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鱼彭一行离开,景若赶忙回身问道:“你怎么——”话还没说完,落笳赶紧比划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外,景若立时会意,转问道:“你怎么就醒过来了?可是刚才太吵了?”
落笳冲她眨眨眼道:“可不是,本已睡着了,听你们在外面说话,就渐渐醒过来,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
果然刚说着话,又想起叩门声,落笳拦下景若自去开门,鱼彭正站在门外,见是她来开门有些惊讶,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落笳只觉得如被冷水从头到脚淋一番,却面不改色道:“敢问鱼副使还有何事嘱咐?”
鱼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失态了,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其他事,只是提醒你们夜间注意门窗,莫被贼人潜进来。”说罢转身离开
待他们离去,落笳和景若便吹熄烛火佯作就寝,落笳侧耳凝听外面确已无人,这才长出口气道:“好险,差点被他抓住”
景若听了这话语气焦急道:“怎么,你刚被他看到了?你是怎么来得及把衣服换回来了?受伤了么?”说着,便去拉落笳的胳膊
落笳笑着道:“放心,衣服我一回来就已经藏在被子下面,当时来不及穿其他衣服,索性抓件外套披上,没想到歪打正着。他刚才应该是从远处看到我了,但我们俩没有照面,应该没法确定到底是谁,否则也不会匆匆来找咱们对峙了”
景若依然追问:“你受伤了没?”
落笳握住她手,尽量语气平稳道:“受了一点小伤”
景若听了这话立刻着了慌:“伤在哪里,给我看看”
落笳有些困难的抬起胳膊撩起衣服露出腰部一道血痕,景若拉着她到窗下对着月光皱着眉头查看伤口。落笳宽慰她道:“不碍事,暗器我闪过了,只是一点擦伤,当时我就封住了穴道,又急忙挤出毒血,应该无大碍”
尽管此时说着轻松,但回想起刚才千钧一发之机,翻身躲过背后追来的兵器也当真惊险。不知那小箭是怎么锻造的,轻巧锐利,隔了那么远破空而来竟然几乎毫无声音,若不是自己知道对方是火云教副使,已经在防着他用暗器,那么恐怕注意不到身后一丝轻微异响,也就来不及躲过这暗器了
落笳又想起鱼彭。她自忖今夜并无甚破绽,而鱼彭竟能在数十丈之外发现自己,并差点射杀自己,心计内力都可谓一流高手,远非之前的对手能及。不知今后会否要和他过招,真要与他相斗,自己又有几成把握
落笳正想着,景若已取来一个药丸递到她手中令她吃下,落笳好奇的问她:“这是什么?”景若语气有些发颤道:“当然是解药了,我看这应该是火云教常用的一种□□,味略辛,遇血不变色,伤口发白。若不是你当时及时逼出毒血,大概活不过明天早上。不过还好鱼存曾跟我说过火云教常用的各种□□,我也偷偷准备了一些解药,只是赶着制的,粗糙了些,味道也不好,但应该能管用”
落笳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火云教出手便如此很辣,当下不顾那药丸令人反感的气味,赶紧喝几口水吞下去,摇摇头道:“亏得闪开了,如果正中后心,我恐怕也没法回来见你。”话音刚落,便觉得景若握着自己的手一紧,落笳赶紧安慰她道:“不妨事,我既然已经吃了解药,今晚再运功驱毒,应该不会有后患”
景若“嗯”一声,松开手赶忙去行囊中摸索半天,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立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充溢室内,令人闻之喜悦
落笳认出这药瓶,之前景若病重时曾吃过这药,不禁奇道:“这不是你的药么?怎么拿出来。”
景若道:“这是我之前在公主府时特意调的药,有巡护心脉的奇效,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你正好现在吃一粒,这样你运功驱毒我也放心一些。”说罢,不由分说取出一粒送到她嘴边
落笳知道此药十分珍贵,在关键时刻不啻于续命的金丹。她想要拒绝,但景若却坚持让她服下,落笳推辞不下,只得吞下去,甫一入口便化开,只觉得冰凉如雪,又甘甜如饴,倒是比刚才的解药好吃多了。她笑道:“这下你放心了吧?快去睡吧,我自在这里运功。”景若点点头答应了
燕来堂中却是另一幅景象,众人已经散去,只余程天德与鱼彭对坐,程天德一脸忐忑不安,鱼彭则沉着脸不说话
半晌,程天德才道:“这也怪不得我们,大伙也不过是觉得外人没法靠近咱们火云教,这才大意了让贼人钻了空子”他自知理亏,因此自辩起来也不大声。但他心中对鱼彭的指责也有些愤愤不平,毕竟火云教山门外布有疑阵,院内隐蔽处也多有埋伏,非教中人难以应付,谁能想到竟被人埋伏偷听。他心中还有一重不满,明知今晚要议事,作为主事人的鱼彭居然来迟了,大伙等的不耐烦才议论起来,此时鱼彭不自省,反而将责任一味推给自己
鱼彭没察觉他的不满,看了他一眼道:“咱们这院子内外都有不少机关,外人确是难以靠近,但这些机关哪里能防得住顶尖的好手?若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还不是能从容来去?”
程天德“嗯”了一声没接话。鱼彭看出他心中不服气,只得换个话题道:“可惜我当时离得远,没来的及追上贼人,不知是哪里的人如此大胆?”
程天德一听这话,抬头斩钉截铁道:“我看八成是青城的人,他们之前就栽赃陷害咱们,现在干脆跑来探查咱们教务”
鱼彭犹豫道:“他们,会有那么大胆么?”
程天德气哼哼道:“怎么不大胆?他们狗眼看人低,看不惯咱们很久了,整天摆出一副名门大派的样子。现在托教主鸿福,哈,咱们火云教在江湖上高出他们一头了,他们自然恨不得杀了咱们!”
这一点鱼彭不得不承认,但他总觉得青城应该没这么大胆,但是不是青城又是谁呢?他想起刚才去落笳景若房中查看的情况,不觉轻轻叹口气
程天德虽然心直口快,但脑子也颇灵活,见状便猜到鱼彭的心思,开口道:“我看和那两个百草门的小姑娘,两个小丫头片子,一个功夫实在不怎么样,一个稍微强一点,哪能有那本事跑来偷听还跑掉”
鱼彭点点头道:“是,那贼人功夫着实不错,居然能躲过我穿云箭,也算是一流高手了,她们两个这么年轻,应该不像”
程天德闻言心惊。鱼彭最拿手的暗器便是那穿云箭,发箭时助以内力,箭势极猛,程天德自忖自己也只有六成把握能躲开,那贼人既然能全身而退,功夫绝不在自己之下。他赶紧问道:“可有刺伤对方?”
鱼彭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看那人似乎凌空躲闪,但不知伤到没有,等天亮了安排些弟子在那片林子中好好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服了解□□又运功驱毒,第二日落笳感觉已无异样,景若细心的给她伤处上了药,指日便可痊愈,落笳如常去和范如一等人修习内功,鱼彭曾来查看,但只在旁观看了一会儿她们比划剑术,并未出手试探。落笳自觉自己表现与平常无异,相信没有什么破绽。鱼彭只看了一会儿指点了她们几句便离开了,语气如平常一般,似乎也未看出什么端倪
鱼彭心中其实十分焦躁,一早派出去的弟子便在自己指点的地方找到昨日那枚穿云箭,果然不出所料,箭身上沾了血迹,定是昨日贼人留下的。但他看落笳举止自如,断然不像是受过箭毒之象。难道程天德猜对了,真的与她们无关?
但如果说是青城所为,鱼彭便有些不解了。近年两派并无大冲突,虽然私下暗暗角力,谁也不服谁,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仇怨,到底是何事让青城不惜出此下策,难道青城真的要撕破脸皮和火云教为难么?若是如此,以吕涤清的性格必有后手,恐怕青城的高手已经潜伏在周围。一想及此,鱼彭不觉深蹙眉头,教主与其他两位副使都不在,若吕涤清突然待人发难,那火云教便甚是危险
鱼彭一路思考着,不觉走到前院练功的地方。一群小弟子或互相比划功夫或随着师兄师姐们练功,见到他来了,都不禁更加卖力不敢偷懒。但鱼彭今日并无考验他们的心情,只是随意的点点头便走开了
突然他听到后面传来嬉闹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不行嘛,练功多没意思,咱们出去玩”
鱼彭认出这是鱼存的声音,看来这小子又想偷懒。他微微一笑,撇开刚才的愁绪,负手向后面走去,想给那小家伙一点教训
今日景若虑到落笳有伤在身,所以不愿走远。哪知鱼存这几日跟她在外面玩惯了,不依不饶,又是作揖又是说好话,百般缠磨着她。景若不耐烦,索性不理他,自己那本书坐在一旁看。鱼存看看无计可施,索性一伸手就要夺她的书,这下惹恼了景若,一个闪身后翻躲了开去。哪知鱼存还不罢休,见景若闪开反而咯吱一笑,继续来夺,景若步法踏出,左跃右躲,让他不能得逞
没一会儿鱼存就累的气喘吁吁,但却大觉有趣,乐得咯咯直笑,他正笑着一侧头,看到鱼彭正站在身后不远处,赶紧吐下舌头,站立端正了道:“鱼伯伯,你怎么在这里”。景若也赶忙正色向鱼彭问礼
鱼彭倒不着恼,走来摸了摸鱼存脑袋道:“你又在顽皮,此时不去练功,只管在这里闹别人。”鱼存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鱼彭也就笑笑叮咛几句便走开了
待看他走远,景若不禁埋怨道:“都怪你,让我在鱼副使面前好生失礼。”鱼存故意做个鬼脸,挑挑眉道:“没关系,鱼伯伯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