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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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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送来以前,沈青青已借着长明灯的微光,翻阅了两种不同的内功心法,七个门派的剑谱。

内功心法的措辞都极为古奥,看得她如堕五里雾中,一不小心便分了心,想到了苏州那三人,孙老爷,自己的父母身上去。所以只翻了两种,她就放弃了。

剑谱就不一样了。以前她从来没看过剑谱,根本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书,不仅画了很多人物,边上还写着很好听的招式名字,就像小说里面配的绣像一样,顿觉极有滋味,不知不觉间便忘记了忧愁,看得也越来越快。忽然翻至一个招式,叫做“有凤来仪”,心中忽然涌现了一些说不清的情绪,才把书合上。

合上了书,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小白师父教她剑法的时候,从来没有教过她一招半式。

她跟着小白学剑学了三年,其中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学握剑、挥剑和拔剑。剩下的时间,就是和木头人玩生存游戏,被小白痛打、再疗伤的循环。

小白偶尔也会和她提起一些江湖上成名的剑招和剑阵,比如华山派自豪的夺剑法,武当派的七截阵,再毫不留情地指出其中的软肋。但她自己有什么剑招,小白师父则是连提也不曾提起过。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看了这些书,沈青青还以为天下的师父都是像小白那样教徒弟的。

“也许是我把她气走得太早,所以她就没来得及把更多的招式教给我。”

她卷起一本书当做剑,试着演练那些图谱上的招式。这一演练,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想法。

她发现,这些招式虽然听上去很美,其实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它的弱点。为什么会有人会创造出这样破绽百出的剑招,还煞费苦心地取上名字?

以她的修为,与这些门派的弟子比剑,只能看出破绽,未必能胜。但若换作是小白师父呢?

她扔了书,躺在地上想了又想,然后突然跳了起来。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小白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

她把各门各派的剑谱全部都一股脑的从书架上抱了下来,翻看着每一页上记载的剑招。那些长着刻板面孔的男女,握着剑,有的指天,有的指地,有的指向敌人,有的指向自己。

也许看得久了,那些人也会变得有相貌,有精神。

但是,在那些人的间隙中,她还看见了一个蒙面的白色幽灵。

那幽灵倏忽而来,倏忽而逝,穿梭在每一页刻板的嶙峋剑影之间,任对手千变万化,她却只有一剑。

那一剑没有剑招,甚至连剑意也不存在,是一,是无穷,是春暖花开,冬去春来,是一切的起点也是终点——大巧若拙,返璞归真的一剑。

在那一剑挥出的时候,剑谱上的男女全部在尘埃中倒下。

而挥出那一剑的白影,却不曾对那些倒下的人回头望上一眼,就这样握着剑往前走着,走着,消散在了泛黄的纸缝间。

恍惚中,沈青青似乎看见一道光洒了进来。耳畔也响起了朦朦胧胧的声音——“……师父?你还好吗?”

是幻觉吗?

沈青青回过神,发现面前的书页已被她的泪水打湿。她连忙用衣袖去揩拭,一块手绢却已贴上了她的脸。她顺着那握手绢的手,看见了孙富贵的脸。

孙富贵依然还是白天里的样子,只是脸上没了笑容。身边搁着装了晚饭的食盒,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孙富贵道:“师父……你怎么哭了?”

孙富贵带来的那个食盒,里面的食物和中午一样精致,沈青青吃到嘴里却毫无滋味。即便如此,她还是强作一副笑脸,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吃完了。

放下食案,沈青青才发现,孙富贵依然是双眉紧锁,忧愁满面。

沈青青起初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落泪,吓到了她,就给她讲了个吴香客讲过的笑话,想缓和一下气氛。谁知孙富贵也只是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反而更加躲闪起来。

看见孙富贵的神情,沈青青立刻想到:孙富贵是徒弟不假,但在孙府,她首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小姐亲自前来送饭,总该不会仅仅为了和自己见一面那么简单,于是就问她究竟有什么心事。

孙富贵犹豫再三,道:“师父听了千万不要生气。”

沈青青道:“我不生气,你说吧。”

孙富贵道:“我爹他骗了你。”

沈青青却并不惊讶。

因为她初入江湖,曾经十分好骗,被骗的次数多了,经验也在慢慢增长。

那天她看见藏室中那个舒适的小房间,忽然萌生了新的想法——那房间明明已经弃用,却既不上锁,也不打扫,难道孙府的下人竟是如此失职?想了一想,便知道孙巨侠是有意要诱使自己淹留此地,却不明白孙巨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图财?沈青青她现在已是个穷鬼。

图谋空心岛?沈青青甚至提都没提过空心岛三个字。

最坏的情况莫过于孙巨侠才是她真正的杀父仇人,打算置她死地以绝后患,若是这样,当初趁她在大街上睡着的时候,孙巨侠就可以派人下手,何必大费周章,不但告诉她身世,还把她放在一堆名家兵刃与武林秘笈之间,任她取用呢?难道就不怕养虎遗患?

孙巨侠既是扬州首富,即便他本人自称不会武功,府中也定是藏龙卧虎。硬碰硬未免不智,既是如此,不如静待时机——更何况这间藏室深得沈青青的心意。

孙富贵道:“我爹并无害你之心,他都是为了我。——他只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我爱做贼的秘密,哪怕是恩人的女儿也不行。”

沈青青立刻明白了。

“很可惜,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他就以助我报仇为名,把我引到地下,又故意把那扇早该封闭的房间留出一道缝,诱我进去。只要我闭关修行,你的秘密就不会被外人知道了……是吗?”

孙富贵听她说着,起初每听一句还点一点头,后来点头越来越轻,眼睛却是越来越红。

沈青青长叹一声,没想到孙老爷对女儿的溺爱,竟然会达到这样的程度。

孙富贵道:“徒儿对不住你。徒儿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说完她的眼泪又簌簌的落了下来。

沈青青能说什么好呢?她只能拍拍孙富贵的肩,道:“我不怪你,你也不用自责。做师父的替徒弟担待些,也是应该的。——好啦,你也该回去了。”

孙富贵咬了咬嘴唇,道:“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沈青青道:“没道理。师父对徒弟好,本来就不需要什么道理。而且我现在不想离开。”

“不想离开?”

沈青青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剑谱,道:“我也曾经有个师父……”

她本想说:我也曾经有个师父,但她已经不要我。现在我只有在这些剑谱中才能看见她的样子……我想在这里,和她多呆一阵。

但是沈青青没有说下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徒弟,却希望自己的徒弟能理解自己,这实在有点可笑。

“我不懂,”孙富贵擦干眼泪,坚定地说,“我只知道你是我师父,我就要救你出去。你等我!”

孙富贵走后,沈青青继续看剑谱,却怎样都找不到刚才的感觉。孙富贵,孙老爷,父亲,母亲……许许多多的名字不断在她的脑子里冒出来。

“孙巨侠既然有意骗我留下,那我的父亲还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个大英雄吗?孙富贵把真相告诉了我,现在又自作主张去行动,万一被发现了,孙巨侠会怎么做?”

她的心一乱,眼前哪里还有小白师父的影子?好不容易勉强看了半册剑谱,通往地面的阶梯上又有光洒了下来。进来的是孙富贵的小丫鬟。

丫鬟道:“小姐已安排妥当,说让师父久等了。”

沈青青苦笑道:“我还觉得你来得太快。”

丫鬟催促她赶快收拾东西。她低头看了一眼那把软剑,心想:这把剑是他送我的,虽是为了骗我,我却不妨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就卷了一卷,放进袖中,跟着丫鬟轻轻走上了阶梯。

阶梯的上面正是深夜,没有月亮,因为有些薄雾,连星光都很黯淡。白天沈青青吃饭的那个花篮厅,如今一片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好在孙富贵的丫鬟对这里的家具门窗的位置都已很熟,也不用照明,就精确地绕过了桌椅、门槛,走到了长廊上。

丫鬟拉着沈青青的手,一边走,一边道:

“小姐说,南边门房里间正停着明天一早往苏州运的货。她已经清空了一口箱子——啊,这里抬一下脚——你就先躲在那口箱子里,一早拉出孙府,就没事了。若你愿意就在里面待着,直接到苏州,也不成问题。那船走得很快的。”

丫鬟的年龄很小,口齿却很伶俐,有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老成。说完,她还把几张纸塞进了她的手里,道:“这是小姐要给你的。”

沈青青一捏那几张纸,心中已知是银票。

这些银票对孙府这样的富贵人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然而银票若是兑现,孙府的账房必定会有消息,孙富贵帮自己逃走的事情马上就会暴露。

但沈青青并没拒绝,就这样接了过来。

孙富贵已甘心为她冒险,若她还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推三阻四,她还算是人吗?

她说:“替我向她道谢。”

二人顺利溜进了门房里间,面前是六口一模一样的巨大箱子。丫鬟打开了其中一口上面的锁,里面果然是空的。

箱子里面很宽敞,沈青青还可以伸伸脚。丫鬟见沈青青进去了,就要放下盖子。

就在这时,沈青青忽然道:“且慢,我想托你帮我做件事。”

丫鬟怔了怔,道:“什么事?”

沈青青道:“帮我捎个信给负心楼主,就说有个假冒空心岛传人的家伙要对负心楼不利,那人马上要去洛阳了——这个消息告诉她,就当是对她助我退婚的报答吧。”

丫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沈青青自己把盖子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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