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听了这话惊愕失色,怎么一下子吐蕃国师就成了自己舅舅?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国师国师此时一脸慈祥,和声解释道:“你背后那刺青,便是你母亲穆格公主的徽记”,见落笳将信将疑,他又继续耐心解释道:“我本是孤云城禁军副统领,名叫哚逻,孤云城破后,一路逃命,多年漂泊,后来机缘巧合才到了吐蕃。我亦是出身孤云王族,与你母亲自小相熟”
说到此,哚逻突然想起一事,刚要问出口,突然心思一动,道:“你父亲呢?”落笳听了他刚才那番话已是信了十之七八。孤云城故事早没多少人记得了,这哚逻却说的和两位师长与自己所述相符,因此听到这话不疑有他,答道:“我父亲早在孤云城破时便被害,母亲蒙烟霞诸位师长所救,却在生下我后不久就因思念父亲去世了”
落笳只当讲一段往事不觉有异,哚逻却听得心如刀绞
他并非如自己所说,与穆格公主自小相熟。他本是一破落汉,虽是王族旁支,但这一支着实却有些远了。穆格公主为孤云王幼女,又生的貌美,在孤云乃至周围都是远近知名的。哚逻早就对她倾心,却相隔甚远。后来还是凭他自己一身功夫,才终于在混入禁军又青云直上,才有机会接触到穆格公主
许是之前晋升的甚是顺利,让哚逻徒增了许多勇气,本以为自己一身武艺前途无量,公主必会加以青目,却没想到穆格对他毫不上心。起初哚逻只当自己不够诚心没有打动公主,没想到一年多以后,从中原来了一个沈琨,只席间一曲胡笳,便让穆格为之倾心
不久孤云宫城内外便传遍了,穆格小公主竟然与那沈琨相恋。此事于哚逻无异于重击,他正为穆格神魂颠倒,日日想的是将来必能将公主娶回,自己一跃成为皇亲国戚光耀门楣,再踢开尉舒奄,将禁军抓在手,到时孤云便是自己一人的天下
却不料这厢还在美梦,那厢公主早意属他人,真将哆逻气个半死。他以为必是那中原来的小子迷惑了公主,几次三番去找公主说沈琨的坏话,倒叫穆格好生厌烦,索性懒得见他。这下更恨得哚逻咬牙切齿,一时怨公主,一时恨沈琨
哚逻本就因在禁军不得志,与雷却甚有勾连,如此更是与夏王一派走的紧密。待知道夏王有攻打孤云之意,他不但不阻拦,反而利用职务之便卖国求荣
孤云覆灭后,哚逻也曾着意找寻穆格,但战俘营起火,人人都道穆格已死。哚逻只好放弃,宽慰自己道,世上何处无美女,自己已是夏王心腹,何愁无美女。只是他没有料到,此后竟数十年颠沛,对孤云他没有丝毫歉意,倒是常常叹息若是穆格不死多好,自己吐蕃国师之威,偷偷找个地方养着她不难
此时见到酷似穆格的落笳,又知道了她竟是穆格的女儿,哚逻悲喜交加涕泪横流。但稍一思索,他便想到落笳的父亲是谁。他自是一百个不愿意是沈琨,但按落笳所述,除了沈琨还能是谁?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死心道:“如此说来,你应是姓沈了?”
落笳听他连父母当日私事也知,不再疑有他,点点头道:“不错,沈琨是我父亲”
哚逻尽管已料到此事,但得到落笳确认,还是恨得重重的往地上锤一拳,脸色也阴沉下来。落笳吓了一跳,问道:“前辈?”
哚逻这才回过神来,此时再看落笳的脸,便又觉得眼睛也像沈琨,鼻子也像沈琨,不觉少了许多喜爱,多了几分怨憎。转念一想自己寻得洗髓功找回内力的希望还希在眼前这小女子身上,勉强挤出个笑容故作慈祥道:“你莫怕,我只是想起当日往事心中难受”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身后有声,哚逻赶忙转身,只听落笳欣喜道:“师姐!”
顾惜竹与一干弟子循着落笳挂在枝丫上的一缕衣衫查找,才发现悬崖上的石柱,一步步追来此地
顾惜竹见落笳衣衫带血倚靠在石壁前,国师便在她身前,一时又惊又怕,长剑一挺便要来救落笳。落笳见此急忙道:“师姐,不要,他是——”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切下急忙起身欲挡住顾惜竹
顾惜竹急忙收剑,落笳却腿脚一软,瘫倒在她怀中。顾惜竹疾呼落笳却不应,国师起身急忙道:“这位姑娘,沈姑娘受伤极重,需得赶紧救治”
顾惜竹这才想起国师就在身侧,一手抱着落笳一手举剑。国师后退几步,脸上极尽谦和道:“这位姑娘,这全是一场误会”——说着,他张开双臂道:“老朽为了救沈姑娘,已内力全失,差不多是个废人了”
顾惜竹也察觉此时如此的近,自己却感觉不到往日里那股威压之势。不过她是不会信国师的话,一转手将落笳递给在旁的师妹,自己举剑与国师对峙
国师倒也料到她如此,依然笑得有些讨好道:“我与沈姑娘的父母是故识,我是她母亲的表兄,便是沈姑娘的舅舅,恐怕也是她唯一的亲人。若不信,可以找你们门内熟知沈姑娘身世的长老问问便知”
顾惜竹十分犹豫,听他一口一个沈姑娘,莫不是落笳真姓沈?看落笳晕倒前也是要拦住自己的。但这魔头岂能轻纵
顾惜竹正举棋不定间,却听身后有人道:“既是沈公子旧识,不知阁下到底何人?”
原来梅亦情接到顾惜竹下崖前的回报便匆匆赶来,正听到刚才那一席话。她知道国师所言不假,他是受了重伤内力全无,而且绝非前几次内力耗尽,估计一时半会难言恢复
梅亦情走近对顾惜竹道:“你们快带落笳回去,她受伤太重拖不得,这里有我”。顾惜竹自是不愿意留她一人在此,但见梅亦情目光闪烁,便醒的恐怕师父与国师要谈之事乃机密,自己不方便听,便一拱手道:“师父你多加小心,”说着横了国师一眼道:“我去带落笳找景若,其他人会守在外面”
听得他人脚步走远,只余国师与梅亦情二人在洞中,国师忽然一撩衣袍跪下道:“在下孤云禁军统领哚逻,多谢烟霞宫对小公主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顾惜竹急急找来景若,只敢说落笳受伤需她去看看。景若又喜又担忧,喜得是落笳终于有了下落,忧的是不知她伤的如何。欲要多问几句,见顾惜竹脸色不好,又恐问出什么不好,只能揣着一颗心匆匆随她去
待见到落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景若只觉心猛跳一下,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扶着床沿才没有倒下。顾惜竹见她脸色不对,急忙一把扶住她胳膊,景若声音略颤道:“顾姐姐,我没事儿”,却先红了眼眶。顾惜竹担心落笳又忧心景若,不禁劝道:“景姑娘,你莫要着急”
景若双眼含泪点点头,努力镇定下来,可坐在床边看到落笳一身血污,脸色惨白,顿时心痛如刀绞,不知她忍受了怎样的痛苦。景若恨不得立时便将落笳紧紧抱在怀中,但却不能,急忙帮落笳理了一下乱发开始把脉
顾惜竹见她神色凝重,虽然心急也不敢问。景若稍一把脉便心中方寸大乱,落笳外伤倒也罢了,但经脉受创极重,病情非常险恶,此时一个处置不当便送了她的性命。饶是景若见多识广医术绝伦,此时关心则乱。慌忙的想出几个法子,但又觉得没有一个有把握的,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顾惜竹见景若脸色,终于忍不住问:“景姑娘?落笳如何?”
景若如梦方醒,看一眼落笳似乎比刚才气息更弱,不禁心如刀割,暗恨自己无用。景若带着哭腔对顾惜竹道:“落笳伤的太重,我也没个万全之计”,说着已滴下泪来,双手握住落笳冰冷的手一脸悲切
顾惜竹急切道:“我不懂医术也能看出来凶险,现在哪能求什么万全之计”。景若抽泣道:“唯有一计可试,我施针为落笳导通经脉,引气血归位。但此法极险,稍有不慎就——,更何况便是我施针有效,也得她气血能归位才行。当中每一步都是险中求生,我,我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我不敢——“她语带哽咽几不能言
正说话间陈柔也进来,听到这话走到床边把了脉面色凝重,看着景若与顾惜竹道:“我已是无能为力了,景姑娘你尚有三成把握,我技不如你“。景若听了这话再没其他指望,愈发痛切将落笳的手捧着贴在心口,眼泪滚落成串
顾惜竹见她如此,不觉有几分意动。她曾深怨景若拖累师妹,此刻见此也不免对景若另眼相看,起码她对师妹倒是情深意重
顾惜竹深吸口气按住景若双肩道:“景姑娘,现下能救落笳的只有你了,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都请你务必拼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