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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欢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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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大侠的水性想来不错,因为没过多久,他便重新露出了头。

“可以过去,”温浅翻身上了竹筏,抖落一身水珠,“而且那边河道极宽,但两岸与水面持平,可以站立,河在那边转向东流,且有光从东面透过来,我刚远远看了下,西北处被腾出一片空旷之地,再往前便像洞穴之类,但光太暗,看不真切。”

温浅交代完自己的所见所闻,便坦然的坐在竹筏上等待下一步指令——于这地底下,他就是个出力气的,这点自知之明温浅还有。

“没什么怪东西在水里吧。”老白也是刚想起来这茬,忽然觉得有些后怕。

温浅还一脸奇怪的问呢:“什么怪东西?”

老白黑线,扬扬下巴示意温大侠看筏尾:“喏,尸体还在李大侠脚下呢。”

“哦哦,”温浅总算想起了那丧命于自己剑下的怪物,“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呵。”

老白黑线,心说这才多久的事情啊,温大侠也太贵人多忘事了。淡定固然好,可有时候太淡定了,咳,也愁人。

李小楼感伤得差不多,这会儿便也走了过来,问土耗子:“如何,要过去么?”

“必然,”勾三耸耸肩:“这再没旁的路,除非你想回去。”

李大侠闻言眼睛都亮了,嘴咧得很宽敞:“我不介意。”

“李大牛,”勾小钩瞪起眼,“信不信我一脚给你踹到水里头!”

大牛侠撇撇嘴,委屈极了:“那灯有那么好嘛,瞧你这架势跟拼命似的。”

“你别不信,那灯不只能避煞,相传灯光所到之处,上可洗涤尘世,下可净化人心,用灯内之火煎药,可去百病,还有……”

“打住,你快别说了,”这越听越玄乎,李小楼怕等下女娲伏羲都要出来了,“要真有这等神器,早天下大同了,今日我们还会在这乌漆抹黑的地底下搏命?”

勾小钩算是发现了,他和李小楼十句话有九句说不到一块儿去,也不知道当初那大半年的同行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实乃万分可贵。

虽然勾小钩没说话,但老白还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前行,自然是他希望的,可李小楼的不乐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虽然勾三嘴上没说,但心里又怎么能没一点顾忌?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从来都不是勾小钩的习惯,只有对待他们这些朋友时,那家伙才会多多少少透出些任性。可毕竟,这任性也是有度的,它禁不住李小楼那么直白的排斥。

“温浅,你带李小楼,我带勾三,咱们潜过去。”不需多想,老白便坚定的站到了勾小钩这边,于是李大侠的不情愿尽可以无视。

哪知温浅却勾起嘴角:“我带小钩就成,你照顾好你自己。至于李大侠,或许更想要回头。君子之道,莫强人所难。”

温浅这话说得慢条斯理,却无懈可击。期间李小楼几次想插嘴,皆未果。这会儿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老白,你不介意当寡妇吧?”

想当然的,白大侠很介意。

于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的情景,便是温大侠勒着李大侠的脖子奋力在水中前行任凭李大侠呛水挣扎胡乱踢腿均未有一丝动容。

老白原本想把勾小钩带过去——他多少也识得些水性的,哪知温浅蹙着眉毛就俩字儿,不成。且各种说,反复说,花样说,空前的唠叨,好像生怕自己前脚进水后脚老白便带着勾小钩扎进去似的。直到老白指天发誓恨不得电公雷母都来做鉴证,温浅才不大踏实的入了水。哦不,是拖着李大侠入了水。

很快,四个人便在石壁后面上了岸。可惜衣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透,连油纸包着的火折子都渗进了水,无法再用。若不是河流转弯处透来的几丝光,怕真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如温浅所说,河流在此处转向东流,而不远的西北处则有个黑洞洞的口,不像墓室,倒像个天然形成的野兽巢穴。

“继续吧。”李小楼算是认了命,横下一条心破罐破摔了。

勾小钩想说话,结果字没吐出来倒先打了个喷嚏。

李小楼被这声音刺了耳朵,下意识就想脱衣服给人家罩上,幸好很快反应过来同是天涯沦落人,也幸好这里没什么光,所以他不用担心脸上的不自然被发现。但有一件事,回到地上他定要做,那就是劝土耗子改行。好么,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玩儿命,就算土耗子属猫的有九条命,也禁不起这么祸害啊。

李小楼从不是什么细腻的人,但自从临仙谷之后,他也想了很多。勾小钩和老白说这人相处久了都有感情,分开久了便同样都会转淡,他认同。可再淡,毕竟是这般相处过的,心底总会有一抹影子,或许某个午夜时分,又或者阳光明媚的下午,它便不经意的冒了出来,然后你在道听途说里发现,那人安好,这心就坦然而宁静了。于是同样,如果在道听途说里那人不好,不安稳,甚至连小命儿都没了,那抹影子就会像烙铁一样烫在心上,每次它不经意冒出来时,都一定带着疼。或许不致命,但却是长久的,隐秘的,无法与人分享去减轻的。

没人喜欢这样,李小楼亦然,毕竟武功再高,也练不到心里。

恍惚间,李小楼听见勾小钩说:“等一下再往前走吧,先歇歇。”

“要不还是继续前行吧,我看大家都没事。”这是老白的声音。

温大侠依旧惜字如金。

勾小钩却来了句:“谁说的,大牛刚才喝了好几口水呢。”

李小楼大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说一个筏上,一个水下,你他娘的亲眼看见啦!奈何土耗子还真没说错,他现在肚子都是圆的,于是这反驳便虚虚弱弱的怎么都出不了口。

更为奇怪的是,虽然脸上困窘,心底却慢慢熨帖起来,就像喝下了一大碗汤圆,暖融融,甜丝丝。

寂静蔓延片刻,李小楼轻咳一声:“好啦,我没事,咱们继续往前吧。”

这回勾小钩没再说什么,几个人便借着那一点点光,慢慢靠近那不时有风吹出来的黑洞口。待终于走进洞里,便没人再敢轻举妄动。如果说外面尚且有暮色之感,那里面真可谓墨色一般,黑得彻底,眼睛睁开或者闭上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因为毫无差别。

这样的环境让盗墓新人们很不适应,老白,大牛,甚至于温浅,都不自觉地眨了好几次眼,用来确认真的是黑到极致而非自己忘了张开。

勾小钩自然是走在最前面的,但也不敢鲁莽,只徒手摸着身旁石壁,一点点前行,并不时的提醒身后伙伴:“都靠好身边的石壁,注意脚下,一定要踩实了才能往前走,切勿往旁边去,我总觉得这洞窟中间是空的,不然不会有风。”

“那咱们这么蹭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李大侠总觉得前路无比渺茫,内心无限凄凉。

不想勾小钩却语气轻快:“放心,就要到头了,你摸这石壁没觉出点儿什么吗?”

李小楼闻言忙又认真摸了摸,恍然大悟:“咯手。”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人再言。勾大侠失去了诲人不倦的欲望,温浅和老白则是心有灵犀的暗下决心,曾与此神人为伍且并肩同行的事情,天知,地知,便够了——他们丢不起这人。

如勾小钩所说,黑暗中的石壁并非寻常的天然触感,仔细用指尖去临摹,便可感觉到人工的纹路,许是花纹,许是壁画,说不清,但起码可以证明这里是曾被人精心雕琢过的。

凭着多年钻土的直觉,勾小钩确认他们并没有走错路。这里或许不是那苗神墓的正式建制,却定然与那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隐隐来风的方向应该是地面之上,可能原本二者并不相通,而是经年累月的变迁,加之地下水的侵蚀,才有了今天的模样。

更为奇怪的是,除了盗墓者的直觉,冥冥之中恍若还有股力量在牵着他走。因为实在太黑,勾小钩索性闭眼仅靠手脚的触感前行,这时就会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轻轻唤着,这里,我在这里,快些过来啊……勾小钩无法辨别这些声音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它们似乎就在耳畔,却又远在天边。

勾小钩下意识的抿紧嘴唇,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不应该的声音。想行进快些,脚却好像不听话起来,依旧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蹭着。

黑暗中,忽听李大牛一声怒吼:“推推推,催命啊!老子他娘的脚下就没停过!”

谁都听得出,这声音里有暴躁,亦有轻微的恐慌。想也自然,人是喜光的,爱暖的,于是这潮湿的黑暗总会让人透不过气。

没人回应李大侠,于是那怒吼的余音在恋恋不舍的萦绕片刻之后,散得干干净净。可这会儿同样紧张的老白却越琢磨越不对劲儿,最后颤巍巍向后伸胳膊摸索到了温浅的手:“呃,温浅?”

“嗯,”温浅反握住老白的手,声音低而有力,仿佛有安神之效,“怎么了?”

“哦,没,我就是问问。”老白那吊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一半,轻轻呼一口气,他又接着问,“李小楼在你后面?”

温浅莞尔:“呵,要我也这样去抓他的手么。”

哪知温大侠话音没落,老白就怪叫出声,调子都变了,好似混合着恐慌和惊悚:“别,千万别!”

这会儿温大侠再淡定也知道事情不妙,遂刻意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老白紧紧抓住温大侠的手,想哭:“勾小钩在我前面,李小楼在你后面,那推的他是谁啊……”

“老白,”后方忽然传出李大侠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他娘的就不会再小声点儿?”

老白的声音开始打颤:“你、你听见了?”

李大侠欲哭无泪的腔调也好不到哪去:“你……说……呢……”

最淡定的依旧是温大侠:“那我们现下应当如何?”

勾大侠也给不出第二条路:“跑吧。”

李小楼黑线:“没别的了?”

“有,”勾小钩屏息凝神,酝酿半晌,忽来一声震天吼,“李大牛你就是邪物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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