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彭亲自试过落笳的功夫后终于放松了一丝警惕,连带程天德也对教景若功夫懈怠不少,两三日才来一次,景若乐得没人管,她每天只装模作样的比划一遍功夫,只等着和鱼存出去乱逛。鱼存不知为何特别喜欢粘着景若玩,而景若也偏不烦他顽皮。虽然在没人的时候景若总是随心所欲使唤他,但鱼存无一点不满,总是乐颠颠的听景若指挥去采药摘草,又一路小心翼翼扛回去
这一日刚从侧门溜出去不久,鱼存窥着四下无人,便故作神秘的凑过来道:“景姐姐,我今日带你去个好地方”
景若兴味索然的应付道:“有什么好地方,这周围都看过了。”她着实不像往日般兴致高,昨夜说起打探消息的事情,落笳言语间有些担心焦急,连带景若也不觉发愁起来,难道就这样比划几日功夫便离开?不止落笳,就连景若也心有不甘
鱼存还是只知道贪玩的年纪,自然没察觉景若的情绪,兴奋又有点紧张道:“小声点,跟我来就是了”
景若见他这模样也不觉起了好奇心,跟着鱼存顺着山路走了半日,便察觉到与往日上山的路不同,她问鱼存,鱼存却笑着怎么都不肯说。眼前渐渐没了路,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草丛间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景若一手提着裙子,满心怀疑的跟着鱼存
山路一转,眼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一片浓绿让景若眼前一亮,不觉深入几步,一回头却愕然发现鱼存不见了
景若左右找了找都没看到鱼存的影子,又唤了几声也没回应,不觉心下着慌。景若试探着往竹林深处走去,刚走几步,却突然觉得身后有异,她猛然转身,身后除了修竹别无他物。景若心中打鼓,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向前,没走多远,那奇怪的感觉又出现。她赶忙回头,却只看到身后不远处一棵竹子在晃动,发出倏倏的响声
景若先惊后喜,大声道:“原来你藏在这里”边说边走了过去。哪知走近一看,那竹子后面哪里有人
景若尚在疑惑,附近倏倏声再起,听到这声音她莫名的竟出了身冷汗,缓缓转身,果然不远处一株嫩竹无风而动,显得格外突兀
景若大着胆子抽出剑来,与那竹子对峙着,偏那嫩竹仿佛有眼,长剑甫一出便无动静。景若简直能感到自己的汗在渗出来,四周静的呼吸声都能听到。此时身侧倏倏声又起,景若惊吓中,举剑便砍,然后迅即后跃,抽身便走
偏着林中多生藤蔓,又湿气重,枝叶上都是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景若心慌之时,本就步法不稳,一个不小心踩在藤蔓上,登时滑倒跌在地上
旁边林子里“哎呀——”一声,鱼存从一丛茂密的竹子后面蹦出来,神色焦急的蹲在景若身边道:“你没事吧!”
景若刚才受了那番惊吓,又跌的狠了,此时见到他,皱眉生气道:“你跑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鱼存见她这样心中也是不安,惭愧一笑道:“我藏起来跟你玩嘛”
景若寒了脸不再理他,只掏出手帕低头擦去身上的泥污,她双掌都擦破了,稍一用劲鲜血便渗出来,景若却不去处理,捡起掉在地上的剑,一言不发起身便折返
鱼存见她如此,立刻慌了神,挡在她前面道:“景姐姐,咱们还没到呢,你怎么就回去?景若也不回答,只是闪着身子想躲开他,无奈鱼存这小家伙滑的像泥鳅,怎么都闪不开。鱼存嬉皮笑脸道:“不要这么早回去嘛,回去多无聊呀,又是要练功”
景若冷哼一声道:“也比在这个鬼地方强,这林子里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自从上次在寨子里的遭遇后,景若是有些怕那些诡异的秘术,此刻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落笳身边
鱼存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不禁哈哈笑起来:“原来你怕这个啊”
景若闻言不禁脸上泛红,被一个小孩子这般取笑,让她心中羞恼更甚。鱼存却急忙忙的大吼一声:“你等着!”说罢一头钻回刚才景若挥剑的地方
景若虽然气恼,但见他如此也有几分好奇,驻足看着他要耍什么花样,只见鱼存拔出佩刀,蹲在地上挖几下,高兴的举着半截竹子根高声道:“就是它了”
景若不禁走近几步,偏着头打量那竹根,不解道:“是什么?”
鱼存得意的指着地上挖出的土道:“喏,这就是竹鼠洞,刚才就是竹鼠在咬竹子根呐,所以竹子才会动,把你吓一跳”
景若正好奇竹鼠什么样,听他说起刚才自己的狼狈样,立刻冷下脸来。鱼存见她脸色变了,立刻打个哈哈掉转话头道:“啊呀,可惜啦,没抓住竹鼠,不然烤来吃可好吃呐,比猪肉鸡肉都好吃!”
听说他要吃什么鼠,景若做出个嫌恶的表情,一转身便要走。鱼存这下着了急,扯住她胳膊道:“景姐姐,别回去啊”
景若道:“我找落笳有事,你只管不让我回去是想怎样?”鱼存听了这话,只当景若是要找落笳告状。说也奇怪,明明落笳对他很是和蔼,从不像景若这般又使唤又训斥,他却有几分怕落笳,觉得落笳看起来就如自己那些严肃的师兄师姐一般,一点也不亲近。虽然他年纪小小,也知道落笳很护着景若,要是那位落姐姐知道自己这般恶作剧害的景姐姐跌破了手,恐怕没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鱼存心一横,鼓起勇气对景若道:“你知道穿过这竹林是什么地方么?”
景若根本懒得理他,鱼存一本正经道:“后面就是我们火云教的禁地了,是不准人进,我是偷偷带你来的”
景若心中一动,却只是声如冰霜道:“你们的禁地关我什么事。既不准人进,那我正好回去”
鱼存拼命摆手道:“不是啊,你听我说,因为不准人进,所以这周围的山上,有许多别处少见的药草,我才特意带你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景若倒有了几分兴致,鱼存趁机道:“别人可是没机会来的”。景若想了想,终于把鱼存作弄自己的事情暂且放下,抿了抿嘴道:“那咱们去看看吧”
鱼存兴高采烈在前面带路。果然过了竹林便是一幽静山谷,旁边飞瀑顺崖而下,幽草奇花遍地,景若不由暗自赞叹
鱼存指着不远处的谷口道:“那里进去便是禁地了,咱们只在谷口这里转转,不算犯戒。”他低头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带你来了这里”
景若早就被花草吸引了精力,听他这么说,反而好奇笑道:“若是进了禁地又怎样?里面有什么宝贝?”
鱼存想了想道:“应该没什么宝贝,好像很多年没人进去过了,大概只是以前人练功的地方。而且出来肯定要被我爹爹和伯伯们骂一顿,搞不好还要受罚”
景若点点头,她本也没打算进去,听到这话更是将此事抛在脑后,蹲下身一门心思的钻研药草,不时指点鱼存去挖几棵带走
这般不知不觉日已偏西,两人这才动身回去,景若突然想起来一事问道:“今日咱们在这里待了许久,万一被鱼副使他们知道了就难办了”
鱼存不在话的摇摇手道:“放心,今天去打探消息的师兄回来,鱼伯伯他们肯定没空理咱们”
景若奇道:“什么消息”
鱼存看了她一眼,表情慎重的想了想,洋洋得意道:“罢了,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百草门的,你们不是说青城的那个什么掌门被杀了么,我伯伯就是派人去打探此事的”
景若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暗呼糟糕,若是火云教真的派人去了蜀中,岂会不去百草门,那不就全拆穿了
她心急如焚,急走几步才想起来,自己与落笳才来此十来天,而此地距蜀地千里之遥,就算火云教获知消息当日就派弟子出发,这么短时间根本来不及一趟往返,即便火云教熟识地形,怎么算日子也是都是对不上的。她心中略松,斥责道:“胡说,从这里去青城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鱼存看着她眨巴眨巴眼,困惑道:“青城很远么?比镇远还远?那我就不知道啦,但明明是和那个青城有关的”
景若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她想此事恐怕还真有几分关系,要早点回去和落笳商量。这般想着,景若不禁加快脚步,鱼存背着小竹筐也不敢落后,加快脚步赶紧跟上
是夜有风无月。落笳一身黑衣不露形迹贴在燕来堂外,侧耳听着内里的说话声。屋内灯火闪动,说话声有些噪杂,尤其是程天德的大嗓门,极是好认。自景若匆匆找到她告知此事,落笳立刻着手准备,好在这燕来堂她是来过的,这几日以来,火云教的地形也摸得烂熟。此时她伏在屋外,调匀气息,自信屋内无人能察觉,而一旦被发觉,她也已经想好对策
只是她听了半天,倒越听越疑惑。里面人都在说什么“商队”、“传信”,至于“吕老头”恐怕是吕涤清了,那商队又有什么干系?
落笳自然是听不懂他们的话,这些弟子本就是受命去查吕涤清送来的那封信的。鱼彭为求稳妥,还不愿将得力弟子撒到青城去打探消息,因此先让他们去找那送信来的商队,确定送信人是不是吕涤清
听了半天,落笳终于听出点意思,大概是吕涤清也送了封信来,大概与自己同时到了火云教。她理了理思路,正想再听到底什么内容,却突然浑身一冷身体发僵
她不敢转头去看,但不用看也明白一定有高手发现自己了。目光明明是毫无实质的,但此刻被一个高手盯上,这目光破空而来却让落笳如陷罗网,犹如被猎人长箭瞄准的猎物
她小心翼翼的提升内力,努力将气息控制到最轻,她自信就算此时屋内人走到窗前也无法发现自己,但为何自己却依然如芒刺在背。她更想不明白的是,此刻火云教的重要人物都在屋中,是谁发现了自己
如此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落笳忽觉身上一松,知道对方移开了视线。她趁此机会纵身一跃,飞快的掠墻而走,遁入火云教外密林中,彻底与黑夜融为一色
不远处,燕来堂另一个方向,院墙外的山坡上,鱼彭负手而立,看到这一幕动了动身子想要去追,但终于还是没去。对方身形太快,而且一跃起便是向着那片林子,隔了这么远,对方明显内力不弱,自己很难追上。他叹了口气,对方也真是机警,抓住自己稍一分心的空子逃遁
他本是到后山禁地去处理些事务所以回来迟了,哪知却正好发现有人在偷听。大概是数辈在山中做猎户的本能,让他仅凭感觉便看出燕来堂外有异,只可惜隔的有些远没有生擒
他又看了一会儿,确定那人已经远遁,才缓步走向山下
景若正在屋中焦急不安,不知落笳那边情形如何,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接着传来敲门声。那声音不响,但听在景若耳中却犹如响雷
她踯躅一下,对着门外道:“什么人?已经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那敲门的人却并未离开,依然执着的叩门。景若好生烦恼,语气不耐烦道:“说了已经睡了”
门外却传来鱼彭的声音:“有些急事要找你们,请快些开门”
景若听到竟然是鱼副使,登时清醒过来,难道是落笳被他们抓住了?她看了一眼开的大大的窗户,有些走神,又赶紧摇摇头,不得已的起身去开门。离门越近,景若似乎能看到落笳已经被火云教抓住的情形,不禁浑身颤抖
门吱呀一声打开,鱼彭与几个大弟子在门外,景若看他们神情不像是落笳被抓到,立刻心中稍宽,行个礼道:“鱼副使深夜来此,有何急事?”
鱼彭上下打量她一下,一如既往的和气:“怎么这么晚就你一人,那位落姑娘呢?不在房中么?”
景若听他开口便问落笳,登时有些慌了,但还是强作镇定道:“她已经睡了,要不要我叫她起来?”
这话明显是回绝,哪知鱼彭倒不客气,颔首道:“那劳烦了”
景若心里扑通一下,不知该怎么办,随机有些气恼道:“鱼副使,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非要这会儿说呢?”
鱼彭道:“有贼人潜入,我特来通知二位姑娘”
景若听了这话有些发怔,莫不是落笳还是落入他们手中了?鱼彭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一挥手道:“还请景姑娘将落姑娘请来,我好交代你们布防事宜”
景若心跳的厉害,不知该如何是好,鱼彭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几个人将门堵死,连跑都无处跑
景若脑中一片茫然,面无表情的转身向卧室走去,却听屋内一阵窸窣声,景若吃惊的咬了咬牙,抱着一丝希望咬了咬嘴唇走进去,落笳正拥被坐在床上
景若大喜过望,险些露出马脚,赶忙遮掩下来,问道:“怎么,你起来了?”
落笳身前偎着被子,正摸索着找了件衣服披上,冲她眨眨眼道:“可不是,和谁说话呢?这么半天”
听到声音鱼彭率弟子走进来,却见落笳披着件外衣坐在床上,长发散乱,双眼朦胧,玉臂尤露在外面。见他们进来,落笳“啊—”一声,急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
鱼彭好不尴尬,赶忙退了出去,待落笳穿好衣服起身,胡乱叮咛了他们几句,便带着人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