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教主与顺娘又与落笳和景若细细议论一番如何对付哚逻。刚过午,匆忙吃了饭,两人便起身离开
教主与顺娘心中十分不舍,恨不得就让她二人就此住下,日日相伴。但虑及自己身份,唯恐她们在这里耽搁的久了会令人起疑心。这村中多是两人多年来救下之人,颇为可靠。但魔教当年在江湖名气太大,谁知会不会被有心人盯上,还是早早打发她们离开为妙。落笳与景若也颇惆怅,但念及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日后还有相见之时,便不做耽搁纵马离开,愿在天黑前赶到镇上
顺娘送至门口外,扶着门前的树站了半晌,直到看不清人影才转回,刚一回屋便后悔忘了把上个月新打的一床被子给她们带上了,又嘟哝着不知道她们带的干粮够不够路上吃。教主看着她如此操心,全无当日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又好笑又心酸,但复想起落笳面带笑容走进来的样子,心中荡起一股暖意
落笳与景若在周围数个镇子迂回了几日才返回烟霞宫。此番回昆仑,心情与以往大不相同,
落笳与景若在周围数个镇子迂回了几日才返回烟霞宫。此番回昆仑,心情与以往大不相同,既踏实又有几分怅然若失,只是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安排,不得打起精神来
两人一路疾驰,到临近昆仑的一个镇子住了一宿,第二日一早景若便孤身一人出发,不见了落笳的踪影,好在此处已经离烟霞宫不远,太阳刚偏西她便赶到山脚下一户农家,这农家日常多受烟霞宫照顾,烟霞弟子进出山多在他家住宿,景若也在此休息一晚,终于第二日到达烟霞
景若未及休息,便径去见鲁一平,恰好几位长老都在,景若便禀明此行探听到了魔教余孽的消息,原来魔教当日有数位长老竟逃脱了,现在准备往中原收拢人手,以图东山再起报仇雪恨。落笳没有返回烟霞宫,便是留下去追踪他们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本以为当日魔教已被灭门,没想到此时居然还听到魔教的名字。众人还欲再详细询问,但见景若面色一变,捂住心口做隐忍状。众人知她身体不好,便立时止住话头。梅亦情急忙起身,叫人扶她先去休息,自己和鲁一平交代几句,又叫人去请陈柔来,便匆忙追了过去
陈柔看过倒也没什么事,只怕是路途辛劳,于是让她早早睡下。梅亦情和顾惜竹等人都赶来,景若一脸倦色,没有多话服了药便睡去。顾惜竹不放心,她是唯一知道景若和落笳关系的人,此刻落笳既然未回山她便多操点心,睡前特意过来看看,在外面听了听无事才离开
第二日梅亦情安排好事情便又过来探望景若,却没想到梅亦情已经到了,不知坐了多久,正准备离开
顾惜竹笑道:“师父来的好早”
梅亦情道:“我也是趁早上无事先过来瞧瞧,我记得你今日该去教素儿她们剑法,这样吧,我叫其他人去,你心细,在这里多照看些”,说着便与景若道别离开,顾惜竹送到门外
梅亦情神情若定的走回自己屋中,处理了几桩事,好容易清静下来,这才走到里间打开藏在袖中的纸条,匆匆一览,她先是有几分惊讶,接着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很快走到外间,不动声色的将纸条烧掉,没留下半分痕迹
是日再议魔教之事,孙振鹭道此事未明,应尽快派弟子前去打探消息。梅亦情道烟霞宫刚刚从蜀王之乱中脱身出来,很多弟子尚在养伤,倒不如先不参和此事,等落笳回山问明白了再做计议。孟笑宗大伤初愈,走动还费劲,听了梅亦情这话自然赞同。但孙振鹭却有些忧心,毕竟魔教东山再起是大事,稍有不慎便是又一场江湖动荡,烟霞宫对此不闻不问有些说不过去
众人议论纷纷,最终还是鲁一平道:“若是三个月内还没有落笳的消息,便再遣弟子前去查探”,大家都点头赞同,这才定了下来。景若闻知此事颇为担心,但念及落笳乃是烟霞宫弟子,此时责无旁贷,便也不再多言
午后乌石镇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这镇子虽然规模不甚大,但镇外却是周围十里八乡交易牛马等大牲口的所在,况且这一带本就出好马,因此客人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一名容貌普通,一身灰色粗布衫的年轻人夹在人流中,丝毫不惹人注意。他在集市中转了两圈,挑中了一匹青鬃马,那马腿脚矫健,但年岁有些大了,因此到此时还没卖掉。那年轻人到好不在意,直道这样才省心,很快便掏出钱来将马买下,牵着回到客栈
第二日一早,客栈恰有商队要出发,挤得前厅闹哄哄一片。那年轻人躲在角落吃了碗热汤便卷起行李上路,赶在大批人出城前先走一步
出了镇外再走两里地周围逐渐荒凉,甚少看到行人,那年轻人低着头只管催马赶路。突然他心中一动,觉得似有不对,但住马四望,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他不觉自嘲一笑,一牵缰绳准备再出发
便在此时他忽觉后背一阵凉意袭来,急忙抽剑后挡,却觉脑中嗡一声,眼前一黑,摔下马来
落笳从路边一株枯树后闪身出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人面色有些复杂。这人她认识的,正是钱师叔的弟子冯毅,比自己略长几岁,钱师叔主掌门中外务,冯毅是他最得用的弟子之一,经常奔走在外。冯毅为人和蔼又周到,最会和人打交道,因此在门内向来人缘甚好
落笳眉头紧蹙,从冯毅腰包里搜出两枚令牌,一个是烟霞宫的通行令,另一个则纹饰复杂,难辨出处。但落笳是认得的,这是哚逻的令牌,只有持此令方可见到哚逻。她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正是当日哚逻所赠
落笳的脸色愈加阴沉。虽然她早已想到可能是钱师叔,但此时人赃并获,她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她站起身看了躺在地上的冯毅片刻,还是伸手在他胸前点了几下,冯毅长出一口气,面色渐渐从刚才的青白色缓和过来,经脉已被打通,约莫半个多时辰便会醒来
落笳连夜赶路,回到烟霞宫时天色已晚,她急忙叫上景若便去找梅亦情。梅亦情还没睡,见到落笳回来先是一喜,落笳对她点点头,梅亦情的面色却有些黯然
孟笑宗急忙感到鲁一平屋中时颇有些腹诽,不知是何时这么晚找人来,但见其他几人都已经到了,便不多话,在梅亦情身边的空位坐下
鲁一平面色平静,见人到齐了便道:“今日这么晚将大家叫来,是有些事情要商量,需的大家都在场才行”
孟笑宗颇诧异,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这般郑重,鲁一平突然问道:“钱师弟,你可认识这东西”,说着,从袖中掏出两个腰牌举起来
钱文敖半夜忽然被叫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也没想到自己会败露。突然见了此物,不觉瞋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鲁一平没等钱文敖回答便道:“你为何私纵弟子下山?我烟霞弟子向来行止有定,冯毅为何不禀明去向?”
钱文敖脸色越发难看,鲁一平一拍桌子怒道:“他行踪鬼祟,为何要遮遮掩掩,不用烟霞宫的马,而是私下去买马?”
钱文敖额头沁出汗来,面色颓败坐在那里不动,半天才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冯毅是去采买些药材”
鲁一平与梅亦情孙振鹭互相看一眼,面色都十分沉重
鲁一平叹口气,面色惨淡道:“事已至此又何必狡辩?咱们几十年的师兄弟,谅你也会在此事上骗我,我只问你一句话,周师兄当日遇害,和你有没有关系”
钱文敖惊慌神情一闪而过,低下头再不言语
梅亦情又气又痛,不觉流下泪来,哽咽道:“当日可是你将师兄的行踪泄给哚逻?是不是你在其中牵线,才让师兄找了哚逻那个弟子当向导”
钱文敖垂着头浑身抖动一言不发,默认了
孙振鹭恨恨瞪着钱文敖,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这是为何?”
钱文敖掩面道:“我当初只是贪他们钱财,没想到就此便万劫不复,再也无法脱身”,他扑通一声跪倒,伏地叩头不止道:“我当初只当他们想要诚心拜会周师兄,哪知道他们竟是要杀他,若早知如此,我怎么会同意呢?自从知道师兄遇害后,我没有一天过得放心,只要一闭上眼我就看到师兄,我生不如死”
鲁一平看了他一眼,痛心的闭目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已经太晚了”
钱文敖听了这话瘫倒在地
孟笑宗没料到今晚竟是为此事,震惊之余才如梦方醒问道:“那钱师弟该怎么处置?”
鲁一平沉思半晌,对着钱文敖道:“周师兄之死你虽牵涉其中,但主罪不在你。但私通贼人这过错无论如何免不了,你已不配为烟霞宫弟子,应将你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钱文敖闻言双目失神神情颓败,梅亦情等人见此不觉暗自叹气心痛,但此事终究是钱文敖自取,却没法同情他,鲁一平这处置甚是公允
钱文敖眼中渐渐清明起来,坐起身拢了拢头发还记得整理衣衫。孙振鹭不仅暗生警兆,不动声色的将手挪在剑柄上,钱文敖若敢违抗,必将杀他于庭上
钱文敖轻声道:“领罚,但且等我片刻,我给师父师兄磕个头”,说着正色俯身下去,神色庄重对着四方磕了一遍头
见他已虔心认错,大家心中生出一丝不忍,鲁一平深吸口气,准备出手,却不料钱文敖手腕一抖,长剑出鞘。还不待其他人有所反应,剑已经刺入他胸口。众人急忙去救,但钱文敖存了求死之志,剑下岂会留情,只嘴角抽动用力笑了一下便再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