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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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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城南下,一路经河南至湖北,不知不觉又耗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日终于辗转抵达襄樊,当初红花鬼母的嘱托字字句句言犹在耳,那时候尚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如今小半年已转眼过去,中间种种曲折,倒总算是没耽搁掉那一年之内的约期。

抵达襄阳城时天色已是不早,遂先入城觅一清静地打尖住店,也好顺便探听一下城外四十里地的漳南乡的具体位置,以便下一步行动。

哪知道那地方或真是太过荒僻,打听起来许多本地人竟也语焉不详,铁老爷子连问好几个人,好不容易方从店里的一名鹤发老伙计那里探出了详址,这才如释重负回到桌前,长吁一声道:“真不愧是红花鬼母这妖妇选中的隐居之所,什么鬼地方!害老夫费了好一番口舌。”

“爹爹喝茶。”一旁的铁珊瑚就势提起桌上茶壶为他满了一碗,自从在镖局得了首肯后,她在铁飞龙面前一般都做得颇乖顺,父女俩倒也因此融洽亲密了不少。

“嗯。”老爷子满脸欣慰地依言喝了口茶水,反手擦擦短须,又想起什么般撂下碗道:“对了,其实此去折向西北再走个一两天,就能入武当地界,咱们办完了这件事何不顺便往那边也去一趟?也算顺势而为嘛。”

已过去一月有余,也不知当初他向那罗姓汉子打了怎样的包票,一直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其实也怪不得铁老爷子,确实漳南乡和武当都属荆楚地境,路线间俱是相通相邻的,一两天路程在跑江湖的人眼里更是近得可以,断没有不去的道理。

老爷子虽无恶意,却是丢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过来。“一事归一事,爹爹你管那么多干嘛?还是先将眼下的先忙完再说吧。”最先开口的是铁珊瑚,这些天她已从我这里得知了大致缘由,是以此时第一个出来圆场。

“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想听听大夥怎么个意思,对吧?”老爷子仍是不死心,说着又拿眼望我。佯作不察总是不太妥,所以自己索性边挥手示意店小二过来,边漫不经心道:“这件事么,还是那句话,我左右听练儿的,您老人家和她商量着办就是了……小二,点菜。”

之前等打听消息时枯坐了一阵,加上旅途奔波,如今众人都已是饥肠辘辘,所以见店小二殷勤过来铁飞龙也就住了口,改将心思放在那一长串菜名上。那小二报菜名如同唱戏词,煞是好听,铁老叫了几个感兴趣的,又问道我们要吃什么,珊瑚和练儿被勾起好奇,各自也点了几样,算一算其实都够了,所以轮到自己时我便摆手道:“也差不多了,就上这么些吧,练儿与我口味相似,我吃她点的就足矣。”

这话原是普普通通的,此时却惹来铁老爷子古古怪怪地一眼,他若有所思捋了捋须,待店小二离去后,终于忍不住道:“我说竹娃儿,近来一段时间你怎么有些怪啊……”

“哦?是说话有些怪么?”虽明白老爷子所指为何,但自己仍是含笑装糊涂道:“这您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我好几个月说不了话,后来虽莫名好了,却也嘶哑了好久才缓过来,如今可能听着还有些涩吧。”

一旁的练儿原已微微张口想接话的,此刻听了就是噗嗤一笑。铁飞龙自然也得听出这回答是在与他存心打岔,当即浓眉倒竖端出一副训斥人的架势,喝道:“呔,怎得连你这丫头也与玉娃儿般学起耍嘴皮来?好哇,你现在是唯她马首是瞻了,一个两个全不知敬老,啥时候惹恼了咱可别怪我老人家手重!”说着蒲扇大的巴掌就作势拍了拍桌,可惜没唬住同桌三位女客,倒把拎着铜壶来继茶水的店小二给平白吓了一跳。

打趣间此事草草带过,之后饭菜上桌众人有说有笑吃了一顿,便已是华灯初上。之前旅途毕竟疲惫,也没什么心思去赏那一江春水隆中十景,用过饭后便纷纷上楼歇息,此店不居与闹市,来用饭的当地人不少,投店的商贾却不多,是以二楼还算清静,更不缺客房,我们按老样子要了三间相邻的,既相互照应也互不相扰,上得楼后各自回屋一闭门,练功也罢洗漱也罢,且就自己打发时间去了。

投店住宿的夜里都是大同小异的,不过今日与往时略有些不同。听外头梆鼓敲起,披衣推门而出,果然见到了几步开外的拐角处有人在那儿不停地来去转圈——“珊瑚。”快步上前,压低声轻笑招呼道:“这大晚上的,亥时刚才都已敲过了,你若有事寻我们就进来直说,在屋前转什么磨盘呢?”

“竹纤姐,你怎么知道我在……”铁珊瑚之前似在自顾自想事,有些心不在焉,被招呼时吓了一跳,前半句话脱口而出,不过她聪明伶俐,很快反应过来,后半句便不再说那些没用的,而是改口道:“抱歉,打扰到你们了,你……你出来,练儿姐姐知道么?”说罢还歪头斜眼往我后面瞧了一瞧。

自报仇之举告一段落,又在外天南地北游历了这一月余,日日有亲人陪在身边说笑,看得出来这女孩是愁烦渐去,虽然回不到当初,但至少面上表情已慢慢生动了些,不再是那副将万念俱灰写在脸上的模样了。

因为如此,旁人与她说话也轻松许多。“你在我们屋外转来绕去半晌,连我都觉察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打趣道:“何况,如今没你练姐姐的允许,我哪儿有那么轻易就能出来寻你问话,对吧。”

听这么一说,铁珊瑚又歪头看了看我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当真是一日不消气便要一日要如此?竹纤姐,一直下去可不行啊,你这样哪里像江湖儿女?倒像是出嫁从夫唯唯诺诺的小妇人,练姐姐可真会折腾人……”

“其实也没关系,我本就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中人嘛,再说了,练儿好做主就让她做主,我这边是乐得轻松,还能讨她消气抵账,岂不是各取所需一举两得?没什么的。”笑一笑,如是回答。

那一天,没有拐弯抹角,没有费尽心思,自己破天荒用生平最不绕弯子的方法问她如何才能消气,而练儿给出的答案,或者说要求,就是如此简单,正如铁珊瑚所言,仿佛此间所有做丈夫的对妻子的基本要求一般,归根结底三个字——听我的。

其实不清楚为何她会提这么一个要求,我并不认为练儿会将世俗的男女之道套用在我们身上,她爱惜容貌,绝不会自诩为夫,平素更看不起所谓的夫纲。至于控制欲,练儿其实也不多,她虽好强但从不喜勉强别人,连当初山寨中的大事小情都几乎全放手交予别人去管,总不至于突然转了性情吧……思来想去,觉得大约还是一时兴致所致的突发奇想,或也有些折腾人解气的缘由在里面,便也随她去了。

“……依我看啊,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当时再怎么气你那气也早该消了吧?何况那事也不能都说是一个人的错。”自从得知缘由一来,这还是铁珊瑚第一次就此事发表看法,却是一说就说得认真起来:“却到如今都说什么还在生气,想来不过是要人一直听话下去而已,练姐姐的性子竹纤姐你该清楚,她只怕是又在耍人玩哩。”

看她那神情,大约是真觉得这一个月里我太吃亏了,为人抱不平之余,眉宇间多少带了一丝当初未历大劫前的风采,令人看得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点莫名伤怀,自己心情也复杂起来,先低声道:“若真是消气就好了,只怕是未必,只要这桩事一日悬而未决,就……”蓦地惊觉这心头未经求证的顾虑不该如此轻易便出口告人,赶紧中途一断,转移话题道:“罢了罢了,多想亦无用,就随它船到桥头去吧……对了珊瑚,你今夜忧心忡忡地在这里绕了半晌圈,就为了想和我说这点事?不是吧?”

话题不转还好,一转之下,铁珊瑚面上神色更沉,连刚刚泛起的小小神采都没了,取而代之得是紧锁的眉峰,她好似在为什么事为难,顿了一会儿才支吾道:“是这样的……这件事我也只能寻你讲,明日一早……明日一早你们去那个什么漳南乡的,我……就不去了,依然留在这客栈等你们回来,只是爹爹面前还得烦你和练姐姐一起做个戏,就说我不太舒服,想来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咦?不去倒无所谓,只是好端端的你这又是为什……”讶异只得一半,然后,自己就倏地住了口。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珊瑚心中最过不去的坎,无非是就那桩憾事以及与此相关的一切,若说漳南乡有什么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的,无非也就是这些……果然,纵然有殷殷关切之心,却也未必事事都能为他人考虑周全。这一路上我与练儿俱对铁珊瑚关心有加,可偏偏谁也没有想到,那住在漳南乡的我们即将去见的红花鬼母之子,虽然他是复姓公孙,但其实,却也的的确确是那金独异一脉相承的血亲骨肉,甚至……五官和性子都有几分乃父之风……

因为某个突然跳出的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回忆,自己暂时沉默了片刻。也许是这沉默令铁珊瑚误会了什么,她自嘲一笑,道:“那个……果然连竹纤姐姐你也觉得我此举太过了么?再大的恨再深的仇,祸不及家人,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只不过,心里仍是无法……”

“不!”当即开口打断她,我抬头回答道:“珊瑚你何错之有?祸不及家人固然是对,但你只不过是想避开不见,免得心头添堵,这难道就不是人之常情么?更何况……”最后小半句,却只在喉中嘟囔,说给自己听:“更何况,那公孙雷能不见……还是不见为好啊……”

这后半句珊瑚没有听清,不过得了应承和支持,她已是松了口气,之后我们又花了一点时间对了对明日该向铁飞龙讲的说辞,这才各自回屋。踱回房前,怀揣着心思轻推开门扇,一抬首就是一幅暖帐温香卧美人图赫然映入眼帘,令人在微微一怔后,迅速……阖上了门。

“练儿你这是做什么!”回过神来,多少有些羞恼:“你明知道我出去了门没上闩,这样子……这样子躺着作甚?万一有人不当心走错了房什么的……如何是好?”

“原就是打算歇息的,不这样躺着难道还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站着?若是有人误闯那也是他命不好,挖了招子扔出去不就完了。”对面的美人眼也不抬,只是懒懒地伸芊芊玉指凭空那么一弯,不了解的人绝不会相信这动作其实是在比划挖人眼:“再说你们俩在外面嘀嘀咕咕的,有人路过会不知道?说说吧,珊瑚找我们什么事。”

……算了,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先给门落好闩,这才走到床榻边除去外衫,一边解释一边坐下,伸手就拥了个暖香满怀。练儿倒没太大抵触,反而配合的伸出手揽住脖颈,认真将前因后果听完了,最后嗤了一声,捏住人左耳垂细细把玩,道:“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如此。既然珊瑚不想去,事情再简单不过,何必还要商量骗义父那么麻烦?莫忘了义父是何等老江湖,是不是真有个伤有个病什么的,能骗得了他? ”

“知道不好骗,这不是无奈之举么,老爷子本就对珊瑚为何恨得如此刻骨有些疑惑,珊瑚不想表现太多,也是为了父女俩好啊……”耳垂是自己的弱点之一,如今被捏得微痛且痒,热乎乎地烫起来,令人很有些不能专注;“听练儿的言下之意,似乎你有更好的法子?那我等洗耳恭听就是。”

“说那么多做甚?耍嘴皮子是你的事,我自有主意,根本没多说的必要。”更温热的什么凑到耳边,将最后一句话吹送至听觉深处:“总而言之,到时候你全听我的就是。”

“……是,小的遵命,一切全随玉罗刹您老人家马首是瞻,可好?”实在痒得人再不能不能自已,侧过头翻身压下,眼前所见,是她那近在咫尺仿佛受用无穷的粲然笑颜。

既是待原谅之身,自然要百般讨好。往日里还要担心她吃了亏是要百般讨回,可这一晚却并未纠缠太久,且是练儿主动休战的,虽说这一点颇有些令人意外,但自己既占了便宜自然乐得遵命。

所以,当睡得昏昏沉沉又被摇醒时,几疑是她报复。

“……练儿,怎么……回事?”勉强挣起身,天还是漆黑的,屋中没燃起灯,窗户倒是敞开着,皎洁的月光映在床榻前,揉了揉眼,当就着月色看清眼前立着的这位早已穿戴整齐且龙头杖在手,混沌的脑子才清醒了些:“什么时辰了?你这样是准备去哪里?”

“刚刚梆鼓敲过了,正是寅时十分。”她倒是精神奕奕得很,笑道:“说好了你听我的,那还等什么?快起来出发,来去一趟,动作快的话回来途中还能帮义父和珊瑚买些风味早点。”

话入了耳中,转了几转才算消化,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自有主意”么?倒也……是她一贯的风范。

苦笑着披衣而起收拾完毕,浑浑噩噩间多少还有些头重脚轻,跃出窗时差一点将店家放在窗架上吃露水的花盆踩破,换来练儿好一顿低声奚落。她奚落归奚落,之后就一直牵了我的手抢前半步引着路,被夜风一吹后自己也已彻底清醒,是以纵高跃低间我俩速度愈快,不消片刻就出了城,再疾行了一阵,只见月色下前面远远现出了几间土屋,隐隐约约是一个荒僻村庄的轮廓。

“如果义父没打听错的话,那应该就是这儿了。”练儿手一指,朗声道:“咱们去把人叫醒,将东西归还了话带到了,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弄得那么正式的登门造访,又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对吧?”

奔行太快风又大,所以自己并未回答她,只是含笑点点头,待要再想说点什么,夜风中忽送来了隐约的呼号之声,其中似乎还杂有兵器碰击之声,在这万物俱寂的黑夜中听得人心中就是一凛。

我俩脚下未停,相互换了个眼色,练儿早已经听音辨位向那边赶去,边赶边道:“奇怪,此地怎么会有武林中人打斗?莫非是有谁向红花鬼母和金老鬼的后人寻仇?”

她自言自语,说话间早已掠入村庄扑去,只见其中有一间青瓦砖屋还有灯火,声音正是那边而来。我俩转瞬飞身上屋,还能站稳,就听得有人骂道:“是红花鬼母的徒弟?正好!捉起来,要让她也受上一遭男人罪!也好出这口鸟气!”然后是嗤啦一声衣衫破碎声。

朝下望去,只见不大的院子里的有一对男女正在生死厮杀,男人是个粗豪汉子,使一口锯齿勾镰刀正杀得性起,而那给迫得双目含泪步步后退,衣袖还被扯去半截,露出雪白小臂的女子,不是客娉婷还是谁?

几乎在自己刚看清的瞬间,练儿早已经怒形于色,她一声长啸,叫道:“无耻!娉婷妹妹莫要惊慌,我来了!”话未落地,长剑早呛啷出鞘,风一般就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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