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万俟胜游走在各桌之间,有几个青年趁着酒劲儿还跟他喝上了一杯,如果不是他眼中的鄙视正好被万俟凉看见,她还以为他真的是求贤若渴,爱才如命呢。
接近戌时,院落里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映出了微微的红晕,看来是真得喝了不少,甚至有的都已经倒在了桌子上,完全不顾自己在万俟胜面前的形象。
冷风吹过,打在单薄的衣服上,让人有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万俟凉缩了缩身子,结果感觉身上突然多了点重量,肩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件衣服。
“你这是?”万俟凉有点不懂皇甫越礼的行为,他明明是看不上她的不是吗?
“如果你生病会成为三哥的麻烦。”皇甫越礼倒也直白,只不过微微泛红的脸庞泄露出他的些许情绪。
“你和皇甫越勋的关系还真是好。”万俟凉随意感叹了一声,惹来皇甫越礼不怎么友好的注视。
“啊…”不知道从哪发出一声尖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一个地方,一个男人趴在桌子上,背后插着一支飞镖,从远看,万俟凉只能看到这点,衣服上晕开了大片的血迹,怕是死定了。
以第一个被杀的人为中心,所有人都四散开来,只是想要逃哪有那么容易,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墙头上蒙面的黑衣人渐渐多了起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其中还有几个带着弓箭,已经跑到外围的人都被乱箭射得惨不忍睹,躺倒在门口倒成了后面的人的阻碍。
万俟凉被人流挤来挤去,身边的人早就不是皇甫越礼,皇甫越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冥魇教接到的命令是屠杀这里所有的男子,但是肯定有倒霉的女子难以幸免,万俟凉可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院落里的灯火都被熄灭,刀光剑影之间,院子里站着的人渐渐变少,万俟凉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的湿漉和鼻间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反胃得想要呕吐,她突然感觉有人拽住了她,下意识地回头没想到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或者说说不上认识的人,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是万俟凉单方面。
“跟我走。”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万俟凉很怀疑地看着慕容伦术,黑暗的条件下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却能听出语气中那实在不算明显的焦急,而她不记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任何交集。
慕容伦术只是无意间看到了万俟凉,他刚刚从皇甫越勋的视线中知道她是他的王妃,他坐在角落里注视着她一会儿,却找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除了她和皇甫越礼调侃时的那份随意,不过想必能在身份悬殊的情况下如此镇定自若,再加上他听说的种种事迹,她终究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万俟凉有些僵硬地被慕容伦术带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或者说没有活人的角落,不过她承认这里不会被注意就是了,然后便看到他返回到了院子中央,因为皇甫越勋还在那里。
皇甫越勋的护卫把皇甫越勋和李婉婉包围在中间,但是大概他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带的护卫也不多,连他自己也要提防着随时可能冲过来的敌人,而这个时候的李婉婉明显就是个累赘,紧紧贴着皇甫越勋,让他都无法大展身手,不注意之间身上就多了几道刀痕,不过不光是他,能够挺到这个时候还屹立不倒的,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尤其是皇甫越礼,他身边没带多余的人,凭借学过几年的拳脚功夫,也勉勉强强地活了下来。
现在剩下的男人只有皇甫越勋,皇甫越扬,皇甫越礼三兄弟和慕容伦术,那些今天来参加宴会的青年才俊都成为了脚下的亡魂,本就是一个个的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死在这里也算是够冤的,如果不知所踪的万俟胜没办法给出一个交代,怕是他那个丞相也就做到头了。
“几位也算是临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想死得太难看,还是自尽算了。”墙头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一身鲜艳的红衣在漆黑的夜晚里显得尤为扎眼,那半张血红的面具更添一丝妖媚。
“冥魇四使之一,看来今天这一出好戏都是魔教导演的了?”慕容伦术相比于其他几个更属于江湖中人,冥魇教再标识不过的面具无非就是在透露身份,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公子好眼力,不过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教身上,我可是担当不起。”仇媚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声音酥媚入骨,倒是声如其名。妖娆的身姿让皇甫越扬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竟要上前一步,被护卫给硬生生拦住了。
“这么说今天的事不是冥魇教所为?”这么大的手笔说不是他们,皇甫越勋是万分的不信,不过传闻冥魇教办事滴水不漏,怎会如此大意地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是说真的是故意为之?
“烈王还真是多情种,死到临头都不忘护着怀里的小美人儿,实在是羡煞旁人。”仇媚的声音突然有股酸酸的味道,真不知道她这股醋意从何而来,语气哀怨得像是被皇甫越勋抛弃的怨妇一样。
万俟凉忍不住地打了个激灵,仇媚从出现就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怪,她们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可是万俟凉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感到了深深的厌恶,这还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就凭你还想杀了我们?”皇甫越礼多少还是有些少年心性,也不管身上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还如此中气十足地叫嚣,是应该夸他生命力顽强吗?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惹怒了姐姐,到时候姐姐下手可就没那么轻喽。”仇媚像是在哄小孩子,面具未曾掩盖住的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的寒意看起来并不和谐。
“你...”皇甫越礼一下子没了话,只能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烈王和慕容公子是在商量怎么逃走吗?可是小女子怎么会舍得让二位离开呢?”仇媚跳下了墙头,又一场混战终于要开始了吗?
仇媚能够成为冥魇四使中唯一一个女人,实力自然是不可小觑,谁说女人就一定要在家相夫教子,成为人见人怕的女魔头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尤其是在仇媚完好无损,其他几个男人再添伤痕的时候。
“看来教主实在是高估了几位的能力,竟然派给我这么无聊的任务,再陪你们玩下去,我的夜生活可就要浪费掉了,这样是很不划算的。”
仇媚的话听在几个男人的耳朵里无非就是速战速决的意思,皇甫越礼已经因为脱力而昏了过去,皇甫越扬又完全指望不上,皇甫越勋还带着个拖油瓶,剩下唯一有战斗力的就是慕容伦术,可惜刚才那一批杀手就不是省油的灯,他的体力耗费得一大半,面对仇媚,他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仇媚一个移步很快地出现在了慕容伦术的身边,手中的匕首朝着他的胸口就划过去,慕容伦术拿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剑挡了一下,长剑断成了两截,让慕容伦术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仇媚的匕首之下,仇媚一个媚笑,如同死神在招手,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石头很适时打中了仇媚的手,一时间的疼痛让她错失了杀人的良机,想要寻找到罪魁祸首,可是门外突然传来的嘈杂的声音预示着即将有大部队出现,仇媚恨恨地瞪了一眼石头飞出的方向,一瞬间消失不见。
紧绷的情绪突然松弛下来,身上的疼痛就变得明显起来,在场的几个人哪一个不是身娇肉贵的主,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狼狈,尤其是皇甫越扬,恨不得一声惨叫告诉所有人他有多么的英勇负伤。
闯进来的救援队大概也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即使曾经是战场中的将军,也没有见过如此密集的血流成河,踏进丞相府的第一步,他的鞋子就已经湿透了,而且这里死的全部都是无辜百姓,他们听到风声就赶了过来,可还是没有来得及,还好几位皇子没有遇难,否则他们的责任就更大了。
万俟凉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皇甫越勋看到她竟然内心生出了一种喜悦之情,他当时就想要找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只好拽过身旁的李婉婉将她好好保护起来,不过皇甫越勋在想,要是万俟凉在他的身边,一定是不会被吓晕过去的吧。
“谢谢你。”万俟凉站定在慕容伦术的面前,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她,但事实摆在那里,她也没有狡辩的余地。
“没关系。”慕容伦术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真正的浊世佳公子无论何时都不损害他的气质,显然慕容伦术就属于这个类型。
万俟凉没有再和慕容伦术交谈,因为皇甫越勋的视线实在是太过明显,让万俟凉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不过想来也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的王妃和其他男人交谈甚欢,而把自己抛诸脑后,想必是个男人都不会满意,尤其是在万俟凉看到皇甫越勋伤痕累累的时候竟然还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彻底惹怒了皇甫越勋。
“王爷,生气不利于伤口复原。”万俟凉冷冷地甩出一句,果然把皇甫越勋噎得说不出来话,脸色跟吃了什么似的。
“难道今天的事你不认为需要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恕我实在愚钝,这句话的含义我真的没有参透,希望王爷能够给我一个明确的问题,也好我做出解答。”
“回府再说。”越来越多的百姓过来凑热闹,大半夜的不睡觉都是被官兵的动静吵起来的,他们几个都必须快点撤离这里,免得成为有心人口中无聊的话题。
万俟凉跟在皇甫越勋的身后准备回王府,没有注意到来自两个人不同含义的视线,但却被另一个人很不巧地看到了,恐怕以后的日子谁也不会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