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若小心的帮落笳上药,落笳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与她听,景若静静听完,帮着落笳穿好衣裳,皱着眉道:“你说那人像吕涤清?”
尽管周围无人,落笳还是谨慎的做了个噤声的表情:“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吕涤清一直在屋中,并没有离开”
景若想了半天道:“好像没有什么头绪”
落笳也困惑的摇摇头:“的确,只是不知道魏间云让我看的书信是什么”
景若思索一会儿,想起来刚才那些围在门口起哄的弟子,不觉奇怪道:“我看青城派的长老们和徐择他们倒是不疑你,为何普通弟子们都道是你引来魔教人杀了魏间云”
落笳这才想起此事,想了想道:“大概是事起骤然,才有这揣测。那掌法明显是火云教所为,明眼人一看即明,长老们不至于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徐大哥和我一起追敌,自然不会有疑”
景若撇嘴道:“一看即明,还不早早破了谣言,却要那些孟浪弟子们到处去传,白白的坏你名声。青城派那许多人立在那里不发一言,偏要等你去看了说出来,吕涤清倒是轻省了,只推你去做恶人,我看魏间云的弟子们那会儿都恨不得把你我吃了”
落笳听这话忍俊不禁:“哪里就那么容易被他们吃了,咱们这几日多承青城派照顾,这种时刻帮个忙也是举手之劳,岂能因畏首畏尾而袖手旁观”
景若听了这话面色少和,但依然抿着嘴不乐,落笳伸手去捏她脸道:“罢了,明日去见吕前辈时,我自会跟他提,让他帮我给青城派弟子解释清楚,还你我一个清白”
景若这才回嗔作喜,笑着轻轻闪开:“你自去求清白便是,不能让他们欺负了你,我可不在乎他们说我什么”
落笳无奈笑着将她推去睡觉,自己又出去看看是否有机会翻找书信,只是去了两次魏间云房中挤满了弟子,落笳看这情形,只能先将找书信的事情放下,且待有空找徐择探探口风再说
翌日一早刚用过早饭,吕涤清便派人来请,落笳和景若随着童子走去,却不是在青城往日会客的大厅,而是在吕涤清私人书房中
吕涤清执掌青城事务多年,虽然在武林中名望不如掌门魏间云,但在青城派内部,却是威名素著,与魏间云并称。尤其在一般弟子中,儒雅清和的吕涤清似乎比总是沉着脸不苟言笑的魏间云更得人心。他所居这处宅子是青城中最气派的一座,院落相连,清静幽深
落笳和景若刚一落座,仆从便沏上热茶,颜色翠绿,香气扑鼻,乃是上好的茶叶。景若端起茶杯轻轻尝一口,频频点头。吕涤清笑一笑,不动声色的挥挥手,屋内外的仆人便散去了
落笳看这架势,猜度吕涤清必是有要事与自己谈,却不知是什么事,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听他说,哪知听了半天吕涤清只是漫谈些武林中的轶事,落笳虽然应对自如,却难免有些失望
闲话了一会儿,吕涤清突然话头一转道:“不知贵派与火云教可有来往?”
落笳知道他这是要说到重点了,当下略一思索道:“素无往来,火云教在西南大山中,烟霞独悬昆仑,没什么交情”
吕涤清道:“火云教近年甚是活跃,与各大门派来往甚密,尤其与江南雁荡门,更是关系密切”
落笳故作不知道:“火云教不是一直安居大山中么?”
吕涤清听了这答案点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他沉吟着拈着胡须,似是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你是一无所知了,此事恐怕与你烟霞宫有些干系”
落笳故作大惊,赶忙起身拱手道:“晚辈确实对江湖变化不知,火云教与我派有何瓜葛还请前辈指点”
吕涤清轻轻摆手示意她坐下,轻咳一声道:“此事虽然重大,但说起来也算是门派间的一桩密事,你不知道也正常”
落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吕涤清顿一顿道:“你知道青城与贵门派素无旧怨,缘何江湖谣言纷纷,都说是我掌门师兄传出?”
落笳摇摇头道:“我本来还有种种揣测,但前日见到魏掌门,才知恐怕是他病后神志不清时,在外人面前错认了我师父是杀害钟离子前辈的凶手,这才被宣扬出去。这终究是场误会,说清楚了也就没什么”
吕涤清叹口气摇摇手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落笳眉头一皱,只听吕涤清继续道:“此事乃是雁荡门逼迫我师兄所为”
落笳听了这话好不吃惊,饶是她素来沉静,也几乎站起身来,亏得景若在旁握住她手臂,她才不至于失礼
吕涤清将她表情看在眼中,似是痛苦道:“当日我师兄一时糊涂,被雁荡门蛊惑,在武林大会上作证指认贵派周掌门为凶手,后来也一直深为后悔,惜乎谣言已越传越大,我青城派也难以收拾”
落笳喃喃道:“他为何这样?”
吕涤清神色颓败道:“当日我门派有求于雁荡门莫玄草,才听了他们的撺掇,实在不应该”
落笳此时神志略恢复,质问道:“不知是何事,竟令魏掌门甘为人驱使?”
吕涤清神色一变,苦笑道:“说起来是桩私事,不足为外人所道,我师兄当时也是出于无奈,才犯下这等错”
落笳听他这话,知道恐怕问不出缘由,既然吕涤清已经说了是私事,那自己自然不好追问,当下只是沉默不语
吕涤清道:“听说我师兄本来是有书信想给你看?”
落笳被他说中心事,也不好再隐瞒,只能点点头
吕涤清道:“是了,我师兄虽然神志昏聩,但也有清醒之时。必是他清醒时想及此事,心中过意不去,才请你去看几封书信”
落笳赶忙问道:“吕前辈,不知魏掌门要给我看的是什么书信?”
吕涤清道:“我亦不知”
落笳难免露出失望的表情,吕涤清温笑道:“不过这倒不难猜想,我师兄一向专心习武,甚少与江湖人书信往来,只是在他病后,莫玄草深恐他将陷害你师父的事说出,曾来过数封书信叮嘱,想来我师兄要给你看的必是这些”
落笳心中猛醒,若真如吕涤清所说是这些书信,那便是还师父清白的铁证,真是再好不过,当下道:“不知书信何在?能否一观?”
吕涤清无奈的笑了笑:“昨日我听说出事就急忙赶去,却发现书信已经被盗走了”
落笳惊叹一声,失望的抿着唇,她本来还寄希望于能取得此书信,看来是无望了,想到那个贼人乃是火云教人,她不禁蹙眉道:“难道是火云教盗走书信?”
吕涤清点点头道:“昨日我开始也疑惑是何人,但后来验明乃是火云教所为,想来他们便是冲着那书信来的,要杀我师兄灭口”
落笳惊道:“火云教为何如此狠辣?竟敢对青城下手”
吕涤清闭目摇摇头,表情痛苦道:“落姑娘有所不知,火云教现在已非吴下阿蒙,他们有雁荡门支持,自然与往日不同,岂会将我青城看在眼中?实不相瞒,前几日火云教刚来过,便是为了训诫我师兄莫要走漏风声,他们行事极是无礼,和门中弟子起了冲突。我也是一时愤怒,忍不住斥责了火云教几句,他们便愤然离去。恐怕便是这个因由,竟让他们起了杀心”
落笳想起当日进山时,曾在山口看到火云教一众人,确是面色不善,看来吕涤清所言非虚,不禁心中暗恼,若是魏间云早一日将书信给自己就好了,只是现在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
落笳问道:“不知火云教抢走书信做何?”
吕涤清道:“这自然还是莫玄草不放心,才借火云教之手成事。是我一时疏忽,应该想到火云教并未走远,你们来的事情必然是被他们察觉,才急着行事。”说罢,他长叹一声,极其悲戚恼怒
落笳思索到,吕涤清应该已经将事情全盘托出,他的话细细推敲都可成立,与自己之前所见也相符。如此看来,所有线索已被火云教抢走,火云教中恐怕还有更多内情
她正想着,吕涤清开口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方便?”
落笳道:“吕前辈请讲”
吕涤清有些为难道:“在下冒昧,想请姑娘去火云教走一趟”
落笳听吕涤清说的正是自己心下所想,心中不禁失笑,面上却郑重道:“去火云教么?”
吕涤清颔首道:“正是,这请求有些过分了,但也实在是我反复思量一夜想出的主意。”——吕涤清苦笑道:“我师兄之死尚未查明,到底是火云教何人所为,这本该是我做师弟亲自去查的事情。但眼下青城里,唉——落姑娘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走不开,还得在此协调诸事,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求你替我去查出线索”
落笳这才明白吕涤清的打算,听说昨天一夜,魏间云的弟子们就数次与吕涤清弟子发生冲突,魏间云一死,青城派果然矛盾重重,几乎所有的长老和年长弟子都卷入其中,难怪吕涤清要让自己帮忙,他实在不好此时离开青城
落笳心底也是愿意去火云教走一遭的,看是否能找到更多线索,但却做出个迟疑的表情。果然吕涤清有些着急道:“落姑娘,不求你为我师兄报仇,仅求你去火云教走一趟,探查一番。我实在是无奈,将门中可用弟子一一想了一遍,都找不出个合适的,不得已才来求你”
景若在旁听了半天,此刻忍不住道:“吕前辈,火云教在西南大山中,路途艰难,我们两个女子如何去得?”
吕涤清叹口气道:“我也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但我实在是不得已,你放心,盘缠和马匹我自会准备妥当,火云教所处虽然隐秘,但路途我们青城是极熟的,不会让你们吃苦”
落笳不便立即表示去不去,只温言对景若道:“阿若,魏掌门之死与咱们也有些干系,不能只袖手旁观”
吕涤清听了她的话喜道:“多谢!说句实话,雁荡门这几年似乎有针对贵派的图谋,火云教乃是雁荡门的左膀右臂,落姑娘去走一趟,相信也会有所收获”
落笳赶忙拱手道:“谢过吕前辈提醒,我自会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