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意味深长道:“在下只是‘正威镖局’小小的镖师,此瓶的主人,实则另有其人,在下,只是遵守他的意思,送贺礼来而已。”
原老爷子顿时大喜,“好好,那敢问宝瓶主人是谁,那宝瓶可否取出,与老朽见上一见……”
“玉净瓶之主,只怕各位也不甚了解,只是一介读书人,人称踏青居士。”
此话一处,大厅中顿时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这个踏青居士,名叫孟踏青,其实有名,也无名。他本是青城派前掌门的门生,却不爱习武,专爱习文,前几年朝廷大搞科举,那孟踏青便毅然弃了武去考,乡试考了个解元,省试考了个会元。
许多人想着既然他能够一路拿第一名,那殿试虽不一定能拿下状元,但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惜事与愿违,孟踏青上了京,考了殿试,放榜时候,却名落孙山,然后便找了地方隐居去了。
所有人认为,他必定是因为弃武从文结果失利,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这时候孟踏青送了礼物来给原老爷子祝寿,虽然人未到,但礼到,且物又贵重,众人都不由大奇。
原老爷子虽然皱了皱眉,但礼到面前,为何不要,只得又大大赞了声好,年少有为。
孟尝也不理会,回头对正威镖局一干镖师大声道:“快快,把咱那几个箱子拿过来。”
众镖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谁都知道,那些个箱子就是个幌子,里面装的全是石头,自丢了镖之后,众人也都不再理会它们,这时候却来说抬箱子?众镖师面面相觑,吴敏见孟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叹了口气,便低声说了几句,这几个镖师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一旁拿出“玉净瓶”制作图的那人,见此情景,便低声对身后的几人说了几句,其中一个点了点头,立刻也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跟着镖师们奔了出去。
众人这时候颇有些诧异,像“玉净瓶”这般贵重的物品,居然不放在身边?
不多时,便见几个镖师抬了几口大箱子进来,到了大厅中央,本来镖师们认为这几口箱子里都是石头,都禁不住想把它们丢在地上算了。但既然孟尝说里面有玉净瓶,就算再没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玉净瓶是瓷器,不能碰坏了。这才慢慢地放了下去。
但在座众人都是老江湖,箱子里面有多少东西,一见便知。
此时一看,都不由失笑,这箱子重量不轻,里面的东西可真是不少。那玉净瓶只有一个,怎么可能有这么重。
但几个镖师却心里暗忖,这箱子轻了许多,而且刚才放置箱子的时候,里面还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对玉净瓶可能在这里的信心,大大增了一分。
孟尝走上前,在箱子上东敲了敲,西敲了敲,然后两手抬起箱子,那一副手臂青筋暴突,冷汗涔涔的样子,显见他抬箱子十分吃力。
等箱子抱到怀里时,他将箱子重重一扔,箱子咣当落在地上。
只听得“啪”的几声,众人一听色变。
那里面明显是各种瓷器,而且经过这一摔而碎裂的声音。
孟尝又对这些箱子一样施为,也累得气喘吁吁,这才对原老爷子拱了拱手,“请老爷子派几个人手,帮我把这箱子里的碎片,清理一番。”
众人脸上已经开始五颜六色,心说这小子知道他在做什么么?
“正威镖局”一干镖师更是想把他揪住狠狠地打上一顿。
原老爷子年轻时候,是江浙一带水上的总瓢把子的儿子,到了中年,才做起陆地上的生意。
毕竟见多识广,此时竟然还是面不改色,只是呼喝了一些家丁去帮忙。
众镖师们把箱子打开来。只见那箱子里满满的全是瓷器的碎片。
家丁们将瓷器碎片进行了一番清理,席上众人有眼尖识货的,发现里面大多数都是景德镇等地的名瓷,这时候却摔了个稀巴烂,都暗叹可惜。
这时候本来跟着镖师出去的那人,这时候也悄悄跑回来,在送图人耳边说了几句,听着看向“正威镖局”众人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家丁们只是继续做着清扫的工作,直到几乎所有的瓷器都挑得一干二净。
只有一只瓷器是完好的。
一个家丁弄到这里时,怔了一怔,看向孟尝,又扫了一眼自家主人,犹豫着要不要用手直接把它拿出来。
席间众人一直都在观察他们的动作,这时有人发现那家丁的异样,再仔细一看,登时站起身指着那个瓷瓶道:“就是它,一定是它!只有它没有碎裂!”
语气之激动,站起身姿之迅速,几乎失了一代武林豪杰的风范。
但已经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失态,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皆在那家丁的动作上。
家丁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布,把那个瓶子拿了起来,才对孟尝道:“这……这可是那……那‘玉净瓶’?”激动之下,竟有些口吃。
孟尝一见,登时拊掌大笑,“正是正是。”他接过来,走到原老爷子面前,双手递了上去。
原老爷子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那个瓶子,有些疑惑,“何以断定,这就是‘玉净瓶’?恕老朽愚钝,尚看不出这个瓶子的特殊之处。”
“这个简单,”孟尝恭敬道,“只需将门窗都用黑纸贴上,使光线无法进来,就可明白。”
原老爷子立刻呼喝家丁如此作为。
不愧是原老爷子的手下,立刻窗户皆贴了个严实,门也关了死紧。
随着光线渐渐弱下去,原老爷子手中的瓶子,便越来越发出明亮而柔和的白光来,原老爷子试图赤手摸在瓶子上,触手温润,毫无冷冽之感。
直到几乎漆黑一片,那瓶子发出的光更是清洌,淡淡的光晕包围在其上。
众人皆大为惊奇,这瓶子果然是个宝贝。
吴敏本还十分疑惑,这时却不由不信,从这本来应全是石头的箱子里出来,此刻握在原老爷子手上的,果然是“玉净瓶”。
却不知谁冷笑一声,“这瓶子便是夜间发光了,也不一定就是‘玉净瓶’,夜明珠皆可发光,却未见有什么治愈之效。否则,若是从这瓶子里出来的东西,把原小姐治死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顿时有许多人点头附和。
确实应是如此,单单发光,只能证明这是一件宝物,却也并不一定是“玉净瓶”。
原老爷子看向孟尝,眼神也露出疑惑。
孟尝不慌不忙道:“既然一定要看治愈之效,只需在此瓶中,放一粒米,埋上土,等七七四十九天,取出米喂给一只快病死的动物,能不能救活,一看便知。”
原老爷子正要点头同意,却听得方才那人又冷笑道:“这方法太过耗时,若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那瓶子是假的,或者小姐等不及天数满,那又如何?”
孟尝回头看了看,但下方黑压压都是人群,宝瓶虽有照明之效,但离这么远,怎可能照得到?那说话人到底是谁,何来拆我的台?
孟尝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答道:“这个简单,这宝瓶本就有治愈奇效,不如将一枝枯木放置其中,另外在瓶中注水,古木回春,便证明此瓶为真。”
不等原老爷子叫唤,已有家丁跑出去弄了一根枯木回来。
另又在那宝瓶之内注入井水,枯木放置其中。
众人的眼睛皆死死地盯着那枯枝,不等盏茶时间,那枯木的枝杈便长出嫩叶,不多时刻,便见那末梢一些白点缠绕数个,众人鼻前皆感到香气萦绕其间。
显然那枯木却是一枝茉莉,此刻真的活生生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枯木回春的实景来!
众人皆不由大是惊叹,原老爷子更是大喜过望,连连感谢孟尝等镖师,甚至提出留宿促膝长谈,只是被孟尝等所婉拒。
原老爷子说到,便听得一旁有人忍不住道:“老爷子,那敝主人也有赠与老爷子宝瓶制作之法……”
原老爷子拊掌道:“不错,来人,送黄金千两给这位少侠。”
众人一见,不由叹息。原老爷子让孟尝等人留宿,却以黄金打发另外一人,那人主上是扬州首富,怎会去在乎这一点钱?
亲疏程度,显然有别。
那人只得忍下,“这只是敝主人的心意,心意送到,钱财皆不重要,那一千两黄金,就不必了。”说着拱了拱手,连个拜别也不说,便和他来时带得几个人,一同大踏步急行而去。
当真是急得失了礼数,众人只作摇头。
那人说了这话,孟尝才猛然回神,此人的声音显然就是方才拆他台的人,只是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宝瓶上,所以尚无人注意罢了。
孟尝皱了皱眉,没容他多想,这时原老爷子大展欢颜,便提议将“正威镖局”的众人请到首席来。
大厅内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碍于原老爷子的面子,就算有不愿,也只得继续坐着。之后陆陆续续还有人送上贺礼,但原老爷子心神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何况论旷世奇珍,就再没有能及得上玉净瓶的了。
吴敏本还有一肚子话要问孟尝,但坐在主席上,前前后后这许多人,怎可能问得出口,只得等着宴席过后,才能吐吐口水了。
而原老爷子虽一直劝说留宿众人,而孟尝却觉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宴席之后,便向原老爷子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