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众人见是当地泼皮前来寻茬欺生,遂急一哄而散,各自奔去。
琉雨施鸢眼看着到手的银子泡汤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即气不打一处而来,忽又转念一想,这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们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况且这又是人家的地盘,咬咬牙,忍了吧!
她上前,笑迎道:“这位大爷,小人等是初来贵宝地,不识规矩,不到之处,还望您提点一二!”
大汉见她态度恭谨,也便收了一收霸气,道:“算你这丫头有见识,知道我们南孤辰南爷他老人家不好惹,一会儿南爷来了,你们一个个的都长点眼色!兴许逗他老人家一开心,还能赏你们一口饭吃,让你们继续留在此地卖艺,少收一些占街钱呢!”
正说着,忽闻又一大汉呼道:“南爷到!”
众人抬头,只见一身着淡蓝青衣的摇扇青年抬首阔步的悠然走来。
一众大汉皆一脸谄笑的躬身迎道:“南爷辛苦!”
摇扇青年哼了一声,垂眼一瞥,懒懒道:“这几个就是擅自占街卖艺的人?胆儿够肥的呀!”
琉雨施鸢嘿嘿笑道:“南爷恕罪!小人不识规矩,不知这大街也不是白占的,实在惭愧!”
那南孤辰南爷微一点头,轻合上了手中泼墨书着‘八方’二字的斑竹折扇,打量道:“你这小妮儿不错,还有些个眼色呢!既如此,那便——”
“南爷,他们就是那天占了咱们的昊天庙、将小的们轰赶出去的外乡人!”南孤辰身后的一汉子指着屏翳飞廉兀然叫道。
南孤辰蓦地大怒,喝道:“你爷爷的噔嘣啐,好大的胆子!敢搂虎须、揪虎牙、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撒尿哇,反了你们啦!南爷我那天只是出去吃了顿饭的功夫,你们就把我的老巢给抄了,让爷我露宿街头,跟个要饭的似的!此仇不报,更待何时!来人,抄家伙,给我砸!”
琉雨施鸢见是冤家路窄,遇着寻仇的砸场子来了,看来,今日是免不了一场厮杀恶斗了,便急找向了他们的‘打架顶梁柱’——容岐。咦,人呢?唉,不靠谱,平时一脸严肃的大神相,关键时刻用着他了,嘿,他倒是机灵,脚底抹油,只顾自己的逃得没有了踪影,这剩下他们几个怎么办,跑路逃命还不叫上大家一块跑,太不仗义了!
风灵碧屏翳等人将琉雨施鸢护于身后,准备应战,白宣将自己藏于琉雨施鸢的身后,准备寻找肉盾,琉雨施鸢将腿筋抻直,准备一会儿逃跑的时候不抽筋。
一切准备就绪。
只见那汉子们手中掌腕粗的大棍即欲迎面砸上,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人威然喝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无故行凶,没有王法了是么!”
众人一惊,抬头,即看到于数十个兵甲侍卫的簇拥之下,一驾金舆玉轸的雍华马车徐徐停步。旁侧的侍卫举刀呼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惊扰了纯元侯的座驾,该当何罪!”
“不得无礼。”一高冠锦袍的贵族公子轻挑帷幔,款步走下。
琉雨施鸢听声,即知这贵族公子便是刚刚一言‘大胆’而免去了一场血拼的‘好事之徒’。
南孤辰见是贵人驾到,急变脸似的换出了满嘴的谄媚笑容:“小人南孤辰,在这儿给侯爷请安了!小人给您磕头了!都怪小的眼瞎,没能认出是您的车驾,要知道您来,就是打出小人的屎尿来,小的我也不敢惊了您的贵足呀!只求您赏小人两个嘴巴子,好消了您心里的恼气,也让小的舒坦舒坦!”
那贵族公子却没有看他一眼,只径直的走向了琉雨施鸢的面前,温然问道:“没有惊吓到姑娘吧?”
琉雨施鸢觉得她应当英勇豪爽一些,这样才不致被人小瞧了去,遂一摆手,大大咧咧的道:“怎么会!我以前是杀猪的出身,那见的血,都是哗啦哗啦的成桶倒的,这才哪到哪呀,还差得远哩!”
贵族公子脸色一白,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的惊骇,猛捯了半口气息,缓神道:“姑娘神武!”又一揖,道:“小侯沈清枫,羞蒙祖上荫德,忝居大炎国纯元侯一爵。钟姑娘日后若有所遣,尽可去往纯元侯府知会与我,小侯不才,也定会竭尽全力帮衬姑娘的。”
琉雨施鸢笑应道:“小猴儿太客气了,你放心吧,以后要有什么缺钱呀少物呀的事情,我一定告诉你。你啊,不了解我,我绝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打肿了脸充胖子的人,面子值几个钱呀,您说是不是!”
沈清枫微怔,继而一脸敬佩的大赞道:“钟姑娘秉性纯良,为人豪迈,一看尽知是江湖儿女毫不做作的侠女风范,光明磊落,旷达开阔,实乃是人中鸣凤,清枫佩服之至!”
白宣忙揉了揉下巴,以防这下巴生的不牢固,一会儿再给惊得掉下来了,他迷茫道:“这沈清枫是眼神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他是从什么地方挖掘出了雨丫头的纯良旷达?也是个人才呀!”
琉雨施鸢却无此顾虑,她一拍沈清枫的肩膀,由衷的点头道:“嗯,难得呀,在此穷乡僻壤之地,还能有幸得遇一知己,真真的是不虚此行了啊!”
沈清枫顿时倍感荣幸,拱手一礼道:“能与姑娘相识为知己,确是清枫之幸也。今日天色将晚,清枫不便打扰,暂且称辞。他时有暇,还望钟姑娘能够移步寒舍,为我侯府一添蓬门之彩。”
琉雨施鸢挥挥手,道:“走吧走吧,我们也该收拾收拾回家吃饭去了。”
沈清枫这才回头,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将这一伙泼皮赶出神庙镇,莫搅扰了钟雨姑娘卖艺的雅兴。”
南孤辰跪地,哀嚎道:“别,别呀!侯爷,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啦!侯爷……”
侍卫上前,拖起南孤辰一众人,横拉拽走。
沈清枫登上马车,又一回头,温雅笑道:“钟姑娘舞姿曼妙飘然,今日的浴火舞委实当称得上‘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观’啊!”
马车军甲扬尘远去,琉雨施鸢‘噗’的吐了吐灌得满嘴的沙土,摇头道:“这猴儿也太不实在了些,光说了点没用的废话,连一两银子都没留下来。奉承话又不能当饭吃,就算是说它一箩筐,那又有什么用呢,该饿肚皮的时候,他不还得饿着么!”
屏翳遥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叹道:“老大,你知道那猴儿是谁吗,他可是咱们现在所待的太炎天朝的世袭纯元侯。其父先侯爷沈安为大炎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着举国之兵马军权,其母为当今圣上的亲姐姐见禾长公主。三年前,老侯爷同长公主夫妇突然双双辞世,这沈清枫便以‘不愿再居伤心之地’的理由,请辞了陛下封予他的兵马大元帅之职,回至祖籍老家神庙镇,做起了天高皇帝远的逍遥侯爷。”
琉雨施鸢惊讶道:“这其中,竟还隐藏着如此一段辛密的皇家军权制衡惨案!功高震主,权倾朝野,然后秘密被杀,这,身为人臣,确实不易。嗯,看起来,这个沈清枫却也还是一个看得开、放得下、懂得见好就收、识时务的明白人。”
白宣叫道:“八卦不能当饭吃,咱们好不容易赚了钱,还不大搓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