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阳县离开,顺着一条近乎废弃的路又走了数日,终于到得驻风镇
据说数百年前此处也曾是一处繁华市镇,然水土变迁沧海桑田,此时苏澄澈与景若两人所见的,不过是一个极破败的镇子,说是镇子都有些客气了,几处挤在一起的破茅棚,几乎和背后的戈壁是一色,连门窗都不齐整了
苏澄澈和景若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和忐忑,据说在此地能找到向导,带人去魔教,但看这样子,哪里像是有住户,更别说能去魔教了
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苏澄澈只好硬着头皮下马,牵着马走近去看,景若也跟着下了马,苏澄澈却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在后面等着
苏澄澈走近了靠中间的那个比较大的茅棚,距离几步时,终于听到里面有些声音。她心中一喜,随即警觉起来。这里如此荒僻,显然是少有过客的,但自己和景若驰马而来,这么大动静,里面的人却没有任何声响,真是有些奇怪。此地已近魔教,她不得不万事小心,她暗自握住兵器,小步的向前挪去,连景若在身后看她如此姿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苏澄澈侧身向前几步,屏息一听,里面应该是两个人,听他们的呼吸声,并没有刻意隐瞒,也不像是功夫深厚之人,她这才放下心来,一掀帘子探身进去
屋里光线暗了许多,待苏澄澈适应过来,才发现屋中的两个人正好奇的望着自己。这两人一个壮年,一个老年,各自端着个粗陋的大杯子,似乎正围着屋子中间的小火炉叙话,突然被苏澄澈打断。如果仔细点看,能看出这两人的穿着如这茅棚一般破旧,表情也有些呆滞茫然,一副甚少见到生人的模样
苏澄澈有些尴尬,这样的人难道就是知道魔教所在的向导?怎么看都不像,本来准备好的话也说不出口,一时有些僵在原地
末了,还是那老者先开口:“姑娘,你可是要打兵器?”
苏澄澈愕然,接着才发现两人已经注意到她手中的剑,她皱皱眉,有些尴尬的接话道:“这儿能打兵器?”
那老者憨厚的笑了笑,苏澄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看到屋角堆着若干铁器,似乎有成品有半成品,这里倒像是个铁匠铺子
那老者指了指旁边的屋子道:“最近这段时间没什么活,也不打兵器了”
苏澄澈探头一看,原来在那间屋子里是一个大火炉,此时已经熄了火,黑乎乎的杵在房子中间,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大概是把苏澄澈的表情误解成遗憾了,那老者拍拍旁边道:“坐下来喝点水吧”
苏澄澈犹豫了一下,有点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但想到也许这两个人真的知道魔教所在,还是点点头,道了声:“叨扰”,回头冲外面的景若招了招手,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苏澄澈略有些局促,虽然素日也曾走南闯北,但这样的地方还是头一遭来,那老者抬头对她一笑,脸上的皮肤粗糙如树皮绽开,但眼中却很是和善,苏澄澈有些慌乱的点点头,坐在地上那不知是几块砖还是瓦的“凳子”上
苏澄澈取下水囊喝了几口,正思索该怎么开口,帘子一掀,景若进来了,苏澄澈赶忙往旁边让了让,招呼道:“来,坐这儿吧”
景若显然比苏澄澈更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她有些不安的看了苏澄澈一眼,才在苏澄澈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坐下
有了景若在旁,苏澄澈倒平添了几分勇气,动作也自在许多,仰头灌了几口水,看看周围道:“这里可真够干的,走一路都离不开这水囊”
那老者捡起手边的一个棍子,把炉火拨的亮了一点,似喃喃自语道:“可不是吗,这天气啊,没多少人受得了”
说着,他转过头来,冲着苏澄澈和景若笑了一下:“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第一次来这里?”
苏澄澈没想到这老者一下子就猜到了,只得陪个笑道:“是啊”,她赶紧自己解释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是来找几味药的,”说着,她推了旁边的景若一下,笑着对两人道:“我妹妹给人看病时,缺了几味药,听说漠北有,才特意来这里的。”景若也赶紧接话,煞有其事的说出一大番医案药理来,听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
可惜她们说了半天,那两人却没有什么表示,苏澄澈撑着微笑道:“那家人是长安城中的大官,十分有权势,再说了,收人钱财替人——”
那一直沉默的中年汉子突然抬头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苏澄澈一下被问的瞠目结舌,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中年汉子哼一声,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木讷,让人不明白刚才那一问是有意还是无意。苏澄澈求助的看向那老者,却见他像是没听到一般,面色如入定
苏澄澈和景若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困惑,苏澄澈本不是耐心的人,说了这半天都没有效果,已经有些急了,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干脆挑明道:“你们可知道去万明堂的路?”
那中年汉子倏然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在那一瞬间,苏澄澈觉得自己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一道光,但仔细再看,却又是那么一副表情,让她怀疑自己刚才是看错了。中年汉子垂下头简洁的回答道:“不知道”
苏澄澈还要说些什么,中年汉子却焦躁起来,重重的把水杯一放:“这里哪有什么药材?你出去看看,除了沙子石头,什么也没有,什么万明堂,从来没听说过!”那老者却突然笑起来,他把一只手搭在那汉子肩头,转脸和颜悦色的对苏澄澈道:“我知道,我带你们去!”说着,又转过头去对那汉子道:“治病救人是急事,我带她们走一遭,万明堂或许有她们要找的药呢?”那汉子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苏澄澈和景若有些不敢置信,居然这么轻易就找到了一个向导,江湖中素来传言魔教所在万明堂是极隐蔽的地方,旁的人很难靠近,此刻看来也未必如此。苏澄澈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真的知道怎么去万明堂?”她真的有点不相信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老头能知道这样的秘密,景若在旁边轻轻拽了拽她的衣服,有点担心的看着老者的表情,那老者却没有生气,只是呵呵一笑,憨厚道:“正好走过几次,路还约莫记得”
苏澄澈点点头,迟疑一下道:“我们也不难为你了,你只要把我们带到附近就行了,银子不会少给你的,这样吧,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那老者站起来道:“这条路知道的人不多,你们可得给多些,二十两,而且现在就要给一半,省的你们到时候跑了,老汉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见他这样讨价还价,苏澄澈放心了许多,爽快道:“成,我现在就给你十两,若是带到了,我再给你加五两”
那老者颇有喜色,连连点头的道:“如此使得使得”
苏澄澈和景若急着赶路,再加上这驻风镇也着实没什么好留恋的,喂了马,听老者的意见又带了些干粮后,三人便出发了。老者自称姓张,一路上不时的与她们闲聊几句,开始两人担心张老汉会细问她们的底细,后来发现张老汉只是随意问些琐事,这才放下心来。苏澄澈从旁观察,张老汉一身脏兮兮的旧衣,骑着自己的瘦驴,腿脚也不是很利索,大概因为赚了一笔银子心里高兴,几次跑得太快还差点从驴子上摔下来,着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老头,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也就逐渐放松下来
路上并无可以吃饭的酒肆了,按照张老汉的指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来,苏澄澈取出干粮,景若招呼张老汉过来一起吃,张老汉一脸受宠若惊,颠颠的走近来,苏澄澈正想问他几句话,突然觉得身旁一阵风扫过,还没来得及回头,便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苏澄澈身上一阵发冷,朦胧中正要翻身,却觉得手脚一阵麻痛,她皱起眉头,恍惚恢复了意识,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她强撑着一下子睁开眼,太阳早就落山,四周已是一片黑暗,冷意刺透衣服,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努力抬起头,看到景若就躺在附近一动不动,立刻着急起来。可是此时手脚俱被缚紧,苏澄澈试了试,一点内力也提不起,这样一来根本动不了。她正在想办法挣脱,却突然飞来一脚把她踢到了一边,苏澄澈狠狠的抬头,张老汉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脸上尽是不屑,与之前那个满脸小心翼翼的张老汉判若两人
苏澄澈忍着痛抬头盯着他,切齿道:“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怎么了?呵呵,也没怎么,不过吃我一掌罢了,没想到她这么没用,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说着,他走到景若身边,用脚尖踢了踢景若,景若却没什么反应,他眯起眼睛,伸手化掌就要探下去
苏澄澈见状歇斯底里道:“你别碰她!”
张老汉的动作停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道:“怎么?”
苏澄澈喘了口气道:“你放开她,有什么冲着我来吧,她不会武功,你这样对付一个不会功夫的弱女子,不觉得丢脸么?”
“哦?”张老汉脸上的意味更加难以捉摸,他站起身冲着苏澄澈走过来:“我倒是不明白了,你们两个这点功夫,怎么就敢来闯圣教呢?”
苏澄澈瞪着他暗自咬牙,听他称魔教为圣教,显然是教中人。她们本是打算先到了魔教左近再暗自找机会潜进去,没想到在这里反而先被俘虏了
眼看张老汉一步步走近,苏澄澈也有点慌起来,厉声道:“你想做什么?”却因为紧张,声音有一丝颤抖
张老汉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抬手,苏澄澈下意识的一闭眼,半天,却没有感觉到痛,她困惑的睁开眼,只觉颈上一阵冰冷,听张老汉在旁边冷冷道:“说,你们来干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