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点头道:“是了,他当日曾指点我生路往水中求,难道?”落笳的目光看向旁边那小池塘。那池子实在是小,也就是个竹席的大小,不知怎么会有生路,落笳起身到池子边看看,疑惑道:“难不成咱们藏在这里等着鱼彭找来?”
景若看着黑黝黝的池水若有所思,不停的踱步。她突然蹲下身去,用手在池边一划,捧到眼前细看看,抬头欣喜道:“原来如此,老和尚诚不我欺”
落笳惊讶的俯身查看,景若将手举起道:“你看,刚才我在这里沾湿手帕时便发现,这里的水很干净,非常清凉,并无半点陈腐之气。如果是死水的话,被封在此处久了,难免变质,但池水不腐,说明这里是与外面的水源连通的,我刚才试了一下,果然在池边有些水草,还鲜活的很,说不定也是从外面随水漂进来的”
落笳大喜过望,果然在景若手心中捧着几片水草的枝叶,依然鲜嫩,明显不是在这里久存腐败的样子,落笳笑道:“阿若真是好聪明”
景若摇摇头道:“我也是刚想起来一件事才突然明白过来。你记不记得当日在法净寺中,一众顽童吵架时,一个童子说法净寺池塘中的水乃是与城外小竹河的水一体,当时众孩童皆笑,只有鱼存在旁表情十分不以为然,现在想来,恐怕鱼存也是知道这火云禁地中也有活水与外面想通,所以才对那些童子的嬉笑不屑一顾”
景若一提起落笳也想起有这么回事,立刻笑着点头道:“对,应该就是这样,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等我摸出路来”
景若却一把拦住她道:“你身体刚恢复,还是我来吧,我也是通水性的,下去探探不成问题,你且在这里休养”
落笳还要争辩说自己已无大碍,但景若不由分说便跃入池中。落笳紧张的在旁等候,不多时,水面“扑啦——”一声,景若从水中探出身子,趴在池边喘了几口气,高兴的道:“下去不多深旁边就有个洞透出光,从那里游过去就是个大湖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怕你等的急,看了一眼就又游回来”
听景若这么说,落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恨不得立时就下水。景若拦住她道:“那石洞甚窄,只容一人通过,过会你游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若是你觉得不适,就冲我摆手,我便游上去拉你过去。你身子刚好,千万莫逞强。”落笳答应下来
果然这小池子看着不大,其下别有洞天。落笳初时还觉得有些凉,很快就适应了,反而觉得浑身舒泰。如景若所说,沉下去数丈便可见旁边有一石洞透出光来,落笳按照两人的约定先游过去,景若在后面跟着。石洞越来越大,落笳已能看到上面的阳光透过水面的波纹照下来。在地下待了半天,再见到光明简直无比高兴,落笳精神大振,双臂舒展朝着上面奋力游去
落笳觉得自己几乎是跳出的水面,再呼吸到新鲜空气感觉太好了。她拨去脸上的水珠,四下一看,原来这里是一个葫芦嘴的形状,自己就正在葫芦嘴上,三面都是山,对面的湖面却非常开阔,能看到湖边的绿树连绵
落笳高兴不已,回头阿若却还没浮上来。落笳记得自己进石洞时阿若便在身后跟着,应该离自己不远,怎么还没游过来。落笳心中一沉,往周围游了几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定睛一看,只见暗虹的血水正从水下慢慢向上扩开
落笳大惊失色,心呼不好,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只见一个人披头散发,拖着景若往深处游去。景若左腿被金钩刺中,偌大一片血痕,正汩汩的往外冒着血,她闭着眼,双手无力的浮着,像是已经毫无意识。鱼彭衣衫不整,腰间缠着长衫亦有血迹,头发四散开,面目狰狞,如水鬼般往深处沉去,
“不要!”落笳见到这一幕整颗心都揪起来,手脚发力,全速往景若处游过去,拔出参宿便刺,但水下不比陆上,鱼彭虽然重伤,还是轻易的躲过这一击。但落笳来势甚猛,他不得已,只能从景若身上抽回双钩应对
落笳趁势游到景若身边,一把抱住景若,景若双目紧闭毫无知觉,身体只是随着水波在晃动。落笳抱住她便想上浮,但鱼彭已然冲着这里游过来,落笳明白有他在便后患无穷,狠下心将景若往上一推,迎着鱼彭游过去。余光中,她只看到景若一点点漂向水面,落笳心痛不已,暗中祈祷阿若一定要活着
因在水下的缘故,两人都使不出什么招式,一刺一挡近乎最简单的相博,饶是如此却耗力极大,几番下来,落笳也觉得难以支撑
她毕竟之前受了些内伤未完全痊愈,又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一会儿便觉得胸口闷的难受,恨不得立刻就浮上水面深吸口气,偏鱼彭难缠的紧,没法脱身
落笳觉得自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这般斗下去即便赢了也难逃一死,更何况呼不到空气,她的思维也开始模糊,很难刺中鱼彭
落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转,努力想如何应对。一转身间,她瞥见旁边不远处一片水草长的十分旺盛,约莫有一人来高,密不透风,随着水波不断晃动,落笳顿时计上心头,几次穿刺,引得鱼彭追着自己往水草中游去
落笳边游边将参宿挂起,抽出身侧短刀握紧,一会儿若是被水草缠住,全靠这短刀脱身了。不过她有十分把握,鱼彭手中的金钩更易被水草缠住,一旦他动弹不得,自己便有办法了
鱼彭刚才死里逃生,趁着石室飞沙走石之乱,急忙逃到一旁,也是他内力深厚,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也没死。他在地上躺了半天,恢复点意识,扯下长衫裹住伤口,摸索着便继续寻找落笳和景若。他半昏半醒间,见二人似乎往小石屋去了,他跌跌撞撞追去,却一无所获,正要离开,却突然想起一事,俯身一看,果然池边有水溅出来。鱼彭知道这小池塘是与山外湖泊相通,猜到落笳二人是从此离去,他复仇心切,似乎连自己的伤都忘了,跳入池水便追来,在快到湖面处将景若拦下,景若躲闪不及,才被他金钩所伤。此刻落笳就在眼前,鱼彭更是红了眼,恨不得一钩取了落笳的命,便是拼的鱼死网破也甘心。他心急如焚,浑然不觉自己已中了圈套
落笳拼力前游,故意在水草茂密出穿梭。她已经快到极限,心都快蹦出来,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似乎也越来越亮,什么都看不清楚。落笳拼命咬破舌头才保持自己不丧失意识,她不断提醒自己,阿若还等着自己,一想起刚才阿若阖目顺水漂浮的样子,落笳的脑中似乎清醒了一些。落笳暗暗鼓励自己,鱼彭撑了这么长时间,状态肯定也不好,只要自己能多捱一时,便多一分胜算
就在落笳几乎不能再支撑的时候,她终于看到鱼彭被水草缠住了。鱼彭又惊又怒,受伤加上游了半天,他已丧失理智,只是凭本能的拼命挣扎,哪知那水草看似柔软,却将他缠的死死,动弹不得
落笳见机会就在眼前,拼着最后的力气游过去,用力将短刀扎入鱼彭胸口。鱼彭眼看落笳的刀来,却无法反抗,咬牙切齿,表情极怒。鲜血从他口鼻中不断涌出,面目狰狞可怖
落笳不敢再看,急忙便向上游去。水面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那么远那么远,还游不到,落笳觉得眼前越来越亮,整个身体都瘫软了,舒服的就像躺在云中,她几乎就要这么睡着了,只有筋疲力尽的双手还习惯性的在划水
突然周身一激灵,落笳终于浮出水面。她张开嘴大大呼吸几口气,开始猛烈的咳嗽,她急促的呼吸,努力冷静下来,向四周看去寻找景若的身影。此刻她心跳简直比在水下还快,生怕在湖面上看不到景若。周围的湖面什么也没有,非常干净,只有粼粼波光晃得人眼花,落笳的心一点点下沉,一片安静中,她听到自己哭出声来
落笳绝望的四下看去,祈望老天不要这么残忍,终于在远处的岸边,她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衫,落笳紧张的浑身发抖,她撩起水擦了擦眼,睁眼再看,不错,正是景若
落笳毫无察觉自己浑身已经累的快散架,拼力向岸边游去。她磕磕绊绊的爬上岸,跌跌撞撞的走到景若身边
景若趴在岸边一动不动,下半身浸在水中的衣服已成血色,但她脸上却没有一点颜色,落笳扶起她,只觉得冰冷入心。落笳怔怔的跪在旁边看着她,将颤抖的手指放在她口鼻处
还有呼吸!落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天空,两行泪落下,随即便蹲下身将景若从水中抱起。她再也忍不住,紧紧搂着景若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