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逐渐白亮,有了些许光明,那光晕一点点扩大,终于将落笳沉睡的意识唤醒,她还未睁眼,只觉得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周围的声音不期然涌入耳中,由远而近,先如虫鸣悉悉索索,混沌一片,又逐渐清晰,终于听得似乎是流水声,还有,乐声?
落笳猛然醒悟过来,想起自己中毒重伤之事,此刻不知身在何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令她再次晕厥过去,咬牙生生忍住
她尽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眼前一片乳白的光
透过残破的窗框,一轮明月皎皎,正静静的悬在如洗的夜空中
那乐声越发清晰,原来并不是自己昏迷中的幻觉。她突然心中一警,凭直觉伸手一握,参宿那熟悉的凉意令她安心了几分
落笳挣扎着坐起身,出了一身冷汗,伤口处透着一丝丝清凉,应是有人上了药,她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一时间面红耳赤十分尴尬,幸亏无人窥见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这应该是一间废弃的破屋,门窗都残破了,看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自己正坐在破旧的炕上,似乎有人收拾过,铺了厚厚的干草,还在自己身下铺了层衣服,难怪刚才觉得有暖意
四下虽然简陋却宁静,月色柔和,若不是全身剧痛,落笳真不敢相信适才自己竟经历了那样一场恶战,几乎丢掉性命
失神了片刻,外面的笛声却益发悠扬
落笳这才醒悟外面有人,她强撑着站起来,挪到窗前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女子正立在屋前不远处的悬崖边,一处凸起的巨石上,对着远处连绵的山影抚笛
明月清辉中,只见她一袭白衣,身影清秀,青丝飘飞,只用一条白色丝带松松的绾起,却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洒脱自在
松摇泉咽,笛音婉转,伴着夜间微冷的空气,沁人心脾。落笳恍惚中觉的,眼前这女子简直不染一丝尘世之气,直如仙子一般
落笳硬撑着挪到门前,说是门,其实门板早就不知哪里去了,连门框也已朽坏,她刚一扶上去,片片木屑便已脱落
那白衣女子听到动静,停住笛音转身回望
落笳这才看到她的脸,是个极美的女子
面目白净清秀,尤其双目十分明亮,稍一顾盼便觉得光华倾泻,令人过目难忘。在月光下,她脸上笼着淡淡的光,令人顿生清冷绝尘之感
她只淡淡看了落笳一眼:“你醒了”
落笳赶紧道:“可是你救了我?”
那女子却没理她的话,自顾自说:“你的外伤虽然厉害,却不怎么碍事,敷上药过些时日就好了。只是不知你身中何毒,一时半会我却解不了,只能先给你服了药压制住不再发作,且容来日我仔细看看如何解毒”
落笳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从鬼门关捡回条命,正要开口道谢,那女子却道:“夜晚山中风疾,你刚才受伤失血过多,身子很虚弱,实在不适宜在这风口站着,万一寒气侵体就难办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落笳奇道:“姑娘,你不睡一会么?”
那女子闻言一怔,道:“我向来睡的少,更难得此处与山泉松影相对,便在此与群山一起静候日出,也是一桩难得的雅事”
一阵风吹过,落笳正要开口,却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才全部精力都在那女子身上,此刻才觉得浑身发冷,头晕不支,竟一刻也撑不下去
那女子显是察觉了她的不适,仰头看了看天色道:“你快进去躺着吧,这正是夜间最凉时”
落笳还要开口,那女子却已经转过身去继续抚笛,显得并无与她对谈的兴趣
不知为何落笳心中竟有些寥落
她刚转身,后面笛声却又停下来,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忘了问如何称呼?”
落笳回头去看,那女子却并没有转身,留给她的依然是那个白衣背影
“落笳”
笛声响起,也不知她听到没有
落笳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问道:“姑娘,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对方似是没有听到一般,笛声悠扬婉转
落笳立了一会,见她并没有答话,尴尬中有些失落,只好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听到那淡淡的声音
“景若”
语落,笛声又起。忽然间,落笳竟有些怀疑这笛声刚才是否中断过,莫不是自己幻觉
景若,落笳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
她也是困倦极了,刚一躺下,又沉沉睡去
落笳再醒来时,外间已经大亮
恍惚中迷茫了一阵,这才想起昨夜的事情,竟仿佛在梦中一般,只是头顶这破烂的茅屋,还提醒着她并不是梦
她转头想看看周围,目光刚一移开,便看到景若站在窗前正盯着自己看,
落笳心中一惊,正要坐起来,景若却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摸了摸她额头,才放心道:“还好,已经不烧了”
落笳要开口说话,才觉得嗓子又干又疼,竟一言也发不出。景若见状已递过来水壶,又扶着她坐起来
落笳自小甚少与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就算同门姐妹之中,也多止于礼貌。此刻却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对待,真是紧张的喝水都不自在,转念想起她曾给自己换衣包扎,立时脸色飞红
还好景若并没有察觉落笳的窘态,依然平静的说:“你昨天晚上大概是说话时受了寒,后半夜竟发起高烧,人事不省,幸好最后还是把药喝进去了,否则连我也没办法了”
落笳这才知道自己昨晚竟又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回,两次遇险都是景若出手相救,萍水相逢,竟蒙她频频施以援手,如此救命大恩,不知如何相报,在床上便要拜倒相谢
却被景若一把扶住:“我救你不过是刚好想救,你不用谢我”—她声音平淡异常,仿佛在说一件随手小事
落笳略惊讶的看着她,景若却面色无改,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你的毒我暂时还是解不了,不过你放心,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只是切记不可再运功,你经脉已经为□□所伤,不堪一击,若再有冲击恐怕承受不了”
落笳想起来刘有定与莫可文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自己,现在这样岂不是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行!”
景若看了看她,没说话,却突然抽出剑来拦在她颈中
落笳被惊出一身冷汗,不知她想要做什么
景若微微一笑:“那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杀了,反正经脉尽断死起来痛苦的很呐”
落笳定了定神道:“景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现在我为人所追杀,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找到我,与其任人□□,不如拼死一搏”
景若闻言脸色倒缓和下来,把剑收起来,落笳这才松了口气,方才为了躲剑,撕裂伤口,此刻才觉得钻心的痛,她不禁捂着肩头皱起眉头
景若见状不容分说便将她衣服解开,露出左肩查看伤口。落笳此刻吃痛,也顾不上难为情,只苦苦撑着
“伤口裂开了,你不要动”,说罢走到窗前,取过刚才正在摆弄的草药,咬碎了重新敷上,细细包扎起来
落笳没法回头看,只觉得她动作十分轻柔,全不似刚才那般喜怒无常
片刻包扎好了,景若起身道:“你还是先躺着歇着吧,我去外面熬点药”
落笳突然想起,刘有定和莫可文若是此刻找来,自己形同废人,横竖不过拼命而已。但景若于自己有恩,若是牵连她受害,那真是如论如何都于心不忍
她挣扎着坐起来,对景若说:“景姑娘,你还是别管我了,这里太危险,你赶紧走吧,我自己能对付”
景若闻言转身,眼神有几分戏谑:“哦?不知你如何对付?”
落笳一时语塞,只好说:“你别管我了,快走吧,若是连累到你怎么办”
景若道:“你不用操心我,大不了有人来寻仇时,我丢下你离开就是了”说罢也不理她,径直离开了
落笳一人躺在床上,担心之余竟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