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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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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落笳醒了个大早。还没睁眼便觉得一片明亮,起来一看,却是周围山上的积雪映出的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生怕惊醒了枕边人。坐起来一看,只见景若身子团成个圈缩在角落里,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睡得甚是恬静,落笳不禁一笑,伸手忍不住想轻抚她头发,又收回手来,只替她把背后的被角掖好。苏澄澈则四肢大开,被子也褪下去好一截,露出雪白的膀子在外面,落笳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替她盖好。昨日折腾一天,看来她两人都是乏了,连落笳下床都没被惊动一点

落笳俯身就着温泉水洗了把脸便走出房门,外面寒气扑面,令她精神为之一振。深深吸口气,似乎浑身都彻底苏醒过来,好不清爽惬意。她搓了搓手,在院中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盘膝坐下,如往常般开始修习内功。甫一提气,便觉得浑身经脉一新,内息如春日溪流初破冰时一般,生机勃勃奔涌而出。她心中无限欢喜,知道自己如前几次般,又能有所进益。当下不敢分心,集中注意力调息养神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落笳缓缓收功,周围已是大亮,四面山顶的积雪被朝霞染的鲜艳,落笳静立院中片刻,看着这壮美的景色,心中也随之愈来愈豁亮

不觉站了大半天,突然听到有房门响动,举目一看,那老者正开门出来,见到她立在院中,神情颇惊讶。落笳微微一笑,迎上去见礼道:“林老伯,这么早就起来了?”

林老也是一笑,和气道:“姑娘不更早么?昨夜睡得可好?那屋子许久没人住了,委屈你们在那里将就一晚,真是过意不去。那位景姑娘没大碍吧?”

落笳笑着点点头:“阿若已经没什么事了,有劳老伯挂念。那间屋子住的很好,很是暖和,夜里那么大的雪一点也没觉得”

林老闻言抬头看看天,眉头微蹙道:“莫看这会儿晴了,看这云的样子,今天还是有雪的,恐怕不过午便能下下来,你们还是在”

落笳有些惊讶的看看天,耳边又响起林老的声音:“你们且先在这里住下吧,这么大雪不好行路的”

果然不出林老所料,刚吃过早饭,雪花便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落笳与苏澄澈对视一眼面露忧色,被困在此处,若是雁荡门突然找来如何是好?虽然穆震雷几人已经被杀无人逃出报信,但如果拖得时间长了,恐怕雁荡门也会察觉有异

倒是景若颇开心,站在院子里仰着脸伸手去接那雪花。她昨天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此时素衣白雪相映成辉,衬得眉目如画,身姿飘然如天人,双手托雪花,满脸难得一见的稚纯之气

林老背起背篓准备出发,看了一眼院中的景若,倒也露出个笑脸。他站在门口打了声唿哨,只听一阵响动,白将军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景若毫无防备,被唬了一跳。好在这次有了经验,没有登时吓晕过去,却也心跳不止,她昨日已听林老讲了白将军的来历,知道这虎颇通人性,落笳和苏澄澈又俱在三步之内站着,很快便定下心来。林老厉喝一声,白将军却似乎对景若颇感兴趣,围着她左看右看,直到林老呵斥一声才恋恋不舍的掉头跑出院门。林老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对景若道:“看来姑娘和白将军颇有点缘分呢”

待林老走远了,苏澄澈才皱着眉对落笳道:“这老头真是怪,这么大雪还要出门,而且他也不怕咱们趁他不在把这院子搬空了?”

落笳好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咱们就背着这一堆桌椅板凳,铺盖褥子冒着大雪走?”

苏澄澈被她抢白,恨恨的翻个白眼,往身后屋子里撇一眼道:“这老头也真是穷,屋子里最值钱的约莫就是这一口烧饭的锅了”

落笳回头看看空荡荡的正屋,无奈的耸耸肩:“林老还能收留咱们三个,真是难为他了”

苏澄澈哂然:“又不是不给他钱”——说着抱着臂用肩头撞了撞落笳道:“我可是救了你,这钱合该你出。”苏澄澈这么说也不纯然为了占落笳便宜。她已叛出雁荡门,自此可谓身后再无靠山,虽然她心思灵活,又常替师门外务,当初是攒下一笔私房钱,但总归是要省着用的,此时正趁机宰落笳一刀

落笳重重出口气没理她,沉吟一下道:“你看这林老伯可是一般人?”

苏澄澈不耐烦道:“当然不是一般人,你见过一般人出门带只老虎的么?”

落笳瞟了她一眼,苏澄澈又正色道:“这么大雪天,他一把年纪了,却能健步如飞,这绝不是一般山民猎户能做到的”

落笳点点头,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这天气莫说是普通山民,就是你我这种正经习过武的,走一天也是费劲。话说这么个人物,你在雁荡门这么久,难道就没听说过一点关于他的事?”

苏澄澈不屑的上下打量落笳一番:“说的轻巧,这么大一座山,层层叠叠的,他又是在这么个难找的地方住着,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天天来巡山。难不成你们昆仑山里每家每户你都认识?你倒是习武呢,还是替官府当差的坊正保长?”

落笳被噎得没话说,苏澄澈却开始自说自话:“不过不但我不知道有这号人,就是雁荡门上下,我也从来没听人提过,我师父倒是交游甚广,也没听说过这林老伯”——说起师父王领春,苏澄澈顿时神情一黯

落笳昨日从她口中约莫听到一些王领春之事,此时见她如此,也默然不做声。不过想来王领春的性格是极洒脱又爱热闹,日常交往中与那富商巨贾,官宦子弟流连酒楼画舫占了多数,如林老者这般避隐山中,索然独居之人,不在他交游名单中也是正常

落笳斟酌一下道:“或许是咱们想多了,也许这林老如他自己所说,只是避居山中的寻常隐者,只是山道走惯了,所以不以为苦”

苏澄澈想了半天,心中已经默认,但嘴上却忍不住和落笳抬杠。她又和落笳一起,掰着指头把武林中各派年龄大概相符的耆老算了一遍,似乎确实没有和林老者对上的,却依然不依不饶嘴硬道:“我却不信他是个没来历的”

两人在这厢讨论林老的真实身份,那厢景若在院中已细细查点了一遍,觉得这院子看似粗陋,实则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颇有雅趣,越看越喜欢。她昨日经脉已有变,虽然自己浑然不觉,只当是夜里睡得安慰,所以今日格外精神,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十分难得,落笳又已平安无事就在身旁,她的心情无比轻松,玩了半天,笑意满满对落笳道:“这院子看似平常,仔细看布置倒是暗合此处风水,林老伯真是用心的很”

落笳和苏澄澈对视一眼,苏澄澈嘴角突然绽出个笑容:“你输了”

落笳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苏澄澈得意洋洋道:“连风水都懂,自然不是常人了,这道理你还不懂”

落笳忍不住学她翻个白眼:“我又没与你赌,分明是你自说自话”

苏澄澈却摇头晃脑得意道:“今日就这么定了,你过会儿上山打点野味来,我就概不追究”

听她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落笳倒也心中一松,随即无奈道:“这天气如何上山打猎,哪有什么猎物,你这分明是为难我”

苏澄澈“哦”一声,脸上作色道:“为难你?落大侠,上山杀个鸡比杀穆震雷还难么?你这推脱的也太敷衍了,少来这一套。”她一扭头看景若站在旁边,一把拉过来道:“你看阿若,这瘦的样子,大冷天的你不去打个兔子给她补补?天天吃这杂米粥腌菜,她怎么受的了?”说着手上用劲,把景若手臂拧的生疼,牙根里带着凉气道:“阿若,你说对不对?”

落笳彻底大大的翻个白眼,心想怎么碰上这么个人呢

金黄色的烤兔肉在火上翻转,香气溢满了屋子

苏澄澈撕下一块尝了尝,被烫的把手指放口边直吹气,嘴里还欢快道:“林伯,阿若,快来吃,这火候正好了”——她见到吃的,倒是心情大好,看谁都分外亲切。落笳坐在火边不住的转着树枝的烤兔肉,好气又好笑。林伯高高兴兴的坐下,接过苏澄澈递过来的兔腿,对火候赞不绝口,景若坐在落笳身旁,拿着一条瘦肉,小口小口吃的很斯文,眼中尽是笑意。落笳凑到她耳边问:“好吃么?”景若抿着嘴点点头,落笳登时觉得没事儿多去周围山上转悠转悠也不错

苏澄澈吃了肉心情大好,谈性颇浓,拉着林老伯说东扯西,林老伯倒也不嫌烦,只是笑着听,偶尔插两句,只是他口风甚严,既不顺着苏澄澈的话头打探,也不透露自己的半点信息。落笳心里暗叹自己这次真是遇上好人了,虽不知他底细,但这般和蔼,应该不是坏人。她暗自打量了一眼屋内,今天自己拖着苏澄澈把这屋里好好打扫了一番,又劈了不少柴在屋后码好,应该也不算是恶客了

景若没一会儿就吃好了,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提起一大块肉道:“我去喂白将军”——她已经和白将军熟起来了,白将军似乎也特别喜欢她

林老伯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笑意更浓。景若在外面刚呼了一声,白将军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过来,接过兔肉,哼哧哼哧的吃起来,不时抬起头,喉咙中作响,像是感谢景若,景若被它逗得笑起来

饭后苏澄澈倒是自觉的很,主动收拾了饭桌,手脚麻利的将剩下的一只兔子拾掇好,找个合适的地方放起来。林老伯似乎也兴致甚高,主动问她们是否会下棋

景若一听这话登时兴起。她本就是善奕之人,好久不摸棋子早已手痒,待林老伯取出棋盘,她早已在桌前跪坐好。本以为此处陋室,棋盘恐怕也是粗简的,没想到竟是在一块不规则的木板上刻出,棋子也是黑白两色石头磨的,看起来古意盎然,虽不及她当日在公主府所用之物精致,但别有一番情趣。景若兴致更高,伸手道:“请”

落笳和苏澄澈都对下棋兴趣一般,他们落子不久便双双到院中和白将军玩去了。第一局林老伯胜,后面景若却连赢两局,林老伯一边收棋子一边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他脸上没有半点输棋的遗憾,反而双目有光,仿佛遇到极高兴的事

景若捧着茶盏笑道:“老伯棋风独特,也令我收获甚多”

林老伯笑着摆摆手:“不敢当,景姑娘这般年轻便有此棋力,今日手谈,老朽才是大开眼界,这些天还要多与你切磋才好”

景若笑道:“自然随时恭候”。两人从棋局说起,不觉又说到院中的布置及风水之术,竟越说越投契,颇有知己之感,若不是落笳和苏澄澈进来,景若都不觉得天色已晚

苏澄澈促狭的冲景若笑道:“我还当你是个话少的呢,原来也不止是会和落笳谈天”

景若坦然道:“自然是和无趣之人,就无甚可说了。”在场拢共就四个人,景若和其他两人都有话可聊,这分明是说苏澄澈便是无趣之人。苏澄澈反应过来,正要开口抢白,落笳已笑盈盈去拉景若:“好了,该回房去了,林老伯在外一天也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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