出轿。
头盖红帕,龙凤喜服,是王雪鸾无疑。
王雪鸾当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步上红毡,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是时,佯躲别处的新浪叶延由捧花烛小儇请回,闻轿进门,站左侧。
宾客们面带喜色,纷纷道贺。叶老夫妇无不欣慰,王亲家也对此很满意,连带着丫鬟小厮们脸上都沾了光。
接下来是拜堂。
一人道:“一拜天地!”
叶延和王雪鸾齐齐而拜。
在顾恒卿附近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轻声对同伴道:“听说新郎、新娘在拜堂时,有抢前头跪的习俗,就是谁跪在前面,以后就可管住后者,于是不少地方纷纷效仿,致闹出边拜边踢垫子,新郎拂袖而起拒拜的笑话。”
顾恒卿眉毛一挑,神色晦暗莫测。
“二拜高堂!”
又是一拜。
最后,“夫妻对拜!”
叶延与王雪鸾相对,正要相拜,门外忽然冲进一人,黑纹白裙,双刀髻,贴水色花子,声音娇柔却带急切:“叶延,你真的要娶那女人?!”
众人一顿,却见是个模样可怜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
叶延转头一愣,随即皱眉:“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跑到他面前,拉住他的红袖:“你告诉我,你真的要娶别的女人?”
“别胡闹。”叶延厌恶地抽回手。
小姑娘泫然欲泣:“你真的在骗我!你不爱我!”
宾客们无不讶异,这个女孩是谁,和叶家少爷有何爱恨纠葛,居然闹到大喜之日搅乱婚礼?
新娘按捺不住,自己扯掉了红盖头,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容。王雪鸾看了看小姑娘个,又看向叶延:“叶郎,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这……雪鸾,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叶延慌张道,“她,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上次和你说过得,是朋友。”
“朋友……”小姑娘喃喃着,凄惨一笑,“你还是这么绝情,还是这么薄幸!”
到头来,还是这样,不应该心软,不应该怜悯,不应该傻傻的来这里。
“我问你,我们只是朋友吗?”
是朋友,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怎么会有那么暧昧的举动,怎么会有那么亲密的动作!你要我,怎么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