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所瞩下,一个锦服青年公子推门而入。
李绯青呆了一瞬,突然眉花眼笑地扑进那人怀中,口中叫嚷着:“三师兄,怎么是你?”
那男子眉眼狭长,鼻梁挺秀,姿容俊雅,端地比女子还美上几分。见到李绯青,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即一脸嫌弃地伸手推开她,皱眉道:“喂喂,让一边去,小心弄脏我衣服。”
李绯青吐了吐舌,拉着他的衣袖笑问道:“三师兄,你怎会在这里?”
那男子扯出衣袖,举止优雅地伸手掸了掸衣服,面色一沉,道:“我不在这,你这么笨,岂不只有给人欺负的份?”目光转向对面的死鱼脸男子:“倒要请教阁下,影山派的又怎样了?”
死鱼脸男子继续面无表情,半晌方迸出几个字来:“你就是影山‘玉面剑客’沈洛?”
锦衣男子道:“正是,怎么?”
死鱼脸男子似乎想了想,道:“见面不如闻名。”
沈洛冷笑道:“阁下既觉得沈某不配称为剑客,想必在剑法上有独到造诣,还望指教一二。”
却听死鱼脸男子阴沉沉道:“我说的是‘玉面’两字。”说罢看着沈洛,又摇了摇头。
沈洛面部抽搐了下,李绯青在旁暗道:这死鱼脸好阴险,三师兄最为爱惜容貌,他却偏说他不如传说中俊美,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果然听见沈洛怒气冲冲说道:“废话少说,你既瞧不起咱们影山派,那便站出来较量较量。”
死鱼脸男子冷冷道:“我不会武功。”
沈洛一怔,却听死鱼脸男子身旁一个中年汉子说道:“花公子虽不懂武功,但阁下既划下道来,飞花庄自会有人接着。”
旁边一众人又纷纷七嘴八舌应和道:“正是,咱们飞花庄可不怕……”“影山派有什么了不起?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我看这回庄主突然受伤昏迷,多半和他影山派脱不了干系……”
沈洛闻言又是一怔,和李绯青对望一眼,两人都是同一个念头:难怪,原来是飞花庄。
影山派弟子皆知本派与飞花庄不睦,也都曾被师父告诫,行走江湖时切忌招惹飞花庄,所幸飞花庄一向行事低调,众弟子倒从未与之发生牵扯,不想今日在此相遇,竟是如此一番局面。
正僵持间,忽听一人叫道:“庄主已经醒转,他说这位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令大伙儿不可无礼。”众人听到庄主醒转,便又一窝蜂地拥上前去探问。死鱼脸男子向两人道:“如此两位请便。”便匆匆看他家庄主伤势去了。
沈李二人碍于师命,见一番争斗得以避免,倒也都松了口气。
两人出了客栈,沈洛一路闷闷不乐,突然骂道:“铁嘴毒医,我呸呸呸!说我见面不如闻名,他还道自己美的很么!”
李绯青肚子里暗暗好笑,脸上陪着小心:“三师兄,这小子绰号叫‘铁嘴毒医’?”
沈洛愤然道:“飞花庄里姓花又不会武功的还能有谁,这小子叫什么花离染,会几手三脚猫的医术,还喜欢偷偷摸摸用毒害人,江湖中人就送了他‘毒医’的称号,至于‘铁嘴’么,哼哼,自然是指他性格怪异,经常拒绝求医的人了。”
李绯青暗暗补充道:只怕也是说他损人功夫了得吧。
这句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于是李绯青转开话题:“三师兄,你怎么也下山了?师父不是罚你在山上面壁思过么?”
沈洛白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这丫头。”
原来李绯青下山不久后,影山派便收到消息,听闻各大门派中相继有人被袭遇害,地点又都在李绯青下山游历路线附近,掌门穆飞羽担忧爱徒安危,便派了沈洛下山去寻李绯青。
李绯青下山虽没几日,却已开始想家,又想着将魔教重现江湖一事禀告师父,当下和沈洛一商量,决定即刻启程回山。
不出几日,两人回到影山,便前去拜见师父。此时正是清晨,一众师兄弟都聚在前厅等着给师父请安,李绯青眼睛扫了一圈,却不见大师兄。身旁六师兄白钧安扑哧笑了一声,七师兄陈冰笑道:“别瞧了,大师兄下山查探各门派中人被袭一事,还没回来。”
李绯青脸上一红,讪讪道:“谁说我找大师兄?”众人都笑了起来。
只听一声轻咳,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清隽的中年人走进前厅。众弟子收了笑声,齐声唤道:“师父。”穆飞羽含笑点头,沈洛、李绯青上前行礼,禀道:“弟子回来了,给师父请安。”穆飞羽笑道:“起来吧。”
李绯青凑到穆飞羽身边,抿嘴笑道:“师父,青儿下山的这些日子可想念您老人家了。”穆飞羽笑着轻轻在她头上打了个爆栗,口气却甚为慈爱:“鬼丫头,莫不是下山闯了什么祸出来,一回来就说些好听的哄师父高兴?”众弟子也都笑出声来。
李绯青转了转眼珠,道:“祸倒也闯了一个,不过弟子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正欲将一路上所遇之事回禀师父,忽见五师兄蓝朗匆匆自厅门外走入,道:“师父,詹家堡詹横野堡主到访。”
穆飞羽一怔,欢然道:“我和詹堡主一别多年,今日哪阵风把他给吹来了,大家快随我出去迎接。”却听厅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不必了。”一声过后,厅门外陆续走进几个人来,为首一身材高大的老者双目炯炯,面容威严。 穆飞羽一见之下,忙走上前去,双手抱拳,笑道:“詹兄驾临影山,羽有失远迎,却是失礼了。”
李绯青此刻却是心中打鼓,暗呼糟糕。偷眼看去,果然见詹子辰站在詹堡主身旁,一脸恨意地瞪着自己。
只听詹横野压着嗓子沉声道:“穆掌门请了,今日老哥哥丢人丢到了家,上门求你评理来了。”
穆飞羽听他话音不对,一愣一下,忙道:“詹兄言重了,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得罪詹兄?”
詹横野不答,指着身后几人道:“今日随老夫同来的,还有北原寺一尘大师,玉剑门毕建春毕掌门,威远镖局王铁铮总镖头,拂柳谷叶谷主,‘破云神剑’司徒清公子……”他一路介绍,穆飞羽与众人一一寒暄见礼,又令弟子搬来座椅,请众人落座看茶。
詹横野居中坐定,开口问道:“穆兄可知近来魔教重现江湖一事?”
穆飞羽沉吟道:“魔教?”随即恍然道:“莫非连日来,我正派中人接连遇袭,正是魔教的作为?”
詹横野道:“正是。请问穆掌门,魔教妖人肆虐,我辈该当如何处之?”
穆飞羽正容道:“自当尽我所能,与之相抗。”
詹横野点了点头,道:“若是我正派中有人与魔教勾结,残害同道,又当如何对待?”
穆飞羽道:“此等叛徒,理应严惩不贷。”
詹横野赞了一声:“好!”指着詹子辰说道:“既然如此,子辰,你就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向大伙儿再说一遍,想必穆掌门定会为咱们主持公道!”
詹子辰道:“是。五日前我兄弟接到崆峒派邢师叔遇害的消息,便赶去梧州和崆峒派弟子会合,一同寻访傅明羽公子的下落,却在梧州城外无意间发现了魔教中人的踪迹,我兄弟一路追踪至城内醉玉坊,就在那里见到了这妖……见到了影山弟子李绯青和一个男子,那个男子亲口承认傅公子已被他们所杀,还与这妖……与她联手伤了我兄弟,现在我哥哥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还请众位师伯师叔为我兄弟主持公道!”
他一番话说完,穆飞羽已气得面色铁青,猛地站起,大声喝道:“绯青,可有此事?”
李绯青从未见师父发过这么大火,走上前屈膝跪下,声音微颤:“师父,之间有许多误会……”
穆飞羽怒道:“我且问你,那个醉玉坊是什么地方!”
李绯青垂下眼睛,低声呐呐道:“是……是个妓院。”
话音方落,脸上便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耳听师父的声音已气到颤抖:“妓院!好!我教的好徒弟!”
李绯青左边脸颊高高肿起,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只听沈洛说道:“师父,此事李师妹跟弟子提起过,其中误会颇多,师妹与那男子只是萍水相逢,杀害傅明羽公子的另有其人,师妹也绝没伤害子阳师弟。”
詹横野冷笑道:“你倒替她推的干净,难道是我儿子编造谎话,故意前来冤枉你师妹的不成!”
沈洛道:“子阳师弟重伤昏迷,詹师叔如此气恼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凡事不可凭一面之词便妄作判断,须得给我师妹一个解释的机会,否则又何谈‘公道’二字?”
穆飞羽在一旁斥道:“洛儿,不可无礼!”
沈洛走到李绯青身旁,与她并肩跪在地上,朗声说道:“求师父让李师妹说出事实真相。”
詹横野眼中似欲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沈洛,口中说道:“好个事实真相!……好,让她说!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真相!”
沈洛丝毫不惧,坦然迎视詹横野的目光,道:“多谢詹师叔。”
便在此时,山上一个仆役匆匆走进厅来,低声道:“禀告掌门,山下有一群人前来拜山。”说着呈上拜帖。穆飞羽伸手接过,见那仆役神色不定,不由问道:“怎么了?”
那仆役期期艾艾答道:“他们说是飞花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