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距离十月还早,两人一路往襄阳而去,这里是苏澄澈的故乡
两人不知苏澄澈家何在,更何况当日她父亲是遭灾逃难路上将她卖了,这么多年恐怕老宅也早就不在了,于是便在汉水边寻一个幽静处,将当日她最喜欢的酒倒入江中祭拜一番
碧草漫漫,江水滔滔,明朝亦复如此,但斯人已去,不复归
襄阳城中逗留数日,好好休整一番,又准备了些路上用品,两人便再次出发,跋涉去文州
时间充足不用赶路又无什么牵挂,路上颇为轻松,两人将沿路大城名胜都游览一番。边走边休息,算着时间差不多七月中便近了文州地界
两人并不急着往文州去,反而在相邻的武郡停了下来。这里前朝曾多次争战,周围遗迹甚多,两人四处游玩,看起来甚是悠然。实则二人每天都在商量接下来如何应对。虽然落笳自有把握能杀了哚逻,但此人诡计多端,不得不提前防备。两人几番计议,准备的差不多了,才出发去文州
一到文州她二人便找了城边上一处偏僻安静人家住下来。屋主是本分人家,男主人老实巴交,在街上的铺子里管账,隔天回来一次,女主人自己在家带着两个孩子,并一个小丫鬟帮忙,两个孩子甚小,天天两人忙的不可开交。屋主当她们是路过此地行商的家眷,并不怎么多问
这家虽然人少,房子倒还严谨,院子也拾掇的干干净净。落笳和景若独居偏院,落笳特找到屋主,说自己妹妹身子不好,又给足了屋主银钱,让他们帮忙采买一些日常所需
落笳整日在城中游逛,回来从不空手,不是带点药材便是带着精致点心,各色稀罕的小玩意,连屋主都称赞她对妹妹十分用心。这一日落笳又带了两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人回来,道是找到的老仆要留在院中伺候。她两人本就独居偏院,屋主便无所谓多一人少一人,更何况又加银子,自然无所不允
屋主见落笳说话平易,便问是否要帮忙再找几个年轻利索的下人来,落笳道妹妹病中不喜欢喧闹,年轻的难免嘈杂,不如这老人家,做事趁手,想的周到话还不多安安静静。屋主闻此点头称是
自此院中活更少,除了落笳整日出门,其他三人都安分待在院中。她们准备了炉灶,每日连饭菜都自己做,几乎不劳烦主家一点,主家两口子已
教主与顺娘顺利抵达,又借下人之名把他们接入院中安排好,落笳这才松了口气,她这几日都在暗中调查,这家人和周围的人家都是靠得住的,倒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问题。算算时间已近八月,哚逻恐怕也快来了,落笳每日更是一大早就出去晃荡,盯着文州镇上的风吹草动
八月初三这日,落笳正在街边茶楼要了壶茶闲坐,却见远处走近数人,也不十分整齐,稀稀拉拉的不成一队,其中还穿插着一些路人,若不是落笳见过其中几人,肯定也把他们当成普通过路的。落笳双眼微眯仔细辨认,果然几人中间,一个衣饰寻常,戴斗笠遮面的老者便是哚逻。虽然看不清他脸,但曾相处月余,落笳对他的身形步态非常熟悉,一眼便认了出来
尽管知道自己的位置楼下看不到,落笳还是略微低头,目光却紧紧的盯着他们,直到看到他们走入镇中心最大的一个客栈,这才会了钞,捏着几个铜板,若有所思地在镇上绕了半天,确定无人跟踪才回去
落笳将所见之事说与景若等,几人都有些惊讶,原以为哚逻会低调出行,顶多带一两个弟子,没想到竟然这么一群人,如此一来原来的计划便无法施行了
教主端着茶半天也没喝一口,眉头深蹙道:“本打算将哚逻那厮和他的从人一锅端了,这么看却有些难了,可惜老朽是半废之身使不上力,不然便是拼了命也要和他较量较量”
落笳摇摇头道:“他带了这么多人,就算咱们四个都是一等一高手,想全取也很难,我现在所虑的,是否他已经察觉到咱们的用意?”
她如此一说,四人皆陷入沉思。落笳自己将前后细细想一遍,却也没发现有什么疏漏,不觉有些茫然
景若似是想到什么,眼中一亮道:“我明白了,他不是在防备我们”,几人皆看向她,景若徐徐道:“吐蕃现在局势微妙,一直有传言赞普意属小宗门派,故意疏远哚逻。哚逻他当日匆匆赶回吐蕃便是为此。此番他带了这么多弟子在身边,恐怕也是担心路上被害。若是为了防备咱们,他不来见咱们就是了,或者令弟子埋伏起来,到时候一拥而上便是,何必带着一群人大剌剌的直入文州”
落笳听了连连点头道:“不错,他若是为了对付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当日他急着回吐蕃也是为此,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非要在烟霞宫恢复了内力才肯离开”
如此议论一番才解了疑虑,但转瞬几人又为难起来,虽则哚逻带了这些人不是为了她们,但这么一来,本来计划的除掉哚逻的办法却没法施行了。她们原打算由落笳牵制住哚逻的弟子,教主与顺娘动手亲手了结了哚逻,但现在哚逻带了如此多从人,却不好下手了
四人计议一番,却也没什么办法,不觉有些气闷,落笳道:“不如你们在此候着,我自去见哚逻,趁 他不备杀了他”
顺娘与教主将落笳看的如命根子一般,怎么肯她去冒这个险,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教主道:“这如何使得,他身边那么多高手,就算你三头六臂也难免失手。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杀他倒是其次了”
景若道:“实在不行,不如放他去烟霞宫,到时候我和落笳赶回去,谅他在烟霞宫内不敢胡作非为,咱们禀明了鲁掌门和梅长老,请他们替孤云城满城百姓主持公道”
顺娘与教主点头同意,落笳却摇头道:“我是小一辈,怎么会知道当年他卖国于雷却的内幕?”说着看了教主与顺娘一眼,坚定的摇摇头道:“不行”
景若想说可以带顺娘与教主同回烟霞当面对质,但见落笳的表情,便猜度此事不可。景若想起当日苏澄澈的告诫,看来江湖规矩果然和自己想的不同,自己觉得教主与顺娘其情可悯,但落笳却不肯让烟霞宫知道他二人还活着,必然有她的道理。更何况可怜两人千里跋涉来此,就是想亲眼看到哚逻以死抵罪,也就不再坚持了
落笳双臂相抱,蹙眉在屋中踱步,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的抬头道:“我有个办法可以一试,或许不需要我独自去见哚逻,只要让他肯单独来见咱们便是了”
三人皆惊讶道:“有何办法?”教主道:“哚逻这人奸诈成性且戒备心很重,尤其现在他没了内力自身难保,恐怕绝不会单独出行”
落笳踯躅片刻道:“当日在烟霞宫,他曾反复问我我母亲的消息,看来对此他十分牵挂,我们不妨诳她说我母亲当日未死,他必然心急来相见。当初孤云之事,他一向把别人瞒的很紧,想必不会带着那么多弟子同行”
景若听得连连点头道:“有道理,这个法子好,他这个人刻毒阴狠,绝对不会让他的弟子知道他的阴私之事。更何况他对你信任有加,大概不会太疑你”
顺娘和教主的面色却有些捉摸不定,半晌教主才点点头同意了。顺娘却气哼哼道:“哚逻这厮当初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屡屡到公主跟前献殷勤,也是公主脾气好,要是换做我早让人把他拉出去打了。你要是告诉他公主还活着,他倒是十有八九会来看看”
落笳不禁愕然,没想到还牵出这么段故事,不觉有些尴尬,低头苦笑一下,偷看景若一眼,景若也正好看向她,冲她挤挤眼
虽则大家都觉得此计可行,但真正论及细处却又犯了难。落笳本打算自己扮作穆格公主,景若去将哚逻引来,自己再出手将哚逻一招击杀,如此可以不落后患
教主却道:“你长相酷肖公主,若是稍加化妆,应该能骗过哚逻。但你的口音和神态却和你公主很是不同,需得练习段时间。不过这个倒也不难,顺娘在公主身边多年,公主的口音神态她再熟悉不过,让她教你便是,还有一些宫廷里的事儿,顺娘都会给你讲。只是你自小习武,身段动作都和你母亲不同,到时候需的小心遮掩。不过这些都好说,我所虑的是哚逻会不会信景姑娘的话?他要是只见景姑娘不见你,会不会起了疑心?”
落笳听了这话也犯了踯躅,教主此话不假,以哚逻的心性,若是见景若一人前往必然起疑,她思忖一下试探道:“不然我写封信让阿若带去?”,说着便自己摇摇头道:“不行,哚逻必然不信”
众人又陷入沉思,景若也蹙眉思考,不知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取信于哚逻,手指绕着自己的发丝想的入神,突然灵光一闪,笑道:“我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