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请回吧。”女声温和去暗暗蕴含不可抗拒的力量。
“可是,我们是专程来的。”
“我说了,不是我们不想接待,实在是因为现在正处在关键时期,人间正义,生死存亡,武林中的一场浩劫迫在眉睫,如果我当下同意你们留宿,岂不是害了你们,所以,还是请快点回去吧。”
“但……”
“来人,关门。”
什么啊!怎么一大早就那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薛凝思在马车上翻了一个身,双手盖住耳朵,要知道,家里的早晨一向都是极为安静的,不要说是争论,就连低语都很轻。庭院深深处,小姐的闺房前更是那样,举府上下谁人不晓,如果把小姐吵醒的话,那后来将是不堪设想的。
但是,现在偏偏,就那么吵,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把车中的人当一回事。
晨雾还未散去,东方才刚刚隐隐透出一点红,山间已有喧嚣打破宁静。
“吵死了。”在翻了无数身,并且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安宁的情况下,薛凝思终于忍无可忍的跳了起来,顾不得自身的形象,她顶着个鸟窝头,身着参差不齐的衣服,爬出了马车,“都给我安静一点!”原本愈演愈烈的争闹一下子停了下来,庄园门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突然冒出的女子身上。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有风还在“呼呼”的吹。
“啊!山里的早上空气就是清新啊。”没来由的,她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手一撑,帅帅的落到地上。
看着面前算不得豪华但是还有种震慑人心的大门时,薛凝思意识到,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武林圣地——茗翼轩。
不顾旁人惊愕的表情,薛凝思抓了抓已经纠结在一起的头发,顺便将东倒西歪的发簪扶稳,拍拍衣服,身上也算整理过了。
直直的穿过众打手,一路上带着金枝玉叶特有的嚣张:“这里还不错,能和我家有的一比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光是那厚重石头砌成的围墙已令人产生无限美好的遐想,虽然没有什么装饰,但沉甸甸的岁月积淀,还是会散出一种特别的气息,前前后后有三百年了吧。
薛凝思暗暗惊叹,表面上装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那些奉命将来者赶走的人,此刻竟没有一个动手,其一因为她是女子,江湖规矩“好汉不和女斗”,其次从她乘坐的马车以及那身尽管凌乱却价值不菲的行头来看,定是有所背景的,虽说茗翼轩皆是武林中人,可若是得罪了朝野众人,总也不是很好办,所以断不能轻举妄动,最大的原因其实是惊讶,很少接触大家小姐的他们,脑海中却都有对其的构想:穿着得体,烟雨温文尔雅,面容清秀,知书达理……今天眼前蹦过去的人,算是把这一切都颠覆了。
没有人阻拦,除了不小心被颗小石子搬到,差点摔跤,一行算得顺顺利利,很快就到了大门前,眼见一脚迈进去就是梦中之所,有一只很不识相的手拦住了去路。
“走开。”薛凝思连头都不抬,不耐烦的对这那人吼了一声,然后试图绕进去,但不管怎样回避,自己闪的有多快,玄色的衣袂总是先行一步,那只手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的将自己拦下,与茗翼轩保持短短的一步之遥。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情急之下,不得已只好搬出无敌王牌。
想必了解身份之后,就不敢那么无礼了吧。薛凝思天真的想到,并且毫不避讳的同那人对视。
哇!这……这简直惊为天人!
在全黑的衣裙的衬托下,脸白而干净,就像散在雪山顶上的皑皑白雪,但不是病态的那种,白里透出隐隐的红,正是气血充盈的样子。
柳叶眉,丹凤眼,整一个美人坯子,却身着黑衣,手持佩剑,眼神凛冽,比那些凡夫俗子还多一份霸气。
薛凝思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她,连自己要说些什么都忘了,而她也如此回视,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她将挡着的手收回,嘴角不知何时浮上了一抹微笑:“你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很清楚我是谁。皇宫中有皇宫的规矩,民间有民间的规矩。除非有令牌或是请柬,不然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能进去。”
“这……那……”薛凝思的不可理喻在碰到这样的人时,顿失了威力,只得在原地跳脚,却当真不敢向前逾越一步。
就在这个时刻,薛凝思的眼光一亮。
在茗翼轩内,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没错了,那种特殊的颜色已经在她的心底深深刻下烙印,哪怕只是回想起,便全身热血沸腾。
“就是他,就是他!”她大叫了一声,女子瞬时回头望去,手上便忘了出力,薛凝思甩开她的手,奔向那身在风中猎猎飞舞的红衣。
“啊!”她的手死死的拽着衣服的一角,但在短暂的时间里,衣角竟然自动脱离,前头的人顿了顿,转过身来。
那,竟又是一张女子的脸。
不同于之前那个拦门人似的精彩飞扬,身前人显得十分憔悴,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眼眶中有些许的凹陷,应该是长期的欠眠和疲惫所造成的,嘴唇亦是干裂透出星星点点的猩红,宽大的衣袍之下,亦看的出其下那瘦的可怕的身躯。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病怏怏的人,却第一次让薛凝思由心底感到震惊。
她定定的看着自己,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正隐隐透出骇人的气息,那是杀气!
薛凝思咽了口口水,想要逃却拔不出开脚,恐惧慢慢的升腾,心跳越来越快,最终身不由己。
“容姑娘。”玄衣女子稀客赶了上来,插在两人中间。
“她是谁?”容姑娘开口,语气冰冷至极,薛凝思见到有人来,稍缓了一下,但出于本能,向外退了两步。
定下心来,这才再从玄衣女的身后探去,张望了一下。
没错,那衣服绝对是不会错的,而之前之所以认错,也因为那特殊的红色,可,她不是他,难道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他不在。”
嗯?薛凝思抬起头来,发现玄衣女已经退到一边,那么说话的人便只有那容姑娘了,紧张之情又不可自已的爬了回来。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容姑娘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你请回吧。”虽用了“请”字,但能料到,如果不回的话,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说他不在,那么他人去哪儿了?
既然这里没有我的人了,自然不必多留,何况还有一个那么吓人的人。
“好吧,他不在,本小姐也没心情呆在这里了。得了,回家去。”薛凝思碎了几句,摆出富贵人家的姿态,摇摇摆摆的走到门外。
临近马车,回头张望一番,所有的目光都如来时一般,集中在自己身上,唯独那身红衣独自回首,向着轩内走去。
“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不愿多想,匆匆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