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澈一手抱着景若,已将两人对话听的明白。她打量一番那老人的装束,估摸着他应该是山中猎户或药农,总归是这山里人,想到自己三人正愁找不到路,眼中光一闪有了主意。还不等那老者走近,她先大叫起来:“老人家,你这么大一只老虎也不看好,这么冷不丁跳出来将人吓到了”
那老者见状也面露紧张之色,有些惶恐道:“确是在下的错,不知这位——”他略一顿道:“——这位小兄弟可有受伤?”
景若本就没什么大碍,被苏澄澈抱在怀中半天,又听她吵嚷不止,已经快醒转过来,但眼皮刚一抖动,苏澄澈便眼疾手快的从背后点了她要穴,景若复又失去知觉。落笳在旁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倒也明白看着样子景若应是无事,只是苏澄澈做这般手脚不知意欲何为
苏澄澈盯着那老者凶巴巴道:“她被吓的晕过去半天都没醒过来,只剩一口气了,你说要不要紧”
那老者倒不怎么着急,摇摇头一笑道:“若是没受伤,受点惊吓应该是不打紧”
苏澄澈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什么不打紧,我这妹——弟弟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吓出个什么毛病怎么办?”
落笳眉毛抽动一下,看苏澄澈飞过来个眼神便忍住没说话,那老者眼底滑过一抹笑意,随即遮掩过去道:“那,依你看,怎么办才好?在下略通医术,不然让我为令弟诊治一下?”
苏澄澈赶紧把景若抱紧转向一边:“不用了不用了,你那点医术,万一看坏了怎么办?”那老者低头笑笑道:“倒也是”
苏澄澈仰头道:“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我弟弟又昏过去了,你家在何处?且让我们到你家避避风雪,让我弟弟调养一下身子”
落笳这才明白苏澄澈的打算,眼下对于迷路的自己三人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似乎略有不厚道。但她也看出来了,这老者恐怕非是寻常采药人,不知他会如何回答。那老者一皱眉,露出为难的神色:“老朽家里简陋得很,又一个人住惯了,你们去怕是有些委屈了”
苏澄澈见他有意推辞,柳眉一竖道:“哪里的话,难道你就这样不管了?冰天雪地中,我弟弟又这般昏迷不醒,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说着边抱着景若语调几乎“哭”出来
那老者踯躅不安,他早就看出来眼前这三人来历有些古怪,且不说刚才提剑斗虎的人,就是眼前这昏迷不醒的也是个女子,更遑论与自己胡搅蛮缠这丫头一身黑衣,怎么都不像是寻常迷路的山里百姓,这大雪天里这样一行人在深山中,真是说不出的古怪。他独来独往习惯了,不欲参合到其他事里。只是一时又拿不准这被吓晕的女子到底有多严重,如果真的是因白将军之故,让这弱女子有个什么不妥,那自己也是过意不去
落笳将老人的神色看在眼中,摇摇头蹲在苏澄澈身边低声道:“算了吧,万一雁荡门有人追来,岂不是白白连累了他”
苏澄澈狠狠剐了她一眼:“你倒是好心肠,那你自己留在这里冻死吧”见落笳面露不快,她凑近道:“你没看出来吗?这老头不一般,说不定咱们连累不到他,他还能帮帮咱们呢!你少磨磨蹭蹭的,过会儿把你的景若冻出毛病来就有的你心疼了”
落笳低眉不语,苏澄澈所言是实,现在已经迷路,这确实是个避过风雪的好办法,但却未免有些不讲理了。她稍一思索起身拱手道:“老先生,我们三人确实在山中迷路,风雪中别无去处,天寒地冻的,不知可否在贵处借宿一宿?您放心,我们一定不多打扰,至于干粮,我们随身都带着,只在你那里取些热水便是。”
那老者耳力甚健,苏澄澈与落笳那番对话他刚才在一旁全都听的一清二楚,却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一言不发,听了落笳这般客气,他似乎甚是意动,但上下打量落笳一番,又语带犹豫道:“这倒也使得,可你们这拿刀带棒的,可不像是山里人啊”
苏澄澈听他话头有所松动,赶忙不住咳嗽给落笳示意,落笳却没注意到,略一停顿坦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在下确系习武之人,此次来雁荡门,正是因为与雁荡门有些误会,不想迷路在此,还乞老丈行个方便,让我们借住一晚。”苏澄澈听了这话急得只对落笳翻白眼,真是个呆子,找个借口糊弄一下就行了,还说这么多干吗!
出乎意料的,老者听了这话倒没有拒绝,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落笳赶忙道:“请您尽管放心,若是与雁荡门再起冲突,我们绝不连累老丈。那雁荡门也是名门大派,断然不会与您为难的”
那老者洒然笑笑,点点头道:“有些道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随我来吧。雁荡门么唔,他们倒是绝不会与老朽为难”——说最后这句话时他已经转过身去,大风一吹,声音消散在风中无人听到
老者在前引路,落笳背着景若,苏澄澈在旁警惕的看着跟随在侧的白将军,白将军倒是对她们很感兴趣,几次还想凑到景若跟前,都被苏澄澈恶狠狠地逼回去了。苏澄澈趁空凑到落笳身边低声道:“这还是误会哦?雁荡门被你们折腾的颜面尽失,现在连穆震雷都被你杀了,说的倒是轻巧,好像你要去和莫玄草老贼一起喝酒一样。”落笳听她谈及莫玄草毫无敬意,心中也有些疑惑,但此时却不宜询问。那老者一直缓步前行,不知这番话他听到了没有
顺着山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老者住了脚步,回头笑道:“便是此处了,简陋的很,你们莫嫌弃”
落笳和苏澄澈抬头一看,诧异的在漫天白雪中看到一园绿意,这时节山中树木不是只剩枯枝便是落满了雪,没想到在这处山坳中竟然还翠绿茂密如春夏。不等她们惊讶,老者已经推开柴扉,回头道:“还不进来”。落笳和苏澄澈顾不上再惊讶,赶忙随着他进去。白将军倒是快她们一步,嗖的溜进门去,不知钻到哪个角落去了
那老者边走边微笑道:“这里屋后有温泉,地气热的很,所以不论冬夏,这些花草都长得很好。”落笳果然觉得身上一阵暖意,似乎刚才的寒风冷雪全被挡在了门外,苏澄澈更是一脸得色,觉得自己真是万分明智找到这里借宿
老者推开院子侧面的一扇屋门道:“便是这里了”。落笳抬头一看,从外面看这屋子虽然简陋,周围倒是收拾的很整齐。甫一踏进门,没有预想中的霉味,倒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当下便觉得浑身一暖。随即灯光点亮,这屋中并无他物,只有靠窗一张大床,屋角暗处堆着些似乎是石块,看不分明
苏澄澈已经脱口而出:“这里甚好!”语气很是满意,老者道:“我那里还有闲置的铺盖,等下给你们拿来,”又指着墙角道:“那里是引入屋中的温泉,这屋子倒是暖和,就是有些潮了,不知你们住不住的惯”
落笳闻言喜出望外,苏澄澈在旁一叠声道:“住得惯住得惯”,一想起晚上还能泡个热水澡,简直是再满意不过
老者回头看了看被放在床上的景若道:“这位小姑娘不打紧吧?我这就去煮点热粥来。”说罢转身便离开,留下苏澄澈和落笳面面相觑颇为尴尬。苏澄澈“哈”一声道:“这老人家,嗯——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我没说错吧”
吃了热粥,又泡了热水澡,暖融融的躺在大床上,落笳觉得浑身都松懈了,说不出的舒服,景若也早已醒转过来,显然此刻心情甚好,侧身躺在床上,和落笳低声说话
苏澄澈自觉能找到这等好住处全是仗自己的功劳,此刻这两人不但不出一言感谢,反而把自己丢在一旁冷清清,越想越不忿,索性转身背对着她们,不忘使劲一拽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但那两人似乎对自己的不满浑然不觉,苏澄澈气哼哼的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干脆再翻身转回去,却正看到落笳伸手帮景若撩头发。看到这一幕,黑夜里苏澄澈也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恶心!”
落笳和景若同时看过来,苏澄澈鄙夷道:“你们明明是两个姑娘,却这样摸来摸去,真是好不害臊”
景若听了这话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落笳却抢白道:“反正你都说了我们比夫妻还好了”
苏澄澈撇了撇嘴:“你还真当真了,还以为你们俩能做夫妻么?”
落笳针锋相对:“我们这就做夫妻,你要看么?”
苏澄澈只觉腾的一下脸都发烧了,呸了一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反驳。半天才气哼哼道:“你们真是好不要脸,哼,早知道就不该救你们,现在你们正好做了一对鸳鸯,被雪埋了才好”
景若听她俩斗嘴半天,此刻突然道:“是鸯鸯”
苏澄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气又好笑,在被窝里狠狠踢她一脚,景若一声惨叫,缩到落笳怀中。苏澄澈伸着脚还要去踢,景若拼命的躲闪,两人拉来扯去,差点把被子踢到地上。眼看这样下去没法睡了,落笳无奈的坐起来和景若换了地方,睡在她们两人中间,这才终于安静下来。都快睡着了,苏澄澈口齿不清嘟哝道:“你少把被子往阿若那边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