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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如故,明日颠风当断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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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青见到万人敌出手,立时认出:这正是华山派的夺剑手法。小白师父早就教过她以攻为守的应付法门,她不怕,只是有些疑惑:华山弟子,名门正派,怎么也和萧家的杀人机关扯上了关系?

不过现实已由不得她多想。因为曾负鼎也跟着运起一对大锤,用力朝着沈青青的脑袋砸去。沈青青当机立断,不再想着用剑破万人敌掌法,而是大喊一声“楼主,我来救你”,却并不往门中去,转而往旁边泥鳅似的一躲,把里屋朱漆楠木两扇虚掩的门留给了曾负鼎。只听吱嘎一响,里屋的两扇大门开了,哐啷一声,曾负鼎连人带锤倒在了里屋的地板上。

刚才还一片黑暗的外间,顿时给照得一片澄黄,紧跟着,变成了一片雪亮。

澄黄的应该是灯光,雪亮的又是什么呢?

——是针。

多如牛毛,细如牛毛的一蓬针,从敞开的门里直射而出。万人敌方才急于擒获沈青青,躲避已是不及,只是一瞬的功夫,身上已经长了一层银色的绒毛。

他还活着,但人已躺倒在了地上,脸上带着错愕的表情。

沈青青也惊呆了。她只是想利用惯性让曾负鼎栽个大跟头,却并没想到门后竟然还藏着这样的机关。忍住恐怖,她回头往那扇门里看了一眼,顿时更加惊讶。

里面是空的。没有刚才倒茶的丫鬟,没有欢夜来,更没有废公子。

那是一个空房间。在更里面,还有另外一扇一模一样的朱漆楠木门。

曾负鼎的肚皮下面压着的地板有一些下陷。那蓬银针,就是被这块活动的地板触发,从不知哪里射出来的。

喀哒一声,不知是谁揿动了什么机括,凹下的地板顿时恢复了原样。

接着,门开了。

欢夜来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白衣,染着血。看她看上的笑容,沈青青便知道,那血不是她的。

欢夜来道:“怎么都在地上?”她没看沈青青。

曾负鼎抬头,断断续续道:“你……没事?”

欢夜来皱眉道:“你说什么?”随后恍然大悟似的,伸出手指从两耳里各取了一团棉花,道:“现在能听清了。你说什么?”

“这不可能!”万人敌忍痛道,“即便是耳朵塞住,也不可能不被狮子吼里的内力震伤!这……这不可能!”

欢夜来不复回答他,转而和沈青青道:“把剑扔了,你过来。”

沈青青只好乖乖扔了万人敌的剑,跟着她进了里屋。她进门的时候,有个人恰从门里出来,正和沈青青擦肩而过。沈青青认出了那人,差点叫出声来:正是那天在负心楼门口用一块木柴拦住了她的樵夫。她认出他,因为他还是一模一样的樵夫打扮。

欢夜来看见沈青青的表情,轻轻笑了一声。

里屋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废公子。他的手脚被缝合的很好,眼睛却仍然被布蒙着,用力挥舞着四肢,好像要试着触碰什么东西,似梦魇一般。

欢夜来和沈青青道:“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他现在听不见的——刚用完‘狮子吼’的人,总会短暂失聪一阵子。”

沈青青道:“好在这‘狮子吼’没什么用。你没事真好。”

欢夜来道:“那是很厉害的功夫。若非我预先在他的手太阴肺经上面动了一点手脚,让他有声而无力,此时我已是个死人。”

沈青青知道,欢夜来没在说笑。

她把路上从那两人那里听来的,一五一十学给了欢夜来听。欢夜来听着,两眼看着床上的人,既不发问,也不解释。于是沈青青也搞不懂这些事情欢夜来到底预先了解几分。

最后,沈青青问她:“他的仇,真和你有关吗?”

欢夜来想了想,道:“也许。”过会儿又道:“但我必须自保。”

沈青青沉默了。

这时,门又开了。樵夫打扮的人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用低哑的声音道:“禀楼主,料理完了。”

沈青青明白,这个“料理”,绝对不是指报官,心中顿生寒意。

欢夜来点了点头,朝床上的废公子走去,摘掉了他蒙眼的布。

废公子的脸上,什么惊愕,愤怒,悲伤,全都没有。只有平静。

沈青青突然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该为欢夜来高兴,还是该为废公子难过。

欢夜来和废公子道:“你输了。”

废公子点了点头,表示他已能听到。

废公子道:“既然要杀我,为何要救大费周章来救我?”

欢夜来道:“杀一个不想死的人,太无趣了。”

废公子微微一笑,闭目待死。

沈青青看见了樵夫的剑。

和万人敌那把剑不一样,那是一把很长,很软的剑。软到可以卷起来藏在袖子里,而他就是将这把剑从袖子里抽出来的。

这是沈青青第一次看见杀人的剑。很冷。冷得沈青青发抖。

“感想如何?”欢夜来问。

沈青青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已经冷得忘记了说话。

很多年后,沈青青回想起这一幕,都后悔自己没能阻拦那一剑。

而现在的她,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握这样的剑。

铃声终于停了。

樵夫也走了。沈青青和欢夜来又到了最初的那个又香又软的房间。欢夜来依然慵懒地横在床上,沈青青却再也不肯坐在她的身边。

有丫鬟走了进来。这次进来的丫鬟是月奴。

月奴道:“禀主人,楼下火已灭了。火不大,但烟很浓。像是有人故意造出烟气,引得护花铃乱响,现在烟散了,铃才停了下来。”

欢夜来道:“托几个贼人的福,大家都没能好好休息。今天就歇业一天吧。”

月奴谢了主人。

月奴又道:“后院姓萧的不在了。要捉回来么?”

欢夜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青青一眼。沈青青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欢夜来对月奴说:“听三娘子安排吧。我无意见。”

月奴又道:“还有住店的凤先生和燕姑娘,看见失火,也离开了。要派人跟去看看么?”

欢夜来低着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抬头叹道:“楼里这么多人,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心知肚明。只有这个凤先生,住了这么多天,我却始终不知他想要什么。跟他也是无益。若我没看错,江湖上不久就会有他的消息了。”

沈青青突然反问道:“难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欢夜来道:“你当然是最好看透的一个。”

沈青青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

欢夜来道:“你可以走了。茶钱不用再付。”

沈青青有些懵。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嘻嘻一笑,说:“你不想留,可是这里管吃管住,我还没住够呢!”

可是这一夜真的发生太多事了。

欢夜来又道:“虽然你已经是自由身,但是作为你的老东家,我还是给你个建议。你离开这里后,直接回苏州,永远不要再四处乱走。更不要去一品楼凑热闹。”

一品楼,就算八抬轿子来请,沈青青也不打算去了。

沈青青道:“其实我可以还你茶钱,等我有了钱以后。”

欢夜来道:“我知道。但我不能收。这是别人的愿望。”

是谁的愿望?沈青青想问,但她知道欢夜来不会说。

因为欢夜来已经闭上了眼睛。

“你可以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欢夜来一个人。

她已离开了床,走到床边,亲手打开了窗子。卷上了帘。

窗外有曙色。已是三月二十五日。

“出来吧。”她说。

她并不是迎接曙色,而是迎接窗外的人。

人出现了,站在屋角的飞檐上,脚下的屋檐就悬着护花铃。遇火逢贼便警铃大作的护花铃,此时此刻竟是丝毫未动。

清风徐来,异香满室。

欢夜来道:“我已解决了你的问题。那孩子不久就会回去了。”

那人点了点头,忽然又道:“你的事情做的很漂亮,只是有一件事让我有点在意。”

欢夜来示意那人说下去。

那人道:“那个狮子庄的少主,见到你时,说他想死。而你最后也确实杀了他。你给了他他向你要求的东西,那就是死亡。”

欢夜来微微一笑。

那人接着道:“再算上刘二先生,孟夫人,还有我,你这个月一共助了四个人——向来谨慎的负心楼主,怎么今天忽然百密一疏起来?除非在我们这四个人中,有一个人并不算在内。”

“我不是神。”欢夜来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人道。

欢夜来道:“你也不是。你太聪明,可惜在乎的事太多,今后恐怕会惹上祸端,害了自己。”

那人笑道:“我是一介散人,会惹上什么祸端?”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看见那人走远了,欢夜来轻叹一声,放下帘子,重新回到了床帐中,在床边的琵琶上轻轻拨了两声,月奴就走了进来,不用欢夜来发话,就自觉就坐到了她身后,为她揉肩。

月奴闲聊道:“刚才那人是谁?”

欢夜来闭上眼道:“就是沈青青说的,苏州城最美的人。”

月奴道:“都是主人不好,把我支开,结果最美的人我没看见,倒在楼前看见一个天底下最丑的人,徘徊了一阵就不见了。”

欢夜来笑而不语,就好像两肩被月奴揉得很舒服。

月奴忽然停了手,道:“其实主人如果喜欢沈青青,可以不必放她走的。”

“月奴……”

“月奴在。”

“好好揉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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