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了少林,立即回首阳驿,接着往郑州去,打算到了开封,依旧走那条开封至汝阳的官道,可安全些。
虽然因去少林而多花了近一天时间,不过苏玉陵还是觉得值得。若不是如此,自己还以为朱绵栊近日真的如她自己所说那样,胃口和心情皆好,根本不知道她的身子已至此地步,如此一看,想必她如今也是靠着那仇恨而撑下来的。
若是那连子舟还在,朱绵栊会不会淡忘些仇恨、而以感情这个信念来一心一意地活下去?
不得自己多想,苏玉陵觉得当下第一件事便是要打听究竟这世上是否有治朱绵栊那样寒症的人,虽说匿华佗是江湖上第一医者,可也许医术也如武功一样,各有偏侧,真有专治此类寒病的人也未可知,再说江湖上隐士高人本就多,说不定哪个角落正藏着一个神医……
想归想,苏玉陵还是觉得希望渺茫。若是有那样的人,恐怕这么多年,定王府也早就找着了吧?何至于将病拖至如今?
这日到了中牟县,离开封府已不远,苏玉陵便打算到时路经开封县的时候去找陆拾寒。想到这儿,不免轻轻一叹,心道这“三月初一”之约似乎还是得提早的了,虽然有些遗憾,可当下自己只能待在朱绵栊身边,就只好托拾寒去打听,再说拾寒读书甚多,对各种物事说不定更为了解,拜托她应当不会有错的了。
“苏玉陵,我有事找你。”
正在自己房内左思右想间,苏玉陵便听得门口一个娇甜的声音,忍不住微微一笑,朝那人看去:“何事啊,美丽的郡主?”
朱绵栊走进房来,在桌边坐下,朝苏玉陵道:“我想吃甘蔗了。”
苏玉陵一愣:“不是蔗饧?”朱绵栊,你这样子多像在撒娇你知道吗?还甘蔗,什么我都上天下地给你去找。
朱绵栊道:“可这里又买不到蔗饧。”
“这倒也是……”苏玉陵道,又看了看她,“不过也不一定,若是郡主更想要蔗饧,我去附近好好找找,兴许有。”大不了花点时间替你做便是了。
朱绵栊轻轻摇头:“就吃甘蔗了,我怕你麻烦。”叫你承认蔗饧的事情是第一步。
苏玉陵弯眼笑道:“好,都听郡主的,明日一早我便去买。”
朱绵栊看着苏玉陵,笑道:“你以前的那些蔗饧好甜。”
苏玉陵一笑:“是啊,陕西种的甘蔗本就甜。”
朱绵栊秀眉微蹙:“可我派人找遍华山脚下,都没找到那芦苇巷三香馆。”
苏玉陵叹道:“看来你那些手下不大在行找东西啊,锦帕也是。”
朱绵栊看了苏玉陵一阵,忽的脸色凝起,叫道:“苏玉陵!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苏玉陵皱眉道:“郡主说什么?”为何脸色又说变就变?
朱绵栊低斥道:“那些蔗饧根本就是你自己做的!”
苏玉陵迅即移开目光,装傻道:“谁跟你说的,我就是能找得着那铺子。”
朱绵栊伸手拧了一把苏玉陵的手臂:“痛不痛!”
苏玉陵叫苦道:“痛……”
朱绵栊道:“那就识趣点!”又拧了一把,将手停在苏玉陵手臂上不放,悠悠道,“还承不承认了?”边说边手上渐渐用力。
苏玉陵看着她,低声道:“承认——不过是屈打成招的。”
“我可不管,承认了就好。”朱绵栊一把移开手,又道,“对我好表现出来便是,为何要瞒着?”
苏玉陵脸一红:“是,郡主。”
朱绵栊忽的笑道:“苏玉陵,我觉得你……”
“郡主,我要休息了,明日一早还得给你买甘蔗去。”苏玉陵立马打断道。
朱绵栊稍稍想了想,便道:“也好,本郡主也该回房去了。”说着便站起身施施然离开房间。这事要慢慢来,此人也算个厉害角色,太急可会被她看穿了,用我剩下的两个月要她一句话难道还不行么?
苏玉陵看着朱绵栊出房,兀自叹了口气。如何只剩两个月了,她自己反而那么悠然?
翌日,苏玉陵便一早去街上给朱绵栊买甘蔗,问了几个行人,找到一家当地最好的铺子,便走了进去。
“啊呀,老板!我玉笛公子什么没吃过,难不成还偷你根甘蔗了!”
听得声音,苏玉陵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眠书竟然连甘蔗都偷,太没志气了!
“你这小子!下次被我逮到要你好看!”
随即是老板一句呵斥,苏玉陵笑笑,便朝那背影走去。
“玉笛公子——”
那背影身子直了直,随即回转过来,接着脸上挂满笑意:“金枕黑雀——”
苏玉陵笑了笑:“偷甘蔗做什么了?”
祝眠书将苏玉陵拉出铺子,低声道:“你以为呢!自然是——”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美玉,“甘蔗不过掩人耳目罢了,这卖甘蔗的老板竟都这么有钱!”
苏玉陵笑道:“发财了!”
祝眠书便道:“马上把它当了,我请你大吃一顿去!”
苏玉陵刚想说好,却又止口,轻轻一叹,便只好道:“眠书,我有事,不得去吃喝玩乐了。”
祝眠书一愣,道:“玉陵也会忙了!”又疑道,“之前我与拾寒跟世康去孤山找你,听你同门说你被关起来了啊!”
苏玉陵道:“是了,如今我正是逃出来的。”想了想,又道,“眠书,我托你一件事。”既然正巧碰上了眠书,也不必去找拾寒了,不耽搁事,也不违那“三月初一”的约,真是好极。
祝眠书点了点头:“那我们找家茶馆去,坐下说。”
苏玉陵应了一声,二人便在附近随意找了一家茶馆。
“原是要去找拾寒?”祝眠书想了想,又喝了一杯茶,朝苏玉陵笑道,“玉陵不知,拾寒如今可自在了!”
苏玉陵心中虽总担忧着朱绵栊,不过一遇上祝眠书,心情自好许多,便也问道:“拾寒怎样自在了?”
祝眠书笑了笑:“许久前拾寒着上女装后,便遣散家丁丫鬟,随即将贵重家当全清了,如今储着银子,便等我们四人一齐买地去了!”
苏玉陵听了不禁一笑,心生感慨:“洒脱!”
“之前你一个同门不是非要跟拾寒来学琴么?”祝眠书又道,“这些日子,拾寒便一直在教她了。”
“不可能——”苏玉陵摇了摇头,“冷心不可能学那么久!”
祝眠书眨了眨眼:“是真的!我这不才从开封县过来这里么!我看那薛姑娘学得挺认真——”
“是么?”苏玉陵一疑,随即又赞叹道,“拾寒琴艺当真厉害!”竟连冷心都拴住了!
祝眠书也点了点头,又忽的问道:“那玉陵既然碰上我了,要我去做何事呢?”
苏玉陵想到此事,轻轻一叹,朝祝眠书看去:“眠书,我与你说一句话,还请你不要动怒。”
祝眠书疑道:“何话还会叫我动怒了?”
苏玉陵淡淡一笑:“这些话我也许只能与你们几个说。”又静静道,“我希望,有朝一日,若我做了些违背自己承诺的事,你们是第一个理解我的人。”
祝眠书见苏玉陵神色少有的凝肃,心中不由得一惊,担心道:“究竟何事?”
苏玉陵低低道:“我的心如今全在一个人身上,以后也是。也许,不能如你们一样逍遥于山林了……我们‘占地为王’的事……眠书……”想到那些山林,总是叫自己鼻酸,一哽咽,当下立刻稳了稳情绪,又淡淡道,“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祝眠书见她情绪微动,便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又道,“‘占地为王’,我们等着你,玉陵随时可去,如今你有重要的事,尽管去做便是!”
苏玉陵摇了摇头道:“可也许,以后都脱不了身了……”
祝眠书道:“我可不信,这世上没有脱不了身的事情。”又疑道,“可玉陵此前不是还挺自在的么?怎么如今一颗心就在一人身上了?此人又是谁了?这么厉害……”
苏玉陵轻轻一笑:“说出来吓你眠书一跳。”
祝眠书笑道:“赶紧吓我吧!”
苏玉陵看着他,静静道:“朱、绵、栊。”
祝眠书笑容一僵,抬眉,眼睛直瞪:“你——你说什么!是、是开玩笑的是吗!”
苏玉陵一叹:“我便知道你会是这反映……就是她了。”
祝眠书来不及收回惊异,只摇了摇头,道:“那、那你……现在正在做什么?”
苏玉陵道:“我正在她身边……”又低眼道,“眠书,我自知已脱不了身,便只有奋不顾身了。”
祝眠书静了静被震得不轻的心,看着她道:“无事,此女长得不错。”
苏玉陵朝他看去,笑道:“如今你倒开起玩笑来了!”又道,“我知你不喜欢她。”
祝眠书道:“我的确是不喜欢她,可若是玉陵喜欢的人,便定有其可爱之处了!”
“眠书……”苏玉陵低低道,“她只有两个月了。”
祝眠书一愣,心中总有些惋惜:“因为……那病?”
苏玉陵点了点头,道:“我正是因为这事才想要找你们,知道你与世康行踪无定,便要去找拾寒。”
祝眠书道:“我们几个自然谁都一样。”
苏玉陵摇头道:“找你们实在是不得已,否则,关乎她的事,谁沾上便是一份危险,我绝不会……”
“玉陵这是何话!”祝眠书皱眉道,“你当初一句‘乌头马角必相救’,我如今便也能说一句‘结草衔环终相报’是不是!”
苏玉陵连忙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又道,“只是我觉得若是叫你们为难了——”
“玉陵,你听着——”祝眠书打断道,“朋友便是用来为难的。”又道,“再说,这也并非是报恩这等老土说法。总之,如今只要你一句话便成。”
苏玉陵眼中微湿,缓缓道:“一生能遇到几个知交,体会这肝胆相照的境界,便已尝尽世间最美的滋味了。”
祝眠书一笑:“这话从玉陵口中说出当真有趣。”又问道,“快些说,究竟是何事?”
苏玉陵收回感动,回道:“朱绵栊得的是极寒之症,我想看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能医此种病,匿华佗应当是没有办法的了……”说着皱起眉来,低低一叹,“最叫人担忧的是,只有两个月时间,真不知还能不能……”
“原来如此。”祝眠书点头道,“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了。”
“正是了。”苏玉陵道。
祝眠书想了想,道:“那不如,我与拾寒、世康三人分头替你去找找看,这样便快了,到时我们再与你在一个地方会合,将情况与你说说。”
苏玉陵正要开口,祝眠书便立马道:“玉陵别说不,我想他们定是极愿意的了。”又笑道,“世康可是闲得很。”
“我自然说好。”苏玉陵笑了笑,也不推辞了,又道,“既然如此,你们三人,若谁去的是昆仑那片,顺道替我问问那儿还有没有人有那‘雪豹补心丸’,那东西能缓一缓她的病情。”
祝眠书点了点头:“记得了。”又问道,“那又何时何地与你会面呢?”
苏玉陵想了想,道:“如今她只有两个月,我也不能将此事拖得太久,半月之后,无论你们有没有线索,我们必在南昌揽月酒楼出现。”
“可以。”祝眠书道,“当下我便去找拾寒,接着去世康的酒窖。”
苏玉陵动容道:“多谢眠书!”
祝眠书笑笑:“我如今可收回当初在祝融峰说的话么?”又道,“我可以天天替你为朱绵栊祈福!”
苏玉陵微微一笑:“眠书……”
“好了!”祝眠书站起身,笑道,“如此,我们就此别过。”
“保重。”苏玉陵也站起,抹了抹眼睛。
“你也保重。”祝眠书朝她笑笑,便转身离开。
苏玉陵与祝眠书告别,买了几根甘蔗,便往客栈回,一路上感动祝眠书的肝胆情意,一阵感慨。
到了客栈,去了厨房将甘蔗削皮出汁之后,苏玉陵便将甘蔗汁端去朱绵栊的房内,见她正坐在桌边看着那块锦帕,想着事情,心中不免暗暗一叹。如今拜托眠书他们的事毕竟前途微茫,能够从朱绵栊口中问出病因才是最要紧。
“郡主,你的甘蔗汁。”将碗放置朱绵栊身前的桌上,苏玉陵朝她笑道,“不知郡主今日又对子舟说何话了?”
朱绵栊看了她一眼:“我说,如今我身边有一人总欺骗我。”说着,便拿起碗,递与唇边去。
苏玉陵笑了笑:“那人莫非是我?”
朱绵栊喝了一口,朝苏玉陵道:“不是你又是谁?”
苏玉陵皱眉道:“我眼神明亮,气质健康,如何会欺骗人了?我这人什么都爱,就不爱说谎。”
朱绵栊道:“不与你说话,我要喝甘蔗汁了。”说着便又抬起碗来。
“郡主,你这样子很可爱。”苏玉陵看着她,又笑问,“这儿的甘蔗甜不甜?”
朱绵栊放下碗,嫣然笑道:“还可以,可没你做的蔗饧甜。”
苏玉陵眯眼:“是吗?”这笑容虽然很摄我心魂,可,暗藏杀机。
朱绵栊道:“毕竟,你那蔗饧里全盛放着你的——情意。”
苏玉陵看了她一眼,只好道:“自然。”又道,“郡主喝完,准备一下,我们便要启程了。”
朱绵栊悠悠道:“今日在这儿歇着,明早再出发。”
苏玉陵心中暗思,问道:“又为何了?”
“我只是有些累。”朱绵栊站起身,将锦帕收于旁边一张案几上的木盒之中,“现在就想躺一会儿。”
苏玉陵暗疑。既然今日不走,那帕子怎么不放枕头底下了?
朱绵栊又坐回桌边,朝苏玉陵看去:“你呢?”
苏玉陵一愣:“我怎么?”眸转流光……她又在做什么?
“你想不想也躺一会儿?”朱绵栊低低问道。
“什么?”苏玉陵看着她那副懒懒的风情模样,不由得皱起眉来。
“我看你为我劳累,关心你一下而已。”朱绵栊笑道,说着便又站起,走去床边坐下,“若要出去的话将门关了,我睡了。”
苏玉陵笑道:“你才起来便又要睡了?”
“昨晚我没有睡好。”朱绵栊抬脸道,“你还不出去?”
苏玉陵看了她一眼,便站起身走了出去,关上门,怀疑地皱了皱眉。她不会又是在试探我?可怎么看起来像……引诱?
这日,除了吃饭,朱绵栊便一直待在房内躺着装睡,想着趁那苏玉陵来暗中占自己便宜之时将她逮住,只是一日竟都未见她来自己房间,心下觉得奇怪,于是在吃过晚饭好一阵后,还是忍不住去了苏玉陵那里瞧瞧她究竟在做什么。
“郡主?”苏玉陵早已洗完澡,披着发,只穿着中衣,正要将换洗的衣服扔进盆里,便见朱绵栊推门进来,心中暗暗提防起来。谁知她又要耍什么花样了……
朱绵栊看着苏玉陵,淡淡道:“你竟已洗完澡了……”又哼道,“可本郡主那里不知为何了,到现在还没人将热水拎上来。”
苏玉陵疑道:“郡主跟店里的小二说了么?”
“用得着说么!”朱绵栊轻斥道,“我明明是天天洗的。”
苏玉陵笑道:“又不是在你王府!”
朱绵栊看了她一眼:“就是这客栈不周到!”
苏玉陵只好顺着她,皱眉道:“是啊,客栈如何能这样……”
朱绵栊便道:“所以我来便是叫你替我让他们快些将水提上来。”
“为何不让欧护卫去叫?”苏玉陵接口问道。
朱绵栊看了眼苏玉陵,笑道:“你房离我近,本郡主可不想多走一步路。”
苏玉陵看了看自己身上,想了想,还是将外衣穿上,静静对她道:“那郡主去房里等着我便是。”
朱绵栊满意地点了点头:“快些。”说着便走出苏玉陵的房门。虽说两个月,可哪里有时间与你耗,如今有机会,直接叫你原形毕露也罢!
店小二将水提到朱绵栊房门口,苏玉陵便叫他们下去,自己将热水提到浴桶边,关上门,却没见朱绵栊的身影,便叫道:“郡主,你在哪儿啊?”
“我自然是在里边褪衣了,还能在哪?”从床帏后边,传出这个低低缓缓的声音。
苏玉陵眉一皱,察觉异样,便立刻道:“那郡主,我便先出去了,水就在浴桶旁边。”原来她真的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了!
“慢着。”朱绵栊道,“过会儿你得给我倒水不是吗?”又道,“我如此病弱,如何提得起水桶了?”此人似乎更喜欢我弱美的样子,且做给她看。
苏玉陵心中叫苦,口上道:“我可以替郡主去叫客栈的小丫头……”
“你为何又不听话了?”此刻,朱绵栊已将外衣褪去,着着中衣从床边走到屏风边上,朝苏玉陵笑道,“叫你做这么一点事便如此不愿了?”
“哪里……”苏玉陵冷静了一下心绪,看着她道,“那我便替你倒水进去了……”说着,便提起热水靠在浴桶上往下倒去,不敢多看她一眼。
“停。”朱绵栊叫止她,“剩一半过会儿再倒。”
“是吗……”苏玉陵边说着边将桶拿下。
朱绵栊又对苏玉陵道:“替我将发饰耳环都拿了。”
苏玉陵心一颤,道:“这还要我做了?”
“快些了。”朱绵栊淡淡命令道。
苏玉陵看了她一眼,不想惹她生气,实在无法,便只好走近她身前,缓缓抬起手来。轻轻将她的发簪拿下,再解开她的发髻,都已是不敢喘大气,接着将手移到她耳边,见着她那白皙带粉的耳垂,更是屏住呼吸,正要替她拿下耳环,却见朱绵栊忽的转过脸来。
“可要轻一点……”朱绵栊抬眼道。如何?果然看都不敢看我的脸一眼。
“自然。”苏玉陵淡淡道,说话间将手触碰到朱绵栊那柔美的耳垂,轻轻将耳坠拿出,心不由得乱跳一气。
朱绵栊稍稍瞥了她一眼,道:“你为何又脸红?”
苏玉陵一惊:“郡、郡主太美了……我虽是女子,看着也不由得心动……”
朱绵栊笑笑,抬手抚了抚苏玉陵的脸庞:“你不知么?你也好看得紧……”
苏玉陵退了一步:“郡主!”
朱绵栊收回手,静静道:“如此,我便要洗澡了……”
苏玉陵舒了口气:“那好,玉陵便退下了。”
“不是要给我加水的么?如何能退下?”朱绵栊蹙眉道,“难不成还真叫我从浴桶里站起来自己拿水了?”
“郡主——”苏玉陵脸一红,叫道,“你在说些什么!”她如此试探,当真是侮辱自己的了,如今索性言明也罢!
朱绵栊似没听见,将手抬到身侧,缓缓去解中衣带子。
“郡主!”苏玉陵忍不住叫道,“我喜欢你!听见没有!别褪衣了!我喜欢你!”
朱绵栊一听,心跳快了一阵,当下稳了稳心绪,走近苏玉陵低低道:“这不就是了?”
苏玉陵静了静心中的羞愤与恼怒,口上只好淡淡道:“郡主如此做很好玩是吗?知道我喜欢你,试探很有趣是吗?”说着看了她一眼,便要走开。
朱绵栊听她说这话,怔了怔,反应过来急忙转身拉住苏玉陵:“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又娇斥道,“我只是恼你把事情都藏着!”
苏玉陵回过身,看了她一会儿,笑道:“你又如何明白我的心情了?你以为我想藏着?你以为我是张峰秀,献你殷勤、讨你欢心、哄你开心都可以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我不想对你说了?”
朱绵栊听着鼻间一酸:“是了,我也不是恼你藏着……可、可你与我说便是了!”
苏玉陵轻轻道:“你心里只有你的子舟,我如何能吓着你了?”又道,“我一说,你也必会将我赶走……”这么说着,这些日子以来藏着的心事全部将其倾出,说到的时候却还是不由得觉得委屈,“与你说若是那么容易……我又何必藏到现在!”
朱绵栊心知此番做法全错,可又不知如何说明:“我不过是想……”
苏玉陵道:“你不过是想知道我的心思?你为何连我默默喜欢你的资格都要夺走?我已经藏得够深够辛苦了不是吗?你为何要这么做……”说着不禁掉下滴泪,便随意用手抹了抹,“你如今知道了,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将我赶走、笑我恼我都可以,可我呢!”
朱绵栊看着她,便抬起手替她拭泪,慌道:“我是试探你,可谁叫你瞒着我那么久!”
苏玉陵忍住下一滴眼泪,道:“是我一个人苦苦喜欢你,我知道便已玩不过你……可我竟没想到你会试探我到这个地步。我喜欢你的确会有念想,可我真会对你做什么吗?我不过只想对你好!”说完将朱绵栊的手拿下,快步走出门去。
朱绵栊见她出门,暗自恼自己,踱了几步,心慌意乱间便走去案几边,从那木盒内拿出那块锦帕,朝着它焦急叫道:“子舟!此人说了!是否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