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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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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笳痛的眼前发黑,觉的身体仿佛被一把剑刺穿,勉强着挣扎半天才撑着身子坐起来

顾惜竹惊魂未定的扑上去扶起她,见落笳脸色灰败,秦开云这一脚显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顾惜竹扶着落笳肩膀,惊恐道:“这是,到底是怎么了?”

落笳此刻身体痛极,不知为何,心中反而迸出一丝快意,从昨天看到桑青起那种愤懑委屈之意,在剧痛之下反而冲淡许多。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没想到刚一张口,嗓子一阵腥甜,竟趴在地上一口接一口的吐出血来。顾惜竹吓得手足无措,眼中已是晶莹点点,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丈夫突然这么暴躁,对落笳下如此重的手,她只能慌慌张张的掏出手帕来,帮落笳擦拭。落笳此时才喘息过来,握着她手道:“没事的”

秦开云带着陆海匆匆离开客栈,立刻骑马上山,但还没走到雁荡门,远远的就看到山道上到处是官兵,看到这场面,秦开云已知势不可为,看了半天终于狠狠的掉转马头

眼看自己苦心孤诣,谋划了这么一场大事,到最后却是这般结局,秦开云真是好不气闷,不但之前的布局灰飞烟灭,更带累的飞鹰帮等一众兄弟都受此无妄之灾。而这一切,居然都是拜师妹所赐,秦开云真是又气又恨又失望,只恨刚才没一剑了结了这个孽障

上次替公主奔命之事犹有可恕,只当她年纪轻,一时为人蛊惑。但这次算什么?真真正正的勾结官府,戕害正义之士,甚至连陆海都差点折进去。秦开云进而想到,如果不是自己侥幸刚好昨夜宿在客栈,此刻恐怕也和铁傲一般被官军押下牢中了,真是令人后怕。秦开云脑中念头翻滚,只到回到镇外才勉强冷静下来,有功夫想清楚接下来的安排

落笳被顾惜竹按在椅子上,顾惜竹小心翼翼地把她衣服解开,只见从锁骨以下,本来白皙的皮肤已是一片青紫,肿的老高,看起来惨不忍睹。顾惜竹“呀”的一声轻呼,差点又掉下泪来,赶忙取来药膏,正要替她擦药,落笳却不由分说的接过来道:“师姐,我自己来吧”。顾惜竹哪里肯,落笳此时却分外坚持,顾惜竹无奈,只得由了她去

敷好药顾惜竹还在叮咛,外面传来脚步声,陆海在门外规规矩矩的问了声好,在门口传话道秦师兄让大家立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启程

“启程?要去哪里?”顾惜竹只想了一下便变了颜色:“这就要走了么?”

陆海点头道:“师兄说情势急迫,山上已经到处是官兵,这里不容再停留了。”顾惜竹心知他说的是正理,但落笳——她担心的看了一眼,本来还想过会儿找大夫瞧瞧呢

落笳已经坐直了身子,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却看不出半点颓唐之气,见顾惜竹看过来,她浅浅一笑道:“好的,半个时辰足够了。”

说罢她洒然起身,身姿看不出半点刚才受了伤的样子,背影一如往常纤秀挺直

顾惜竹自回房中,正见到秦开云,忍不住开口埋怨道:“你下手太狠了,到底多大的事?值得你下那样的狠手?要是刚才踢偏一点踢中了心口,怕不是要了她的命”

秦开云抬头看她半晌,眼中愈见狠厉:“这等逆徒,我恨不得刚才就打杀了她,勾连官府残害同门,且算我容她一时,待回去后,看师父他们如何发落吧!”

顾惜竹被他的话吓一跳,半晌说不出话来,自从认识秦开云以来,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狠话,秦开云深吸两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这才把昨夜之事大概说了一番,末了道:“我是不知道,像这般悖逆之举,还有什么可宽宥的余地”

顾惜竹听的呆住了,落笳居然做出这种事她是万万想不到的,她明白云哥的话合情合理,但还是忍不住求情道:“能不能缓缓再走,你下手那么重,赶路辛苦我怕师妹挨不住”

秦开云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一句:“再待下去,我怕她连咱们都要卖给官府”

顾惜竹悚然,默然走开去收拾东西

一行人连日赶路,策马跋涉十分辛苦,落笳忍着伤痛,半点也不落人后,有时候实在觉得难受,也只在别人看不到时暗自皱眉,但凡在人前,总是若无其事

那夜之事已经渐渐在同门中传开,连带秦开云踢落笳那一脚也没能瞒住。同门师弟妹们看落笳的目光都有些探寻惊讶之意,但在秦开云的威严弹压之下,没人敢来问东问西。落笳也察觉到这种微妙的疏离,她也知道经此一事,师兄彻底不再信任自己,暗地里甚至安排了几个师弟轮番监视自己的举动,几乎形同软禁。但她只视若无睹,行止如常,甚至连一点愤怒的表现也没有

像这样辛苦的赶路,尽管每天身心俱疲,但落笳反而觉得好受些,每晚一沾枕头就睡着,再也不怕午夜梦回时,想起那个冷月下独立吹笛的身影

桑青一身官服,正襟危坐在堂上,面色平静的听着堂下站立的属下汇报。单独带兵有些时日,也扎实打了几仗,虽然他自己不觉,却已然有了居上位者的威势

还是说的雁荡门相关的事,此事已经过去已有半个月了,他的密折早在事发的第二天已八百里加急递进京城,相关的处理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桑青听的很认真

“雁荡门仗势勾结地方匪徒,虽然掌门莫玄草已经被杀,但其他人都招了,也都在供状上画了押。至于莫玄草,确是死于帮派混战,与其他人无关”

仗势勾结——桑青的嘴角微微上挑,真是个好说辞,仗谁的势,勾结的谁呢,真是给了长安好大的发挥余地。至于“帮派混战”——桑青皱了皱眉,这种事儿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什么江湖帮派,朝廷大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过莫玄草不是死在自己手里的倒是很好,但该问的还得问清楚:“什么帮派?因何混战?”

答话那官员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念了起来,末了又补充道:“标下反复单独审问过那些人,此事似乎牵涉了许多武林帮派。那莫玄草诓骗这些帮派门主去刺杀一个什么叫周丰年的武林人士,结果事后却杀人灭口,结果终于被那周丰年的弟子们发现,联合起来到雁荡门报仇。”

桑青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有个可靠的说辞就行了,”他被这一串人名弄得有些心烦,嘟哝道:“管他们谁去打谁,这次咱们要剿的是雁荡门,其他无关的人,不用连累太多,没什么事儿的都申斥一番放了吧,省的惹出其他事来”

那官员也甚是乖觉,见此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主动要告辞,他正要转身,桑青突然想起一事道:“还有那个——”

那官员见他脸色,脑子转的飞快,立马明白过来,接口道:“那铁傲恃勇作乱,与官军为敌,依律已经重责二十棍押入牢中”

桑青这才想起来那人叫铁傲,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样甚妥当,至于他待多久就不用咱们管了——”话中之意大家都明白,有对抗官军这个名头,那苦头自然不会少了

那官员正准备走,却想起一事,止住步道:“还有将军让在下去查的那件事,剿匪当晚,确是还有一群江湖中人住在镇上,但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现在恐怕已经走远了,如果将军想找,那就得下海捕文书了”

桑青愣了愣,垂下眼道:“他们与雁荡门勾结匪徒案联系大么?”

“没什么联系,据供词说,那些人就是那个被杀的周丰年的弟子们,也是江湖恩怨而已”

“哦——”桑青的脸色变换不定,半天才道:“行了,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忙吧”

那天夜袭官邸送信的人是落笳,桑青心中有数。但他不明白为何落笳会突然送这样一封信,为何又不辞而别,她不是和景若一起的么?怎么忽然出现又忽而离开,撇下景若一人在雁荡门病的奄奄一息

当时救下景若后,因为病势危急,根本来不及追查,在那镇上找了几个大夫勉强稳住了病情,看看实在无计可施,桑青急忙带着景若乘船回到杭州,遍请名医来看,这才救回一条命

景若被救醒后,他曾问过景若此事,但景若却一言不发,只面色凄然,桑青心中疑惑,但看她精神疲弱,又不忍再逼问,看来只得就此放下日后再问了

桑青转入内室,伺候的下人早就沏好热茶,桑青端在手中轻呷一口,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去,自己起身从书架上的木匣中取出两封信,坐在书桌前展读起来。片刻后,桑青放下手中的信纸,表情一片平静,信中的褒奖之意早在他意料之中,擢升的旨意应该不日便会下来,但他却什么喜悦的感觉。无论如何,他曾师从刘定成老将军学习剑法,虽然时日不多,但总有这一份恩义在,但而今却是由自己带兵从雁荡门中“抄出”许多不利于老将军的线索,他心中始终有些不快

诚然,借由此事,迫使刘老将军彻底退出政坛,并进一步打压其派系,是许多人乐见的结果——这些人包括了宫中的贵人们,也包括朝堂上的大人们,甚至包括了自己家族中的长辈们——那可是许多军中实职,谁人不眼热呢?而刘老将军诚然功勋显著,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他既无宗族背景,新帝登基后,也从未对公主府有所表示,要怪只怪他自己了

不消说,父亲这封家书里有公主府的授意,但想必父亲自己也十分满意吧。桑青叹了口气,当日他因景若离去,力辞了部里的闲差,执意要出京去军中历练,除了父亲外,家中其他人并不支持,没想到自己到了杭州,先在太湖平乱中立了功,扎扎实实的给自己挣了个前程。紧接着便是接到长安密信,让他去抄了雁荡门。看来自己找到这个“剿匪”的名头很受上面赏识,认为既没有在当地士绅中激起反感,又把差事办的漂亮。但他心中却不是滋味,总觉得这个功劳挣得有些憋屈

他懊恼的揉了揉眉心,犹豫了半天,才拿起另一封信

同样是一封家书,只是这封信中字迹娟秀,显是女子所书,桑青捏着信纸有些踯躅,这封信的内容这些天他已经看了许多遍了,每次读完都神色黯然。母亲在信中的意思十分明确,无论如何,不可能让景若进门,并暗示他公主那边已经和景若决裂,为前程计要尽早和景若撇清关系

景若与公主府的纠葛,自己母亲自然不可能清楚,毫无疑问,这些话自然是姨娘霍于意透过母亲之笔递过来的提点自己的。前程?桑青自嘲的笑了笑。这些年长公主秉政,自己家作为公主一系,自然水涨船高。本来他是自小与程府订了亲的,程家虽然不是顶级大世家,但也数代为官,名声煊赫,未料到程家小姐因病去世,这门亲事也就作罢了。没想到年前在姨娘从中操持下,居然又与城南柳氏订了亲,柳氏乃是数得上的世家大族,与他订亲的又是柳氏的嫡女,这么看来自己真是“前程”光明啊。只是自己那位“岳丈”,素来最重名望,如果景若没有公主的支持,仅凭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柳家定然百般阻挠不会让她进门

桑青紧蹙着眉,把两封信收好,起身喝道:“备马!去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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